正文 四十九、未雨綢繆 文 / 朝空城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李彥對月獨酌無相親,想起蘇軾的《行香子》,不禁對景朗口吟唱。
「大人緣何做此感歎?」笑官正搖扇踏月而至,手中也提著一壺酒。
「人生苦短,世人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何必費勁心機,窮生之力,爭些個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名利做什麼?」李彥抿一口酒,感慨道。
「然大人所謂『樂』者,從何處來?」笑官幫李彥斟滿酒,笑問,「怕我等不屑一顧之名利,便是他人樂之源也。追逐名利,對他們來說,不也是及時行樂?」
「言之有理!」李彥笑道,「先生此來,莫非有什麼好消息?」
「大人可知皇上讓誰來主持劍雲關?吳浚!」笑官自問自答,「皇上果然不簡單,眼光獨到!」
「吳家紈褲子弟,人稱京城第一公子,吃喝嫖賭無所不通,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十三歲孝仁帝欽點探花,十五歲入樞密院,二十歲遷樞密副使,名噪一時,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果然眼光獨到,厲害厲害!」李彥笑笑,喝著酒。
笑官聽出李彥語多譏誚,也不介懷,笑道:「道聽途說,不足為憑。吳浚和學生師出同門,此人當真天縱奇才,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穩重冷靜,雄才大略,更有一手百步穿楊的本領,雖同時同學,學生難望其項背!」
「哦?」李彥好奇了,腦海中吳浚的形象重新組合,「難道是孝仁帝有意為之?」
「此事學生不得而之,不過劍雲關從此穩如泰山,大人可以安心了。」笑官舉杯對李彥慶賀。
「未必,守衛劍雲關的將士哪一個不是有一身榮耀的,又怎可能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騎在頭上?若是以何常在為節度使,而讓吳浚為輔,或可各盡其能。而今的吳浚猶如深陷泥沼,越是使力越是下沉,劍雲關只怕將更亂了。」李彥搖搖頭,歎氣道:「皇上太著急了,所以才會兵行險招,卻沒考慮周全,原是一招活棋,可惜」
笑官聽言也是皺了皺眉頭,放下酒杯,扇敲掌面,道:「莫非大人多慮了?」
「是先生對吳浚太過崇拜了,以至於才有此論。想一個剛出道的小子,能有多少城府?且臨危受命,更失往日心懷,未戰已輸一成。」李彥將杯中酒飲盡,堅定道:「我們該未雨綢繆了?我們不能對劍雲關抱太大的希望,多一手準備,多一分勝算。」
笑官拱手道:「是!」
「先生以為,楊相如何?」李彥背手看著月亮,瞇眼笑道。
「世之梟雄!」笑官茫然答道,聽不出李彥話中之話,順著李彥的眼光看去。
「錯錯錯,高處不勝寒,他早有退志了。不過我問的不是這個,先生覺得楊相在劍雲關的作用大,還是在廉營?」李彥轉頭盯著笑官的眼睛,彷彿要看穿他的心,突又回首笑道:「劍雲關設置早已滿員,楊相在那反正也是多餘的不是?」
「這」笑官腦子「嗡」的一聲,彷彿繃緊的一根弦突然斷了,「能不能把楊相和他的軍隊調出來且不說。若是一旦劍雲關失利,我等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哪有先生說得那麼嚴重,況且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楊相知,又有什麼關係呢?」李彥嘿嘿一笑,「都是大明得軍隊,哪裡阻敵不是一樣?」
笑官聽得冷汗之流又脾胃翻騰,沒有見過如此光明磊落又陰險無恥的,顫顫拱手道:「可是是」最終還是吁了一口長氣,應承了下來。
「有勞先生了,回去洗洗睡吧!」李彥打個哈欠,自己先回房了。
笑官摸著腦門上的汗水,搖頭自言自語:「這你還睡得著?服了!」
驛道上,塵土飛揚!
吳浚一路換了五匹馬,不眠不休,只用了八天時間就趕到了劍雲關,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吳浚遠遠見了劍雲關,高舉聖旨,大喝一聲,「聖旨到!」
又將聖旨綁在箭上,張弓搭箭,「嗖」的一聲,只見箭羽破空而去,「叮」的一聲,竟不偏不倚釘在了城樓的橫樑上。
守衛大將陳飛見了,喝彩一聲:「好箭法!」
旁邊的稍矮個子者卻不屑一顧道:「彫蟲小計就如此賣弄,哼!」然接過守卒取下的箭時,單手一沉,解開聖旨,裡面竟然一塊金牌,心內驚出一聲冷汗,讚道:「好強的臂力,這要多少旦的弓才可拉出這麼快的箭。」暗自歎服,臉色卻不以為意。
「陳大哥,你看!」矮個子將聖旨看完,見到吳浚的名字,又是冷哼一聲,將聖旨交到陳飛手上。
「哦?」陳飛看完後也眉上額頭,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雖久居劍雲,消息閉塞,但吳浚臭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陳飛自然知道,也包括吳浚與孝仁帝的一段。對聖旨信了幾分,卻對劍雲關多了幾分憂慮。
「怎麼辦?」矮個子道。
「開門出城迎接,不論後事如何,竟然是皇上派來的人,禮數上不能失了分寸。」陳飛明白矮個子問背後的意思。
「是!」矮個子雖然不情願,但陳飛之意不敢違,轉身對守卒吩咐了幾句,便隨陳飛下了城樓。
吳浚單騎走到甕城外,馬上與陳飛等人拱手而已,並率先入城。
城高十丈,厚三十步,長十八里,天然十里渭水護城。劍雲關,一面琢山而建,余三面各有四道城門,每兩道之間的空地為月曲甕城。
每道城門除置有鐵皮包嚴的木質大門外,城門兩邊還有石槽,石槽內嵌有千斤閘,守衛時即放下阻敵。城牆上下各設有藏兵洞,可埋伏士兵其中,以殲滅困在甕城中的敵軍。
對外的第一道城門分上、中、下三層,上層建有廡殿式重簷筒瓦頂的鏑樓,中層朝內設有藏兵洞,下層中間為甕城甬道,兩側各有八個藏兵洞。二至四道城門皆二層,上層有精緻城樓,下層為石砌藏兵洞。甕城東西兩側各建有寬約八丈的斜坡式登城馬道,供軍士騎馬上城,馬道下的外側還各有一排小藏兵洞,城上皆用巨型條石砌成。
「節度使?!」矮個子見吳浚癡迷失神的樣子,提醒道,一臉不屑。
「巍巍高哉,真是歎為觀止!」吳浚感歎道,「武德帝曾言,劍雲關難比蜀道!末將以為有過之無不及也!」
矮個子哼道:「先帝之言,末將等不敢評判,然區區楚軍若趕來犯,劍雲關一定是他們的死地!」
「將軍之言壯哉,然自今日開始,賴皇上重托,主掌劍雲關,還望各位將軍鼎力相助。」說完歎了一口氣,道:「我之所以如此急迫趕來,便是怕楚軍先到,還好風送滕王閣,天助我也。」
「眾將聽令,自今日起,緊閉劍雲關各處大門,楚軍若來,無論他們怎麼叫囂,堅壁不出,違令者斬!」吳浚冷言道,「本將軍雖年幼識淺,然皇命在身不得不勉力而行,我識得各位將軍,然軍法無情,未必識得各位將軍!」
「你?」矮個子待要言語,陳飛拖其臂,一起跪下。
「各位且起來,小子也是不得不如此,小子知道各位將軍都是身經百戰,打過的仗比小子聽過的書還要多。但小子出來乍到,而劍雲關內派系林立,各相不服,萬一戰事失利,各位意見又相左,奈何?所以小子並不是想阻止各位建功立業的機會,只是時機與戰術還不成熟。這就需各位將軍群策群力而為,盡早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來,到時候小子一定馬首是瞻,為報我大明貢獻一份力量。」吳浚一口一個「小子」說得在場的各位老將暗暗對視。
「大人一席話,令我等盡皆汗顏!」陳飛拱手撇頭道,「國家大義在前,我等又豈會計較個人恩怨?且都是大明得將士,何分陸家陳家楊家?先前是大將軍陳節度使,而今是將軍,末將等定然惟命是從,揚我國威!」
「如此,小子在此謝過各位!」吳浚說著便拜下身去。
陳飛忙扶起,心裡卻疑惑不解,這些似乎與傳言的不符,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守卒找個空,將吳浚的箭和聖旨呈了上來。
「將軍好箭法,不知拉多少弓?」矮個子雖親眼見吳浚三句兩句便化解了危機,臉色猶不愉,笑道。
「一千旦!小子天生神力,卻不是練來的。」吳浚訕訕笑道,說著從背上抽出弓,傳給眾人看。
矮個子還拉了兩下,卻分毫不得動,眼見吳浚臂膀並不比自己粗,心裡不信,笑道:「將軍何不演示一二,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眾人聽了,俱皆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