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風雲 一百零四、突發事件 文 / 朝空城
李彥將所有調查的事情,讓朱順帶著一幫人去折騰,自己沒事或帶著趙萍四處遊玩,或跑到江府去喝喝茶下下棋。
「小兄弟,查到什麼了沒?」江彬笑問。
江彬的棋力不是一般的臭,簡直是臭氣熏天,可以說與趙萍這種沒有下過棋的人旗鼓相當,但他卻死皮賴臉地纏上李彥,一來二去,便說話也親近了很多。
「沒有」李彥答道。
在永州,江彬的老窩,大小官員一年內換了三批,能查出什麼?李彥可想而知。要做的帳,江彬早已做好了。他甚至不願做表面工作,任街頭乞丐、難民、三教九流四處流竄。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拿他沒轍,包括當今皇上。
江彬將手中的棋子放進盒內,淡淡道:「永州本來就沒有問題,不過是有人刻意在製造事端罷了。」
「哦?」江彬話中有話,李彥不解地看著他。
江彬話卻到此為止,繼續地下棋。
剛完一盤,便聽到外面鼓聲咚咚的響。
江彬抬起頭,微微皺眉,困惱地喃喃道:「怎麼又是她?」
這時候,門口侍衛跑了進來稟報:「林姑娘指名道姓要見大人,小的怎麼也攔不住。」事情沒辦好,侍衛一臉的慚愧。
江彬無奈地搖搖頭,道:「也好,見一見,讓她死了這條心。」
趙萍最喜歡熱鬧,搖著李彥的手,也要去看。李彥執拗不過,只得跟隨江彬一起。
三人一路無語,江府與刺史衙門之間,不過一箭之地,眨眼便到。
李彥下轎時,只見一個粗衣打扮的少女,不過十五六歲,正努力舉著巨大的鼓槌拚命地敲著,左右侍衛勸阻不住。
江彬揮手,示意侍衛退下。
「林姑娘,此時永州,揚州之事不歸我等管轄,越界施權,王法不容,還請見諒!」江彬說得十分客氣。
姓林的少女聽言,放下鼓槌,朗聲道:「江刺史身為莊惠太后之父,國即家,家中出事,長輩豈有不聞不問之理?還望江大人仁心仁德,切莫推辭!」
江彬苦笑道:「林姑娘謬讚,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刺史雖父憑女貴,終不能隨心所欲而亂了規矩。天下之事,做主的最終還是皇上,本刺史也不過是領旨以牧永州罷了。」他還算心神清醒,沒讓姓林的少女一兩句吹捧給繞進去。
姓林的少女見江彬推辭堅決,心生絕望,不禁淚眼婆娑。
江彬見此,不禁手無足措,諾諾道:「姑娘切莫如此…本官雖然幫不上忙,但今天監察御史李大人正好在此,他或許能…」
姓林的少女忙擦乾了眼淚,又驚又喜,眼光爍爍地看著李彥,當階跪下,磕頭道:「請大人為民女做主…民女冤枉…」
趙萍看見姓林的少女膚色極白,姣好的瓜子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加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更添幾分誘魅,又見李彥自從見了姓林的之後,便再沒看自己一眼,忍不住「哼」了一聲。
李彥並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林姑娘可知『告』字之意?」
姓林的少女倒是見多識廣,立刻道:「告者,觀其型,上為牛下為口!口咬牛尾者,口若不松,必定受盡苦楚,死而後已!」
「民告官者,又如何?」
「難如登天,九死一生!」
李彥搖著紙扇,笑道:「林姑娘既冰雪聰明,又為何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大人此言差異,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小女子雖力弱智貧,但是即便告上京城,也要討回一個公道。」姓林的少女義正言辭,侃侃而談,圍觀者皆為之喝彩。
「確定要告?」李彥再次問道。
姓林的姑娘長跪在地,堅決道:「確定要告!」
「好!林姑娘的案子本官接下了。」李彥收起紙扇,重重在手掌上一拍。
姓林的女子猶自不信,卻見趙萍接過她手中的狀紙,交到了李彥手上,方才肯定,淚水又一次不自禁地流了下來,不過這次是高興的淚水。
李彥看時,原來那女子姓林,名茹依,家中有幾畝良田,父親是個無品職的員外,母親原是貧家之女,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弟弟,一家四口,日子雖不算富有,但也和睦,其樂隆隆。
終究紅顏禍水,揚州刺史垂涎林茹依美貌,欲納之為妾,卻不料遭到林父拒絕。揚州刺史於是惱羞成怒,收了林家的田地,林父狀告無門,含恨而終,林母悲痛鬱結,也不久病逝,獨留姐弟躲躲藏藏,相依為命。然揚州刺史還不放過,四處張榜緝拿。林茹依無奈,只得將其弟交給一戶農家抱養,而自己準備一路告上京城。
案件並不負責,但牽涉道揚州刺史,一切就都不好辦了,即便是一路的節度使,也只怕未必敢接她的狀子。因為揚州刺史高寵,上面有睿親王劉謹罩著。
「起來吧…本官既然接下林姑娘的狀紙,就一定會負責到底。」李彥沒想到接到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然在百姓面前,即便是死也得撐著。
林茹依轟然磕頭,哭道:「多謝青天大老爺…」
趙萍見此,「哎呦」一聲,忙過去將林茹依扶起,摸著她的額頭,可惜道:「都磕破了,快去看大夫,不然留下個疤,就不好了…」
林茹依釋然笑道:「這算不得什麼,若是能為父母伸冤,小女子就算是毀了容,也是值得的。」
圍觀百姓聽言,皆高聲喝彩,鼓掌歡呼,皆道:「此所謂大孝!」
趙萍卻不依,道:「破案伸冤,是他們大人的事,關我們什麼事,就算是頭破了,又有什麼用?不行,得趕快找大夫…」
於是對圍著的人一聲嬌吼,道:「你們還不讓開…」
眾人聽言,果真讓開一條道路。趙萍扶著林茹依小心翼翼地走著,似乎手中捧著一個易碎的薄碗。
「姐姐,你的皮膚是怎麼保養的,怎麼這麼白,嫩嫩滑滑的,好有手感哦…」
雖然趙萍此話說得聲音很小,但李彥內功已入上乘,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不禁絕倒,心想:早就知道這丫頭沒這麼好心,原來是套秘方去了。
眼前此事明顯是個局,等的就是李彥來跳進去。這次李彥不跳,江彬還會找另外的機會,讓李彥來跳,直到江彬失去耐性為止。
揚州是劉謹的金庫,其中貓膩能定不少,只要有人認真去查,即便掰不掉什麼,也可以讓劉謹不自在。
但兩位王爺在皇上面前,一向力挺江彬,卻不知江彬為何要如此自毀盟友。或許真如劉本所分析,江彬也想在「立儲」之上,分得一杯羹。
「抱歉,讓小兄弟為難了!」江彬貓哭耗子,道。
李彥笑道:「江刺史說笑了,為民伸冤本就是下官的指責所下,何難之有?」
江彬怎麼叫李彥,李彥管不著,然而李彥不能亂攀關係,細論起來,江彬可是他的外祖爺,中間可隔著三輩。
「確實,確實…」江彬訕訕笑道,搓著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咱們繼續下棋,沒有趙丫頭從中作梗,還下得順暢些…」江彬建議道。
李彥點頭道:「好,樂意奉陪!」
反正朱順正查得起勁,一時半刻還不會放手。且又要向皇上那邊請旨,耽擱幾日在所難免。乾脆留在永州罷了,順便將林茹依的事情來龍去脈梳理一遍。
江彬是個極其附庸風雅之徒,雅歌投壺,琴棋書畫,流觴曲水…凡文人騷客消遣的事情,他都好其不倦。但卻是一個十足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輩,所有的事情都學得個半吊子,就是家中裝修,身上穿著,以及姿態言語,都做的似是而非。
聽李彥答應,江彬高興地鼓掌,也不坐轎,急切地拉著李彥就走。
「小兄弟一手棋走得出身入化,不知師從何處?」
「不好意思,自學成才…」
「厲害厲害,那小兄弟除了走棋,還會什麼…」
「彈琴、畫畫、填詞、作詩、投壺、射覆、行書、論墨…」
「那教教大哥如何?」
「不行…」
「雙倍工錢…」
「不行…」
「再加一日三餐…」
「不行…」
兩人就這麼一路無聊地爭吵著走到江府,江彬一面下棋,還一面抬價,李彥卻死活不鬆口,兩人直掐到大半夜。都吵得口乾舌燥,才肯罷休,並約定明日再戰。下人們聽了,皆一臉無語。
李彥回到住處時,卻還不能安慰入睡,因為朱順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李彥實在無力氣說話,向他招招手,逕自往房間去。喝水潤喉,歪在床上休息。而朱順卻極有耐性,靜靜地守在李彥身旁,伺候得李彥舒舒服服的,李彥不開口,他也不張嘴。
「沒有結果?」李彥口中還在冒煙,聲音有些沙啞。
朱順道:「是!」
李彥點點頭,道:「此事我早有預料!那下一步,你將如何打算?」
朱順低頭道:「屬下不知,還請大人示下!」
「嗯!」李彥坐正道,「不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真相總有大白的一天。」
朱順歎了口氣,已有些心灰,李彥此話說了等於沒說。
李彥見朱順垂頭喪氣,便冷笑一聲,道:「家父曾教導在下,無論於民於丐,皆需一諾千金。在下既然答應了鄉親們,就一定會將永州之事查得清清楚楚,還世間一個真相。」
「是!」朱順聽李彥說得斬釘截鐵,信心十足,不禁懷疑,李彥是否已經有了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