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風雲 一百零九、我冤枉 文 / 朝空城
揚州
李彥提心吊膽地在前面跑,趙萍氣急敗壞地在後面追,而朱順則幸災樂禍,遠遠地跟隨在他們身後。
一口氣跑到客棧,李彥正要關門,卻被趙萍的金蓮踢得四分五裂,朱順見了,不禁咂舌,難怪李彥說她武功了得,果然有兩把刷子,心內暗自慶幸,先前沒有得罪她。
「大騙子…你就是個大騙子…還說要幫林姐姐的,現在卻把他打得遍體鱗傷…哼…你騙我,我恨你…嗚嗚…」趙萍說著,真的就地擠出兩滴眼淚。
李彥頓時手無足措,左哄右哄她不住,直感覺一個頭兩個大,還好這個客棧已經被他們包了下來,不至於引人注意,不然李彥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好了,別哭了!」李彥突然大喝一聲。
趙萍嚇了一跳,真的住了淚水,愣愣地看著李彥,突然又扁起嘴,準備開哭。李彥這次早有預料,哀求道:「這樣一直哭下去,那你還要不要聽我的解釋啊?」將趙萍的眼淚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哼!你說,不說清楚,我就…我就…哭給你看…」趙萍道。
李彥聽言,差點暈厥過去,還有趙萍這樣威脅人的,不禁恨恨地瞪了朱順一眼。
朱順忙撒手,一臉無辜,好似在說:「我冤枉!」其實當時就是他在趙萍面前煽風點火的。自從上次被李彥氣勢壓迫之後,朱順深知技不如人,便想到一物降一物,可以利用趙萍來敲打李彥。
「兵不斬不齊,將不斬不勇,小慈乃大慈之害也。林茹依今日不過受些皮肉之苦,倘若我心慈手軟,他日高寵叫囂起來,以他的地位和權勢,我李彥烏紗不保事小,林茹依只怕也將因此送命。」李彥道。
趙萍一愣一愣的,看著朱順。
朱順冷「哼」一聲,心內委實不服,撇嘴道:「這不過是大人自圓其說之言,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怕了他高寵刺史,又何必拿林姑娘來做擋箭牌?」
「律法之前,一視同仁,我若好其言,而不用其實,如何信服百姓?我既坐在這個堂上,便要大公無私,方能平等斷案。我若是怕了,當初又何必接下這個案子,自討苦吃?爾等若是同情林茹依的遭遇,乾脆尋高覓勢,明火執仗,以權謀私就是,又何必多此一舉?」李彥喝道。
朱順跟過這麼重的話,臉色都青了。朱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喃喃道:「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我們還能說什麼?」
李彥復又歎道:「我瞭解的情況不必你們少,我又何嘗不痛恨高寵,又如何不憐憫林姑娘,只是事在人為,卻總被時勢左右,不能盡如人意。不是我李彥要放過高寵,只是這天不肯收他,我李彥又能將蒼天奈何?」
朱順半懂不懂,但見李彥神情不似作假,也將信將疑。
李彥看著趙萍,露出無辜的眼神,道:「不過天網恢恢,高寵自作孽,遲早會被繩之以法的。這次,我真的冤枉!」
「那林姐姐是原告,為什麼被關起來,而那個『蟲吃屎』,是被告,怎麼還不關?」趙萍恨恨說得有些得意,以為終於抓到李彥的錯處。
這時朱順卻揉揉鼻子,暗歎趙萍真是個「綽號大王」,才兩天,「高寵」就變成了「蟲吃屎(寵刺史)」。
朱順聽趙萍不懂裝懂,忍不住低聲提醒,道:「為防止有人誣告,原告按律也需收監。而高寵乃是高官,除了皇上,沒有真憑實據,是不可以隨便關押的…」
「……」趙萍無語地看著朱順,意思在說:不是你叫我來興師問罪的嗎,怎麼反過來幫李彥教訓起我來。
朱順訕訕笑著,尷尬地摸耳搔頭。
「不過,雖然不能把高寵怎麼樣,但殺兩個小猴子為林姑娘出氣,還是很容易辦得到的。」李彥見趙萍與朱順氣稍平,忙又笑道。
「哦?快說來聽聽…」趙萍立馬忘了不快,又興高采烈地纏上李彥。
李彥卻搖手,道:「山人自有錦囊妙計,不過暫時還不能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就不靈了…」
說著拿出一張紙條交給朱順,又道:「派一個眼生的人,送到高府去,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送到門口即回…快去…」
朱順聽言,答應去了。
趙萍還要纏夾,李彥已有了抵抗力,直接無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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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府
高寵躺在太師椅內,微閉著眼。身後狗頭軍師汪明,悠然地搖著羽扇,臉上掛著自信微笑。
「先生,對於今日李彥的審案,有什麼看法?」高寵道。
汪明俯身,低聲在高寵耳邊道:「大人放心,一切盡在學生掌握之中。」
高寵滿意笑道:「我就知道,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先生…」有著這麼一個智囊在身邊,高寵做什麼都安心許多。
「大人謬讚,學生也不過是猜測!」汪明謙虛道,靠山吃山,高寵是他的衣食父母,自然不敢得罪。懂得進退,下面那些嫉賢妒能的官員,不給臉色也罷,懂得珍惜,過了這村,不一定還有下店,既然靠上了高寵,汪明便一心為他,這兩點便是他的立身之本。
「那依先生看,李彥意欲何為?」高寵點點頭,汪明說話做事都讓人舒服,唯一可惜的是不是個女人。
汪明一直是彎著腰在跟高寵說話,聲音壓得很低,道:「李彥這是在給大人製造時間,好讓大人早做準備…」
高寵微微皺眉,道:「做什麼準備?」
「找替罪羊來了結此事…」汪明道。
高寵聽言,不禁坐起身子,不解道:「無憑無據,林茹依空口白牙,能做什麼文章?且先生前面已做了伏筆,李彥即便有心,我看他也沒這個膽子。先生是不是太過…小心了…」高寵差點沒說出杞人憂天來。
汪明搖頭道:「未必!大人請想,若是林茹依沒有可靠的證據,江彬敢捅到皇上那去,皇上又會大張旗鼓地派來監察御史,親王又會如此緊張,接二連三地來信提醒?且現在是太子最為關鍵的一年,未免節外生枝,親王肯定也不想此時鬧得滿城風雨,因此大人還是早作打算的好…」
高寵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禁後悔道:「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聽先生的,費些錢將那塊地給買下來,也不至於落到今日如此被動的局面。都是那幫酒囊飯袋出的餿主意,害得我好苦…」不過,話說回來,能接納酒囊飯袋的主意的人,智商也高不到哪去。
汪明不失時機地勸諫,道:「當初漢高祖當年論功行賞,蕭何第一,何也!蕭何雖不上陣殺敵,然一生謹慎,能保前線將士錢糧供給不斷。漢高祖多次失天下,然蕭何不失關中,此乃萬世之功也。今之大人,即親王之蕭何,當收揚州民心,謹慎低調!」
高寵沒想到自己崇高如此,心中自己的形象一下子不知躍縱了幾個台階,有種說不出的舒坦,忙起身,對著汪明長揖到底,感慨道:「多謝先生金玉良言,使得本官茅塞頓開!」
汪明忙側身讓開,也長揖道:「大人言重了!」
待高寵重新坐好,汪明繼續道:「大人,此時此刻,只有將原來欺占林茹依田地的官員推出去,棄子保局,雖然大人有管教不嚴之罪,但忍辱負重,更見大人之忠心,想必親王一定看在眼裡。」
汪明所謂的「欺占林茹依田地的官員」,便是一直與他叫板的官員丁,汪明一直記在心裡,報在此時。
「只是…未免會寒了眾人的心…」高寵猶豫道。
汪明冷笑道:「大人,無毒不丈夫,做大事者,何拘小節?」
「嗯…」高寵還有些下不了手,畢竟命令是自己下的,如此過河就拆橋,以後將如何服眾?
汪明見此,突然長跪道:「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學生斷定丁大人也是識時務者,大人只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丁大人定然能夠理解的。大人宅心仁厚,事過之後,善養其家,也就可以補償了。」
高寵拍案歎息,扶起汪明,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就如先生所言…」
這時候一個家丁匆匆而來,手中拿著一個紙條,卻遠遠站在門口,低著頭等待傳喚。
「進來…」汪明朝那家丁招了招手。
那家丁這才弓腰低頭,小步快走過來,遞上手中紙條,道:「門外有人交給奴才一張紙條,要奴才務必呈給老爺。」
「那人是誰?」汪明問道。
「那人說,老爺看了,自然知道,並沒有通報姓名。」家丁答道。
高寵與汪明對視一眼,心中都猜向了同一個人。
「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汪明又問。
「奴才覺得眼生,應該是外地來的…」家丁努力回憶,卻只有搖頭,畢竟天色已暗,送紙條之人又故意遮掩,看不仔細。
汪明揮一揮手,讓家丁下去了,將紙條交給了高寵。
高寵看時,只見上面寫著:早作準備,字跡歪七倒八,且下面沒有署名與印鑒。高寵略一思索,便朗聲大笑,道:「先生果真料事如神…請看…」
汪明接過看後,也不禁笑了,自得地摸著鬍鬚,搖著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