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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爭風雲 二百一十、審判 文 / 朝空城

    隨著李彥所喚的證人一個個陸續登場,柳誠心的溫度也漸漸降到了冰點,手腳都發涼得打顫,往事一幕幕地回應在腦海,此時的他是如此的後悔,甚至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怎麼可能?寧王不是說已經幫我全部解決了嗎?」柳誠心裡震撼到了極點,沒想到生活中如此細微的小事,都一一被李彥挖掘了出來,這其中有許多柳誠都差點忘記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然而證人的不絕的數落,打破了柳誠的夢境,這是活生生的事實。

    「就是這個畜生,不僅霸佔了我家的田地,還害死了我的父母…」說話之人聲音嘶啞,面容憔悴,加上素雅的裝束,顯得楚楚可憐,話說到此處哽咽得流出兩漣淚水。

    人群更是引起一陣騷動,紛紛出言指責柳誠,不過沒見過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京城中的人什麼沒見過。柳誠身為一朝刺史,打死兩個賤民,佔兩畝田地,在他們眼裡,其實算不了什麼。

    待人群安定了下來,那人也止住了淚水,繼續道:「他還…還…強…要了我的身子…」說道此處,更是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這下出於痛恨,也出於對那人的同情,一個個雞蛋,一堆堆爛菜…悄無聲息地砸在了柳誠身上。

    「草民喬治,原是東昇票號的夥計,去年五月八日,小的正準備開門做生意,當時的刺史大人突然帶人衝了進來,說鄙號藏污納垢,需要停業整頓。東家準備解釋,就被抓了起來,票號也即刻被封了。」說話的人一身布衣,但彬彬有禮,舉止間有股大家風範,說話文理清晰,若是省去說話的內容,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唉!」圍觀的人也隨著他的一聲歎息,感覺天地間的溫度都降了下來,心裡酸酸的:「可憐我們東家一生為賈,不以名利為重,救危扶貧,廣積善緣,頗得鄉人敬重愛戴,誰之一朝入了衙門,晚上被送回來時,人就已經沒了!一生的積蓄,也因此被柳誠霸佔了!可憐世道不公,小的狀告無門,以至於…唉…」

    又是一聲歎息,許多百姓都被他強烈的感染力惹出了眼淚。李彥心裡也是暗歎,什麼時候能有他這說話水平,他和寧王之間的矛盾,也就不會如此糾結了。

    「我師父不是妖人,只是靠算命餬口罷了,他殺了我師父,我要為我師父報仇…」一個黑黝的漢子突然站到證人的最前面,高聲喝道。

    「他搶了我老婆…」

    「他誣陷我…」

    ………

    一個接一個地痛斥,一個接一個的事實,讓柳誠漸漸將頭低到了胸前,卻將圍觀百姓的情緒挑到了最**,嘈雜之聲越來越大,一個個激憤地想衝進來扒柳誠的皮,彷彿受傷的是他們似的。

    「彭………」一聲震天響的驚堂木,讓所有的人安靜了。

    「并州刺史柳誠,你還有何話可說?在這些鐵錚錚的事實面前,你還有何話可說?」李彥暴喝道,人也因此而戰了起來。

    柳誠無言以對,只有面如土色地低著頭,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即使就是搬出寧王來,也不能救得了他。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為什麼?就是多了你這樣將百姓視如草芥的官場敗類。你知不知道,你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毀了一個百姓一生的幸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而你做了什麼,你只是在利用手中的權力,肆意踐踏百姓的尊嚴!你還有何話可說?」

    柳誠扯著嘴角,無奈地痛苦著,心道: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我還有什麼話可說?

    「好!」然而百姓卻因李彥的一席話炸開了鍋,紛紛鼓掌叫起好來。

    此時趙燕也明白李彥為什麼要設這麼一個局,做的就是要光明正大。然而一個清醒的人,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因為民告官,且其中還包括婦人,按照大明的律例,這些都是要經過層層關隘。其中的艱辛,林茹依是再清楚不過了。正因為如此,李彥才不得不裝醉。

    但結果出來之後,且依照李彥此時的權勢,誰又敢說三道四?

    「殺了他…」「五馬分屍…」百姓已經開始紛紛諫言。

    李彥突然左手高舉,百姓猶如受了遙控的木偶一般,立刻安靜了下來。

    「好!把這個官場的敗類,大明的蛀蟲,百姓的公敵,拉出去,砍了,砍了!以儆傚尤,讓天下所有的官員們都看看,伸手必被抓的下場!」李彥此時還有些分不清場合,他依舊覺得自己是坐在了大堂之上,明鏡高懸之下。

    兩個侍衛沒有任何猶豫,就地拔出了身上的朴刀,摸著柳誠肥嫩的脖子。

    柳誠雖然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此時的他哪裡還顧得什麼理智不理智,瘋狂地叫喚起來:「我是朝廷重臣,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寧王不會放過你們的!…」

    李彥突然揮手,急道:「停…」轉頭問著身邊的家丁:「他剛才說什麼了?」

    家丁大聲道:「他說寧王不會放過我們,不會這麼對他…」前面一句是真的,後面一句就是子烏虛有了。但剛才百姓正吵鬧得正歡,哪裡分辨得出真假,一個個都看向了李彥。

    柳誠倒是想分辨,旁邊的侍衛眼疾手快,照著他的嘴巴就是一拳,將下巴給打脫了。

    「好!本官就如你所願!你們兩個,將他送到寧王府邸,一定要親自交給寧王,我倒要看看寧王將怎麼保全你!」李彥冷笑地看著柳誠。

    此時的柳誠恨不得找塊豆腐就地撞死算了,到底是誰讓他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寧王,現在不只是自己的性命保不住,全家保不住,只怕祖墳都要被挖出來被鞭屍。

    「不用,本王現在就可以給各位一個答案!」李彥的話剛落,寧王的聲音就先人而到了。

    原來人群中早已埋伏了寧王的親信,聽見柳誠喊出寧王的名字,感覺大事不妙,趕緊匯報了上去。而寧王自從聽說李彥要當街審案,也身著便衣來到了附近看熱鬧,得到消息後,便第一時間跑了過來。

    無巧不巧,正讓他聽到了李彥的那句話。

    不得不說,寧王比之李彥,氣場明顯大得多,原本嘈雜的百姓,都噤若寒蟬,拘束得甚至不知手腳怎麼放。

    「對於這種敗類,一刀殺了他,太便宜了!照本王的意思,應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寧王冷冷地看著柳誠,繼續道:「另外,還必須抄家,男的流放,女的賣入官家。」

    柳誠自然知道「賣如官家」的意思,便是淪為「官妓」,當時的一念之差,成就了今日的痛苦。他想恨,卻又恨不出來,想哭,卻沒有半滴眼淚。哀莫大於心死,柳誠終於深刻體會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這是李彥與寧王之間的博弈,然而他很不幸地成為中間的犧牲品。柳誠相信,換成任何一人,都可能是他這個下場,即便那人家底清白,李彥要製造點證據出來,還不是易如反掌?

    時也命也!柳誠無奈地感歎,他可以與任何人爭,但誰又鬥得過命運的安排?因此柳誠選擇了放棄,閉上眼等待著懲罰,無我無他!

    寧王剛剛下完命令,正準備看看李彥的反應,誰知李彥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轟隆隆的大呼聲,嘴角還不雅地流出了口水。任家丁怎麼吆喝,就是不醒。

    家丁訕訕地看著寧王,笑指著李彥,歉然道:「寧王,您看!這…」鐵的事實告訴寧王,李彥確實醉倒了,既然睡著了,要叫醒很有難度。

    只有人群中的四位小娘子才知道,李彥睡覺從來不打呼嚕不流口水的,他這睡覺絕對是在裝,不僅裝給寧王看,也在裝給圍觀的百姓看。

    寧王本想通過柳誠之事來敲打一番李彥,卻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他套了進去,結果竟是他自己親自乖乖地跑過來給他擦屁股,憤恨的同時,不得不佩服李彥的急智。

    現在李彥與寧王兩人往這一站,雖然這次的審案極為的不規範,即便漏洞百出,但所有的言官都乖巧地閉上了嘴巴,什麼都不好說的時候,最好是什麼都不說,否則禍從口出,死得就冤枉了。

    不過市井之間,卻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將李彥這次怪誕的審案掛在嘴邊。一些好事的,竟將它改頭換面,編成了一扎故事,與包拯的街頭審石頭一起傳唱,讓李彥的頭頂上升起了一個清正的光環。

    當然這些李彥並不知曉,原來他確實在裝睡,但閉眼之後,酒氣漸漸上頭,慢慢地也就真的睡著了。

    夢見自己在雲端行走,歡笑地像個孩子一樣,又夢見了曾冰鴻,清純地像個仙子,一顰一笑還是如當初一般牽動著他的心。

    然而當他靠近時,卻發現他們是李安與沈燕雙,李安正在一邊喝茶,一邊看書,而沈燕雙在手帕上繡著一朵朵梅花,不時地拿眼望著門外。

    李彥正準備打招呼,卻見另外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沈燕雙面前,李安也抬起頭來向那人微笑地點頭。

    「不,那不是真的,爹,娘,孩兒在這,他不是真的…爹…娘…」

    李彥呼喊著,突然清醒地坐了起來,卻見四位嬌妻正怔怔地看著他,眼裡都含著淚水,李彥也感覺到了臉上的冰涼,伸手摸過去,原來是淚水,他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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