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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爭風雲 二百一十二、真相 文 / 朝空城

    司馬遷《報任安書》: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這不過是一種無奈的安慰罷了,人一旦身死,一抔黃土掩盡,時間依舊在流逝,世界依舊在運轉,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去,而改變原來的精彩。

    何府!李彥的臥房內!

    劉天賜不再往日神仙般的飄逸,而是全身無力地躺在了床上,兩邊的臉頰已經乾癟地凹了下去,夜色青灰,如同一塊爛木頭似的,兩眼無神地轉動著,不是地發出哼哼的聲音,這是在對閻王的祈求,祈求能給他一點點的時間,他還有許多話要對李彥說。

    李彥心酸得再次流下了眼淚,一個個原本最親近的人,毫無徵兆地離他遠去,讓他對性命變得猝不及防,甚至害怕眼前的人,也會一個個突然消失。

    這並不是劉天賜想要看到的結果,至少他不希望自己死在李彥面前,他想讓李彥永遠記住他的光彩,而寧願一個人孤獨遠逝。但老天爺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他還有許多的使命沒有完成,他不能如此自私。

    「彥兒….」劉天賜對李彥的稱呼從來沒有改變過,在他心中,李彥永遠是一個乖巧的學生。

    「是!先生!」李彥恭敬如以往。

    「對不起!」劉天賜說出這句話之後,如釋重負般地歎了口氣,這個鬱結在他心中壓了二十多年,今日終於可以解脫了。

    然而李彥卻是一怔,還以為先生病得糊塗了,茫然問道:「學生不敢!」

    劉天賜本想搖頭,卻只是閉了閉眼睛,緩緩問道:「彥兒以為,你既成為李安之子,還有可能重回皇族?又有幾成機會奪取帝位?」

    「沒有!」李彥左思右慮,果斷道。對於一個非皇族中人,奪取帝位的唯一方式就是謀反?然而在這個還顯得十分太平的亂世,這種做法無異於向全天下人挑戰。另外,讓李彥站在所有皇族的對立面,他做不到,更不忍心。

    即便孝仁帝以一個極端的方式,讓李彥認祖歸宗,然而一個「庶出」的身份,便讓李彥永遠不敢窺覬皇位。不要說別人不允許,李彥自己也不敢得隴望蜀。

    劉天賜重複道:「沒有!一點機會都不能有!」

    「為什麼?」李彥雖然知道劉天賜一定會說,但是依舊忍不住要問,自認為擺脫了一切的他,原來還是一直被人當做棋子一般的擺弄,他的一生早就被安排好了一切,從來由不得自己。

    「是我的錯!」劉天賜道。

    「不!我只想知道原因!」李彥知道劉天賜即便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念而決定大明的未來。

    「當年孝仁帝出生,一直都沒有哭,武德帝十分擔心,便喚來太醫診治,太醫診斷的結果是:孝仁帝天生絕脈,無藥可醫,最多活不過十歲!武德帝一時生氣,殺了那個太醫,然後又喚來另一個太醫,結論依舊如此。………武德帝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結果。

    「孝仁帝從小聰穎,讓武德帝十分憐愛,幾乎是捧在手心裡供養,雖然體弱多病,但慶幸的是,孝仁帝熬過了第一個十歲!武德帝又將所有的太醫彙集在一起,診斷的結果卻是:孝仁帝天生絕脈!

    「武德帝雖然是一個父親,但他更是大明朝千萬百姓的皇帝,他必須時刻考慮著江山社稷,武德帝雖然十分中意孝仁帝的才華,卻不可能將這個重擔壓在一個隨時可能會倒下的人身上,因此他不得不選擇了放棄。

    「只是,十年的尋找,並沒有讓武德帝如願以償,心灰意冷之際,讓他遇見了當今太后,很快十六王爺出世,不得不說,少時的劉詵,簡直與當年的孝仁帝一模一樣,也因此讓武德帝重新找到了目標與希望。只是武德帝此時的身子已被掏空,這才不得不慌忙之中傳位於孝仁帝。」

    李彥苦笑道:「武德帝是害怕學生威脅到劉詵?甚至不惜委派先生隨時監視!」按照當時的情形來看,李彥無疑是劉詵最大的威脅,這也難怪李彥會如此想。

    劉天賜緩緩道:「不錯,愛子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孝仁帝自知天生絕脈,隨時可能倒下,對於彥兒更是珍比性命,又怎麼肯將你拱手送人呢?只是迫於武德帝的壓力,不得不為之,原本準備等待武德帝駕崩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彥兒悄悄接回宮中。

    「只是…唉…我見昺親王與睿親王強勢,又利用孝仁帝對彥兒的重視,便以防止兩位王爺釜底抽薪為由,勸孝仁帝將李安送出京城。又利用自己在武林中的威望,四處散播謠言,這才…」

    一席話,讓李彥重又回憶起當年出京的那一幕,也難怪自己一直都猜不透,也難怪一路上的風風雨雨,原來原因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打開這個錦囊。

    「事情一拖再拖,等到彥兒在江州名聲漸起,孝仁帝再急迫,卻已於事無補,即便最後殺了李安與沈燕雙,換來的也只是彥兒的一句不共戴天。十八皇爺雖然勸慰,彥兒的回心轉意,也不過是孝仁帝垂死時的掙扎。歷史的車輪已經滾動,再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劉天賜意味深長地說完最後一句話,眼中的光線漸漸散去,胸中的氣息漸漸平穩,然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做了起來,讓心情複雜的李彥嚇了一跳。

    「還有聖旨,武德帝的遺旨,放在大殿正大光明的牌匾後面,是給你…」然而閻王似乎忍耐不住了,終於沒有等待這個喋喋不休的老頭說完最後一句話,便搶先把他勾走了。

    ………

    陰間!

    「牛頭馬面大哥,就最後一句了,我說完了馬上跟你走!」劉天賜祈求道。

    「哼!既然已經死去,又何必計較那麼多呢?活著的人,自然有他們自己的精彩,你自認為所作所為是在幫他們,其實質不過是為了恕去自己身上的罪孽罷了。」牛頭很少說話,一說話總能所到點子上,達到一語定乾坤的效果。

    劉天賜聽言,也不得不歎息一聲,耷拉著頭跟著他們身後走了。李彥的精彩,他已經管不了了,也看不到了,但他相信,一定會比自己好,或許比任何人都好。

    ………

    李彥的手掌已經抵向了劉天賜的靈台穴,正準備利用真氣延續劉天賜的性命,讓他說完他想說的一切,然而真氣剛剛吐出,便發現劉天賜的身體內空空如也,竟一點真氣都沒有剩下。

    驚疑之下,李彥無力地看著劉天賜的身子漸漸軟下去,身子慢慢變冷。

    此時的李彥反倒沒了眼淚,這些年來為了曾冰鴻,為了李安與沈燕雙,為了孝仁帝,他已經哭得太多了,男兒的眼淚已經被他揮霍耗盡,剩下的只有一腔鐵血。

    沒有驚動任何人,李彥悄悄地將劉天賜安葬了。然而在蓋棺入土的最後時刻,小順子還是趕來了,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相依為伴了多年的老朋友。

    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太監的,卻沒有臣子們自由,不能做官,還可以落葉歸根,回到自己的家鄉,從新開始。然而做太監的,一旦失去依靠的臂膀,就等於永無翻身之日。小順子昨天還是萬人之上的太監總管,說話震地徹天,今天便知能挑糞掃馬桶,人人避之三捨。

    「先生從來最瞭解先帝,為了給大人爭取到更多,不惜將全身的內力,全部輸給先帝,這才保住了先帝三個月的性命。」小順子雖然是孝仁帝一起長大的近侍,但孝仁帝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會告訴他,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孝仁帝送李彥出京,是劉天賜的主意,即便知道,也不能瞭解其中的內情。但劉天賜在最後關頭為孝仁帝的捨生忘死,他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他覺得有必要讓李彥知道。

    李彥點點頭,所有的謎底都已經解開,但事實已經造成,歷史不可能回頭。即便回頭,局勢又將如何?說不定在兩位王爺看到李彥的這個威脅,會聯手對付孝仁帝?結局會比現在好多少?或許更壞。

    李彥強迫著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生活還在繼續,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誰又能在如今這個位置上,李彥不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的!

    劉天賜的屍骨被李彥埋葬在郊外,當年的何琦的馬匹旁邊,以後李彥是否還有機會來看望?李彥自己也不得而知!

    獨自坐在馬車內,李彥看著窗外的風光,雖與初次進京時沒有什麼不同,但心境已大不如前,沒有了當時的自在瀟灑,也沒有了當時的緊張忐忑,沒有了當時的激情豪邁,也沒有了當時的思情萬丈。

    刺痛時,不再閃躲。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成熟?李彥尋找時不曾得到,然而來到時,卻又想甩掉它。

    「快點!」李彥催促了句。

    家丁聽言,大聲喊一句:「駕!」接著頻繁地揮動著手中的馬鞭,啪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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