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二百五十八、撲朔迷離 文 / 朝空城
更新時間:2012-09-18
家丁從何府出門,便往皇宮趕去。
既然李彥已經與相宗撕破了臉皮,家丁再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的必要,趕緊找到恭順帝,商議對策是正經。
現在京城之中,寧王被李彥逼迫地氣急敗壞,隨時都爆發的可能,而江彬卻在一旁虎視眈眈,尋找機會蓄勢待發。更有陰暗之處的劉諭,還不知道存有多少能量,正在醞釀著一場天大的陰謀。
正是這紛亂之際,恭順帝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又將睿親王給招了回來。
這些人,哪一個是好伺候的主?隨便一個跺一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況且,還有李彥,不論他是不是在虛張聲勢,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有著呼風喚雨的能力,自然也是不敢小覷。
家丁此時真正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往皇宮,心內沉重地如同吊著一個秤砣,因為他現在還不敢確定恭順帝是否願意相信他。
究竟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局面,當年的相宗在哪裡不是能夠翻天覆地,怎麼到了今天,反倒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家丁搖著頭,盡力驅散腦海中的悲觀。
「只要相宗實力還在,一切都還有可能!」家丁如此想著,走到宮門口,掏出一枚金牌,在守衛面前晃了晃,便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皇宮深處。
剛走到半路,早見小德子正迎面趕來。
小德子哈著腰,笑道:「皇上果真神機妙算,早料到丁管家會來,一早就在御花園等候了!」
家丁一怔,覺得小德子的笑容十分的詭異,又對小德子的話摸不著頭腦。
「是嗎——」家丁茫然道。
「請隨咱家來!」小德子隨口道,便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為家丁引路。
家丁眉頭一皺,因為他發現小德子沒有先前的恭敬,反倒語氣之中含有譏諷。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家丁心內暗暗猜疑,在沒有完全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前,謹慎地選擇了沉默。
兩人一路走來,許多太監和宮女見了,都向小德子躬身行禮,卻對家丁冷眼相向,似乎看到了一個可恨的臭蟲。
家丁心內更是沉重,一種不祥的預感湧進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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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花園內,家丁沒有看到鮑青,只有恭順帝一人,身上披著一件薄薄的紗衣,仰躺在長椅上,一個容貌俏麗的宮女正細緻地為他口裡送這精美的水果,恭順帝舒服地呻吟一聲,雙腳高高地搭在大理石桌上,微微閉著雙眼,十分享受的樣子。
小德子站在一側,沒敢打擾。家丁默默站在小德子身後,感覺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恭順帝這是唱得哪一出。
「來了——」恭順帝就那麼舒服地躺著,口裡懶洋洋地吐出兩個字,悠悠的,彷彿夢中的囈語。
「回皇上,正如您所料!」小德子笑道。
站在他身後的家丁,怎麼也沒想到,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地說話的小德子,竟然還有這麼一副好嗓子,柔軟得如同嬰兒的肌膚一般,讓人聽了有種說不出的舒爽。
「賜座!」恭順帝微微撇嘴道,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似的。
小德子笑道:「不敢,在皇上面前,哪有奴才的位置!奴才萬萬不敢!」
小德子這話似乎在說他自己,然而家丁卻明白,這話是說給他聽的,讓他明白其中的尊卑與規矩。
「奴才不敢!」雖然這話是從牙齒縫內蹦出來的,但家丁卻不得不服這個軟。
恭順帝用手擋了擋微微的陽光,睜開眼睛,坐立起來,舒活這自己的筋骨,清風吹動,恭順帝身上的紗衣隨風飄起,露出他白皙的胸膛。旁邊的宮女立馬纏繞上來,又是捏背又是捶腿,神態嬌媚,攝人心魄。
家丁見此,感覺心內在滴血,原本想好的話語,此時此刻一句也說不出。
「丁管家,朕有一事不明,還望不吝賜教!」恭順帝說著,嘴上出現一絲玩味的微笑。
「皇上請講,奴才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家丁恭敬道。
然而旁邊的小德子卻冷哼一聲,在他看來,家丁一點都不懂尊卑。皇上說「不吝賜教」,你家丁還當真了,連個跪地磕頭都不會。
恭順帝向小德子做了個手勢,於是接著道:「你說,朕若是能夠擊敗寧王與李彥,權霸朝政,接下來該如何?」
家丁聽言,心內震動,重又燃起一絲希望,感覺身上的一絲力氣開始死灰復燃,忙答道:「詔令四方,惠澤萬民!」
「大明之內歌舞昇平,國泰民安,之後又做什麼?」
「整頓軍備,橫掃宇內,功過唐宋,遺名千古!」
「再然後呢?」
家丁一怔,微微道:「到時候,皇上便可以休養生息,受萬人傳誦。」
恭順帝笑道:「哦?為什麼要等到以後呢?朕現在不就在修養生息,受萬人傳誦?」
此言一出,那捶腿的宮女再也忍不住,嬌滴滴地笑出了聲來。
而小德子更是誇張,笑著捂著肚子,匍匐在地上,大聲道:「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左右的守衛聽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也跟著跪了下去呼喊。
家丁不得已,也跪了下去。
「你所謂的那些遺名千古的人現在在哪呢?就算漢武帝強悍,成傑思汗霸道,現在在哪呢?還不是成了一堆黃土。他們所成就的千秋大業在哪裡,還不是全部落到了朕的手上?天下民,莫非王臣,天下之濱,莫非王土,你說,朕還有什麼好爭的?今天是寧王得勢,明天是李彥出頭,爭來爭去,不過從朕的左手放到了右手,何必呢?」
恭順帝越說越是激動,最後都不禁為自己的言論,也擊節叫好。
家丁聽言,卻是死的心都有了,面對恭順帝從心底裡的放棄,他還能如何掙扎呢?
「得快樂是且快樂,愛卿自重啊!」恭順帝歎息一聲,又躺了回去。
家丁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恭順帝閉上眼睛,擺了擺手,道:「退下吧!沒什麼事別來麻煩朕!」
家丁無奈地低下頭,道:「是!」
就在家丁心灰意冷準備離開時,恭順帝突然道:「哦,忘了你此行來的目的了。小順子是朕殺的,這下你滿意了?」
小德子冷笑道:「做奴才的不忠於主子,卻偏袒外人,皇上殺之,乃大快人心之舉。」
家丁身子僵住了,這才明白小德子為什麼會半道相迎,而且冷語相向了。原來他們都以為,家丁是來質問他們的。
「奴才不敢!」家丁說著,已漸漸退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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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下之大,家丁還能去哪呢?何府已無他容身之地,他這個家丁還算得上家丁嗎?身份已經暴露,作用便也消失了,他還能做什麼呢?
一股腦的問題,讓家丁心裡慌亂。
這時,小德子追了出來,伸出手,笑道:「丁管家,交出來吧?」
「什麼?」還未從剛才的慌亂中驚醒過來的家丁,茫然不知所措。
「丁管家聰明蓋世,自然清楚,就別讓小的為難了!」小德子冷笑道。
家丁一愣,隨即明白,恭順帝為了不讓他再打擾他的清夢,是要收回他身上的那枚金牌了。
「唉————」家丁無奈地將手伸進衣袖內,然而還沒動手,小德子早一步搶到他的面前,也伸入手,將令牌摸走了。
「你——」家丁為之氣結,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現在一個小小的太監,也竟然敢藐視他。
「放心,咱家會替你好好地照顧皇上的,覺不讓他受半點委屈!」小德子仰起頭,看著家丁,冷冷道。
眼光冷得如同冰霜,語氣鋒利如同尖刀。
「你——你想幹什麼——」家丁驟然領悟,像是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驚叫起來,然而就在他不經意間,突然感到腦袋上傳來巨大的疼痛,接著一股殷紅的鮮血和乳白的腦漿滴落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我的?」家丁始終沒能再發出聲音,這不是他所設想的,卻是真真實實地存在了。原本擁有強大野心,希望能在歷史舞台之上光芒萬丈的他,最後竟一事無成地死在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手裡。
小德子厭惡地吐了口唾沫,對身前那個拎著大錘子的人道:「扔到郊外去餵狼!」
可憐的家丁,最後竟然屍骨無存。
「是!」那人接過小德子手中的令牌,恭敬道。
等小德子消失在門口,那人才敢抬起頭來,一張黝黑的臉龐,鬍鬚環繞,靈動的眼中凝聚著幽冷的光亮。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與劉諭形影不離的石左。
他怎麼來到了皇宮?是自作主張,還是劉諭的命令?為了什麼?怎麼會和小德子聯繫上?又為什麼會聽從小德子的差遣?他們是什麼關係?
這一個個的謎底,也只有等待石左開口才能解開。
不過石左此時此刻沉默得像個雕塑,抓起家丁的屍體,堂而皇之地往外走去,淋漓的鮮血流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