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5章 劉備 哭泣的藝術 文 / 風舞靈山

    第5章劉備哭泣的藝術()

    劉備的「哭」，實在是令後人歎為觀止，哭的登峰造極，哭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以哭為劍、直指人心：劉備為救陶謙的徐州，問公孫瓚借趙雲，事畢，「趙雲辭去，玄德執手揮淚為別」。此時的趙雲，得不到公孫瓚的重用，只是一岌岌無名的部將；而劉備，虎牢關三英戰呂布，已聞達於諸侯。這一「執手揮淚」，趙雲從此死心塌地，致死方休。

    隆中請諸葛出山，諸葛三分天下大計一出，劉備知道終於找到了自己最缺的人才：戰略家。於是乎，劉備懇請孔明出山為助，孔明待價而沽。

    ——玄德泣曰：「先生不出，如蒼生何！言畢，淚沾袍袖，衣襟盡濕。」

    可惜一睿智孔明，終究擋不住這一哭，明知不得其時，也慨而棄耕，為蜀勞累一生。

    三哭終結徐庶：劉備忙碌半生，縱有關張趙萬夫不當之勇，苦無智將相佐，還是落得個無立錐之地的下場。偶得化名單福的徐庶，稍用一計，即大敗曹仁，得了樊城，劉備自然奉徐庶為上賓。可惜好景不長，曹操用程昱計召徐庶回許都。

    ——玄德請徐庶飲酒，庶曰：「今聞老母被囚，雖金波玉液不能下嚥矣。」玄德曰：「備聞公將去，如失左右手，雖龍肝鳳髓，亦不甘味。」二人相對而泣，坐以待旦。

    ——玄德不忍相離，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庶辭曰：「不勞使君遠送，庶就此告別。」玄德就馬上執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會卻在何日！」說罷，淚如雨下。庶亦涕泣而別。

    ——玄德立馬於林畔，看徐庶乘馬與從者匆匆而去。玄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

    劉備三哭，從此斷送了徐庶的政治生命，「縱使曹操相逼，庶亦終身不設一謀」，以至後來赤壁大戰，唯徐庶識破了周瑜、諸葛亮、龐統的計謀，卻只求自己遠遁，任憑八十三萬曹軍被一把火燒得灰飛煙滅。

    戰術家徐庶在赤壁大戰中最後一次亮相，從此不知所終；陳壽一部三國誌通篇不見徐庶的名字，倒讓人懷疑其真實的存在。

    窮途末路、前途渺茫，為己而哭：——玄德自知語失，遂起身如廁。因見己身髀肉復生，亦不覺潸然流涕。少頃復入席。表見玄德有淚容，怪問之。玄德長歎曰：「備往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散；分久不騎，髀裡肉生。日月蹉跎，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

    哭的最虛偽的一次：——於是劉璋決計投降，厚待簡雍。次日，親繼印綬文籍，與簡雍同車出城投降。玄德出寨迎接，握手流涕曰：「非吾不行仁義，奈勢不得已也！」共入寨，交割印綬文籍，並馬入城。

    劉備進川，本是既定的戰略，是三分天下的最重要的一步棋。此時這一哭不過是為穩定蜀中人心，與同宗的劉璋何干？奪了同宗基業，還要自我表白，痛哭流涕，這是視蜀人皆為弱智。

    最有智慧的哭泣：劉備統70萬大軍敗於陸遜之手，無顏回成都，在白帝城臨終托孤一段極有深意：劉備以手撫諸葛孔明之背，共同回憶起往事，淚流滿面；然後說兒子劉禪不才，你諸葛亮才情勝過曹丕十倍，不如你來做成都之主。

    ——孔明聽畢，汗流遍體，手足失措，泣拜於地曰：「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盡忠貞之節，繼之以死乎！」言訖，叩頭流血。

    以前看這段話一直很是不解，這孔明為什麼會「汗流遍體，手足失措」？

    劉備點破這段關節不算，馬上又叫兩個兒子同拜孔明，說「你們弟兄三人以後就叫丞相為父親」。劉備高人啊，這歷史上，兒子篡老子的位多的就是，這老子篡兒子的位還真鳳毛麟角。

    這樣還不算完，劉備深知，光用眼淚就能搞定孔明，那是自己太弱智了。

    ——又囑趙雲曰：「朕與卿於患難之中，相從到今，不想於此地分別。卿可想朕故交，早晚看覷吾子，勿負朕言。」

    讓當前蜀國第一武將「早晚看覷吾子」，這句話就不是說給趙雲一個人聽的了。

    劉備會哭之外，其識人的本事也是高人一籌的：他臨終對馬謖的八字考評：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後來，果然在馬謖「失街亭」後得到驗證，諸葛亮為忘記「先主」遺言大哭不已。

    還有劉備兵敗於猇亭彝陵之地，參謀黃權走投無路，只得投降於魏，有人勸劉備將他家屬收監治罪，——先主曰：「黃權被吳兵隔斷在江北岸，欲歸無路，不得已而降魏：是朕負權，非權負朕也，何必罪其家屬？」仍給祿米以養之。

    而黃權好像事先和劉備有約定，在堅辭不受曹丕的鎮南將軍封號後，——忽近臣奏曰：「有細作人自蜀中來，說蜀主將黃權家屬盡皆誅戮。」權曰：「臣與蜀主，推誠相信，知臣本心，必不肯殺臣之家小也。」丕然之。

    這可謂君臣、朋友相知相識的典範之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