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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弦月勾 第二章 叛離(修改版) 文 / 白髮三千

    「殿下。」冷漠而毫無感情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空氣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兩邊尖尖的耳朵,標誌著他身為精靈的身份。

    男子的眼神是如此的冰冷,彷彿凍結了一般沒有絲毫的波瀾,「皇帝陛下請三位殿下過去。」

    「知道了。」冷羽毫不在意,他知道炎楓一貫都是這個樣子。

    「辛苦你了,炎楓。」殘溫和的笑起來,微微暖和了男子眼底的寒冰,「你去休息吧。」

    炎楓微微昂首,算是對殘的回答,身影又在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還真是冷啊。」傑羅斯拍了拍愛馬,率先走向大殿,「當初你怎麼會看上那個傢伙呢?」

    殘不在意的微微一笑,一句話差點害得冷羽和傑羅斯兩個人雙雙摔倒。

    「因為他帥。」

    天色晚了,宴會還在宮廷中繼續歡騰,只是那宮廷之外,星光撒滿了大地。

    整個翠綠的草地上全是點點的星光。

    「星空真美啊……」

    抬頭仰望著天空的炎楓輕輕歎息道,口中酒的苦澀從嘴中蔓延到心底。細細咀嚼著這種苦澀的男子仰望著天空燦爛的星群,看著它們照耀成一條幽雅的銀河,蜿蜒向那無盡的黑夜。

    「芙洛亞,你在精靈森林中是否也在仰望著星空?」

    「芙洛亞,你還記得我嗎?」

    此時毫無風度的坐在庭院的草地上的炎楓,眼眸中浸滿了溫柔的愛意,向著那遠方的愛人,遙望著遠方的家鄉。

    炎楓從來不認為自己愛上了芙洛亞是一個錯,只是自己和她畢竟是兩顆交錯而過的流星,注定了不會有再次的交匯。

    即使沒有未來,愛一個人,又有什麼錯?海陸變換,滄海桑田,天地顛覆,一生中能有一個鍾愛之人,還有什麼可求?

    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

    炎楓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強烈的酒精令他的雙眼有些朦朧。他乾脆直接倒在了草地上,順便又灌下幾口。

    看著不遠出燈火輝煌的大殿,炎楓臉上顯出微微的笑意。他突然想起第一見到殘的情形。記得第一次進入皇宮看見所有皇族的時候,他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他。

    長著一張女孩子的臉,全然沒有他兩個哥哥所擁有的凌厲氣質,他最討厭的嬌生慣養的貴族的典型形象。可是,真是捉弄人吶!偏偏就是這個最討厭的人救了自己。

    對於炎楓來說未免有些太過於諷刺了。

    當初被逐出精靈森林的炎楓,因為那種無趣的失戀理由,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殺了不少人,其中有幾個還是貴族。最後終於被捕捉,帶到了皇宮大殿上接受審判。

    理所當然,死罪難逃。

    就在炎楓絕望的閉上眼睛等死的時候,他聽見一個平靜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響起。

    「父皇,可以把他給我嗎?」

    當時炎楓愕然而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道鋒利的劍鋒劈了下來,那凌厲得令人顫慄的氣勢鋪天蓋地而來。利劍深深的砍入他胸口,血飛四濺。

    而那個炎楓看不起的皇子,卻正微笑的站在自己面前,揮下手中的利劍,卻並不像地獄的使者,更像是來救贖自己的天使。

    「芙……洛亞……」炎楓笑了起來,為什麼要笑,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只是輕輕呼喚著愛人的名字,墮入了無底的黑暗深淵。

    當炎楓從黑暗中甦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胸口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繃帶。無論什麼時候都那麼從容平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美妙有如天堂的樂曲,「殺人犯已經被我親手殺死,在這裡的,雅狄斯帝國皇子的護衛炎楓。」

    炎楓乾渴的喉嚨彷彿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勉強從嘶啞的喉嚨擠出一個字,「為………」

    「為什麼嗎?」皇子輕輕的笑著,溫和猶如春風撲面的微笑,「你有一雙很清澄的眼睛。」少年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只留下他溫和的聲音迴盪在這空曠的房間,「活下去,你就有機會見到芙洛亞。」

    芙洛亞。

    炎楓在心底輕輕的呼喚著這個名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再見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看見她天真的笑容,不知道能否再聽見她甜美的歌喉。

    可是炎楓也知道。正如少年所說的,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只要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從此以後炎楓就留在了這個最小的皇子身邊,他在等待,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可是他卻知道,小皇子,就是他的希望。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大殿的方向傳來,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炎楓。他愕然的看著大殿上空冒出的濃煙,迅速衝向大殿。

    「殿下——!」

    大殿中是一片血紅,曾經的燦爛輝煌已經被鮮紅的色彩掩蓋。

    血色迷惑了冷羽的雙眼,他茫然擁著倒懷中的父皇,止不住雙手的顫抖。泉湧而出的鮮血沾染著他白皙的肌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顏色。

    (是夢麼?這一切,都是夢麼?最好是一個夢!永遠都只是一個夢!)

    冷羽心底如此瘋狂的渴望著,儘管他知道現在絕對不是一個夢。

    他終究要面對事實。

    就在幾分鐘之前,雅狄斯帝王還微笑著握住小皇子的手,慈祥的看著殘宣佈他為帝國皇太子的時候。冷羽和傑羅斯都微笑著衷心祝賀他,真心誠意。

    只是這時的殘卻背著眾人偷偷的對著冷羽他們露出了難得出現的苦瓜臉。

    一聲轟鳴,一片血色,高大的帝王突如其來就在眾人面前倒下來,帶著滿身的鮮血,無法瞑目的雙眸中洋溢著悔恨、憤怒,或許還帶著一絲惡毒。

    冷羽輕聲呼喚著懷中的老人,懷中身體逐漸的冰冷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父皇?……父皇!」

    一直僵硬在父皇旁邊的傑羅斯突然一陣顫抖,猛的站了起來,不顧禮儀的放聲大吼,「儀南!你這個混蛋,放開他。」

    冷羽一愣,轉過頭。一個相貌與源珞皇帝極為相似的中年男子冷笑反手擒住殘,一柄鋒利的匕首架上了那纖細的頸,閃著嗜人的寒光。

    黑色的發漂浮在在空中,彷彿與周圍的夜色融為了一體,男子廓輪分明的唇角劃一個優雅的弧線,凌厲的眼眸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

    他便是雅狄斯帝王唯一的弟弟儀南;雅狄斯,也就是冷羽他們的皇叔。

    「殘!」冷羽失聲叫了出來。他再也不要看見任何一個親人在自己面前倒下了。什麼最年輕的大劍師,什麼最有天資的男人,什麼強大,全都是屁話。他不明白,為何空有一身強大的力量卻連自己最愛的人也救不了?

    冷羽有些失態的急急向前邁了一步,卻讓儀南收緊了手中的匕首,一道血痕烙上小皇子的脖子,絲絲血跡滲了出來。

    一旁還算冷靜的傑羅斯急忙一把拉住冷羽的手,將他還要邁出的腳步拉了回來。

    儀南冷冷一笑,揮了揮手,數千名全部武裝的戰士全部湧進了大殿,殺死反抗的親兵,制住了大殿中其他心驚膽戰的貴族。各國的大使默默的坐著,誰也不打算出頭,這時候明哲保身是最好的辦法。

    那數百名戰士,大多是源珞帝王的親兵,領頭的赫然是源珞皇帝最信任的親衛武士曼克斯。他是半獸人當中的虎族。

    當年在虎族中爭奪酋長之位失敗後,流落到雅狄斯帝國,後來在機緣巧合中被微服私訪的雅狄斯帝王看中他狠毒的身手,把曼克斯帶進皇宮作為自己親衛隊長。

    「曼克斯!」傑羅斯狠狠的盯著背叛者,只差沒把他吞下去,恨恨的說,「我早就勸過父皇,留下你是個禍害。」

    「傑羅斯殿下。」曼克斯半獸人特有的粗線條的臉上卻露出與半獸人憨厚的性格完全不同的陰狠奸笑,左邊鑲上的鋼牙閃著陰冷的寒光,「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千古的定律,我區區一芥凡人怎麼能夠違犯。」

    「說得不錯。」清脆的聲音突然在空曠的大殿響起,打破了可怕的沈寂。一直冷眼旁觀的殘淡淡的說著,露出一個微笑,始終都那麼平靜的微笑。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以來皆是如此。今天落在你手中,我無話可說。」

    殘的聲音低了下來,低得只有他身後的男子聽得見,「儀南,為什麼?」

    儀南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輕輕收緊自己的手臂,頭慢慢垂到殘的肩上。接近到殘耳邊的唇低低的回答,「與你無關。」

    「是那個老傢伙活該,他該死。殘,你別動,我也不會傷害你。把皇位給我,其他的你想怎樣,我都依你。」

    少年沒有說話,他還是在淺淺的微笑,眼底依然是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

    他昂首一聲歎息,「皇叔,你騙我。」

    儀南滴水不漏的心緒微微一震,壓抑著卻稍有急切的想要辯解,「我……」

    不等他的話說完,殘突然抬腿手翻下一抽,一把匕首出現在他手中,毫不遲疑的向儀南腹部狠狠扎去,然後猛然推開儀南自己連退好幾步。

    儀南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他的臉因為痛苦有些扭曲。他看著殘沒有說話,儘管儀南明明可以割斷殘的喉嚨,但是他卻沒有這樣做。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會一時心軟。

    突然又一陣陰風呼嘯而來,直指向摀住腹部的儀南的後心。身為雅狄斯的皇族,儀南當然不是等閒人物,他急忙一個側身,躲過了這必殺的一招,只是腹部撕裂的痛楚令他的身體緩慢了下來,手臂被切開了一口子,泊泊的流著血。

    來者一個輕然的轉身,將護在身後的殘輕輕的推到站在附近的冷羽的懷中,劍尖指地,精靈男子瀟灑的立在兩個不同的陣營中間。

    門口,此刻又湧進來了許多騎士與士兵,不過,他們都是冷羽、傑羅斯與殘忠心耿耿的護衛。雖然戰鬥力稍有增加。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子們的敗落只是遲早的事情,畢竟人數相差太懸殊了。

    「炎楓,謝謝。」雖然殘還是那麼平靜的笑著,卻掩不住他看向父皇眼眸中的一抹失落。

    小皇子脖子上傷痕在炎楓眼中一閃而過,他眉一皺,一股怒氣油然的湧上他的心中。劍尖一轉,炎楓直指向對面冷笑著的儀南。

    『鐺』的一聲巨響,旁邊插出來的一把劍擋住了炎楓向儀南的攻擊。原來儀南的護衛早就忠誠的將自家主子護衛在人群的中央。炎楓雖然劍術不凡,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被眾人糾纏著無法脫身。

    儀南眼中寒光一閃,揮手喝到,「把他們全部捉起來。」

    雖然全部殺掉比較乾淨,但皇家玉璽沒有到手,儀南終究也做不了皇帝。他決定先把那群小子控制在手中,再慢慢拷問。

    他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

    一場血腥的混戰在皇宮大殿中展開,各人都在拚命為自己的主人效力。他們堅信自己這方才是公理,才是正義。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所謂正義,也不過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借口而已。

    無論什麼時候,強大就是正義。

    而此刻,正義屬於儀南。

    局面很顯然是一面倒,少數的騎士又怎麼敵得過連續不斷湧來的士兵。敗亡只是遲早的事情。

    看著那彷彿永遠不會減少的敵人,冷羽有些迷茫。冰冷的血液從他那光滑的劍刃滴落,映襯著他微微收縮的瞳孔。

    (我會死在這裡嗎?)

    冷羽並不否認他此刻有些害怕了。

    「哥。」熟悉的柔和聲音從身後低低傳來,從容平靜,就像小皇弟臉上從未改變的微笑。那微笑,從來都能讓自己從迷惘中站出來。

    自己最心疼的弟弟,是他最重要的寶物。長大了也好,成熟也好,經歷了什麼也好,他從不希望殘會失去他的笑容。

    冷羽笑了起來。是啊,他還有必須守護的東西,此刻怎可以表現得如此懦弱。

    冷羽回頭看了看傑羅斯,眼眸中露出一抹哀傷和歉意。傑羅斯笑了,他對冷羽堅定的點了點頭,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遠方的諸神啊,

    請聆聽我的祈禱,

    將天界的光輝賜予我,借我力量。

    我所有的愛寵啊,

    聆聽你們主人的意願,

    全部出現在我的眼前。」

    聽見傑羅斯聲音的少年眼底閃過一絲憂鬱和哀傷,殘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很清楚,自己再說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

    召喚師對魔獸的控制是以精神為前提。因為每個人的精神是有限的,這就決定了召喚師每次最多只能召喚2─3只魔獸。如果超過這個限度,就會導致精神崩潰。魔獸失去主人的精神指揮,就會發狂的攻擊面前的每一個生物,無論敵我,包括召喚師。所以傑羅斯現在召喚自己全部魔獸的行為,無異於自殺的行為。

    殘知道傑羅斯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冷羽揮劍刺透了一個敵人的胸口,抽身退回了殘的身邊。灼灼的眸子滿是強硬與執著。

    「殘,你先走。後面有我們掩護。」

    「我……」殘開口想說什麼,只是剛說了一個字就自己硬生生的壓了下去。他看見冷羽的眼睛,那雙對著自己一直都那麼溫柔的黑眸此時卻冷如寒冰。

    他閉上眼,輕輕呼了一口氣,再度睜開眼眸時。殘微笑了起來,「是啊……父皇死了,我是皇太子。現在的我是雅狄斯帝國第十九任帝王。」

    少年在微笑,只是他微笑的臉卻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冷羽。」

    「是。」冷羽單膝跪了下來。

    「傑羅斯。」

    「是。」傑羅斯同樣也跪了下來。

    「我會活下去,會奪回我的帝國。」少年高傲的昂首,他是雅狄斯的帝王。

    「以雅狄斯帝王的身份,奪回帝國時,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少年傲然微笑的唇角洩露出一絲慘然,「所以,一定要來見我。」

    冷羽站了起來,微微一笑,一個轉身,浴血的身影再度衝殺入戰場之中。

    傑羅斯站了起來,卻一手將殘向密道處推聳而去。

    他沒有笑,只是滿臉的焦灼。

    殘握住傑羅斯推著自己的手,他的聲音依然很平靜,他承諾道,「我會活下去。」

    鬆手,轉身,毫不遲疑。

    他沒有落淚,他知道眼淚沒有任何用處。他沒有祈禱,他知道祈禱比不上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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