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弦月勾 第十六章 地獄（修改版） 文 / 白髮三千
「真的要親啊？」說話的美少年以一雙小鹿般無辜的雙眼巴巴盯著自己身邊的人，輕歪的頭擺了擺，垂落的發滑幻出淺淺的銀光。
屏息的美貌，卻仍舊融化不了對方冷淡的話語。
「你自己看著辦。」
被問的冷峻青年扭過頭，擺明一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的態度。
「嗯？~~」殘笑瞇瞇地貼過去，「吶~~你都不會吃醋麼？」
眼角斜殘一眼，修寒扭頭，堅信沉默是金、多說多錯的原則，閉緊嘴一個字都不多說。
女王輕輕地笑了起來，「殿下，您有聽過一個『睡美人』的傳說麼？」她美妙的聲音如是歌詠的旋律，「王子的吻喚醒了沉睡中的公主。」
「知道是知道，不過我想女王您也不會相信我的親吻能夠讓您的公主清醒吧？」殘說著，走過去，伸手，指尖輕撫少女冰冷的頰。
他的臉上雖是在微笑，卻多少帶著點肅冷，「我不喜歡這樣。」
精靈女王臉上的笑一滯，慢慢消失，凝視了殘半晌之後才又微笑了起來：「對，我是希望以聯姻的方式確定你我之間的聯盟……可是，你討厭受人擺佈，對吧？」
「聯姻不過一種為王族的無能尋找借口和依靠的行為。」殘說，輕柔撫過少女流金的長髮，神色雖是淡淡的，眼底卻夾帶著一絲嚴厲，「說什麼『犧牲自己為換得所有人的安寧』……嘖，那不過是碌碌之輩的自我安慰和麻痺而已。」
女王默然良久。
「殘殿下。」她終於開口，端莊的容顏帶著一絲黯然，「雅狄斯年輕的帝王，眾人愛戴的皇子，神的寵兒…你要知道，我不是你，也沒有人能像你一樣。」
「你有著天生的睿智和美貌，你自誕生就得到神的寵愛和呵護，你與生俱來的一切，都是別人一生都無法祈求到的，你從來都站在制高點俯視眾生……但請不要忘記，並不是每個人都如同你這樣幸運，你不該用你的準則去衡量他人。」
殘看她一眼，然後，嘴角慢慢地揚起一抹笑。
「哪怕是容貌的確是天生的……但是您要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歸咎於我的與生俱來和神的寵愛？」殘笑得意味不明，「好吧，如果您要這麼想，那就隨您。」
他俯身，冰涼的流水長髮簌簌流過少女蒼白的頰，看起來，就像她的頰閃爍出淡淡的銀光。
「很美。」殘說。
「美麗的公主，可惜我不是王子。」
他直起身來，「我是雅狄斯的帝王而並非王子。」他的手指滑過唇角，帶著曖mei不明的笑意看向女王，微微垂下的眼瞼醞釀著淡淡的流光，睫毛下的眼湧動如星河的璀璨，劃過薔薇般朱紅唇角的手指多少洩露出一絲挑逗的意味，「或許女王您願意做一下睡美人，被我吻醒？」
女王一怔。
這是**裸地調戲！
女王心裡想：應該呵斥這個無力的傢伙！
只是眼角瞄到了自己倒映在水鏡之中的臉，竟是臉上飛紅——她居然臉紅了？她，精靈國的女王，居然被一個小自己不知多少歲的少年調戲得臉紅了？！
她突然很是覺得挫敗，這一次談判，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對面的少年，所擁有的足以迷惑一切的美麗和微笑，從一開始就已經將她打入劣勢之中。
只是她卻有些不明白，一開始少年明明對自己彬彬有禮，卻在剛才突然做出如此失禮的行為……
——你要將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歸咎於『與生俱來和神的寵愛』？——
她怔了一怔，莫非……他是生氣了麼……
這樣一想，她突然有點想笑，這樣看來，這位美麗的殿下竟像是一個因不忿而調皮搗蛋的孩子呢。
十五歲的孩子麼……她幾乎都要忘記了，眼前這個年輕的帝王本該是被眾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孩子，本該待在華麗的宮殿享受眾星拱月般的矚目，本該在親人的懷中享受他們的溫柔。
但是此刻，他在這裡，國破家亡後，歷經磨難後，他站在自己面前，淡淡微笑如光。
她突然有些懷疑了，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孩子真的受到光明神的寵愛嗎？若真如傳誦般，是光明神捧在手心的珍寶，光明之神怎麼捨得讓他受到絲毫傷害？
光明神……到底在想什麼……
「卑微的人類！」
低低的呤聲突然響起，房間中的第四個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突然出現在房中的第四個人。
剛才退下的精靈侍女不知何時走了進來，長髮掩了她的眼，她面無表情地向殘走去。
「滾出去，卑微的你們沒有資格踏足這裡……」
「我不是叫你退下麼？」女王微怒，這名侍女常日乖巧聽話，才頗得她寵愛，今日卻屢屢出言不遜，現在居然敢違背自己的命令——
似乎沒有聽見女王的聲音，侍女繼續向殘走去，殘笑瞇瞇地抬手向她打招呼，「嗯？~~外面太沒趣了麼？」
柔和微笑的唇中卻繼續吐露出辛辣的語言，「還是見我們這裡智商水準太高特地進來幫我們拉下來一點接近水平線？」
侍女一副沒聽見的模樣，慢慢向殘探出手來，殘下意識伸手抓住她伸來的手，突然笑了一笑，轉頭道：「這位似乎是被什麼人控制住了。」
「怎麼會！這裡可是——」
光明神普照之所，那些脅迫靈魂控制傀儡的黑暗法術怎麼能在這裡被使用。
話說了半截，意識到不該洩露的女王將剩下的話嚥了下去。
「怎麼說？」修寒走了幾步，又謹慎地停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名侍女。
殘笑瞇瞇地說：「因為這個不知道該說是直率還是缺根筋的玩具到現在還沒有暴怒啊~~~」
女王：「…………」
修寒：「…………」
兩人很有默契地沉默中。
「你們兩真是沒幽默細胞。」仍舊微笑著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但殘抓著侍女的手明顯有些不穩地晃了晃，「唔……要不是被控制……一個女精靈，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話剛落音，侍女眼底突然綻放出一道詭異的光芒，一甩手，竟是將殘整個人甩了出去。
隨時注意著形勢的修寒縱身而去，恰好接個正著，穩穩落到地上。
「接的好，需要摸摸頭鼓勵麼？」
「……殘，給我差不多一點。」萬年寒冰的俊秀青年此刻額角很難得的隱約出現了青筋。
「是是……後面！」
回頭只見到一道疾光射來，修寒下意識抬手將殘護在身後。
疾光掠過，鮮血飛濺而出。
修寒伸手摀住右肩上血流不止的傷口，仍是將殘護在身後，警惕看著那臉上露出詭異笑意的精靈侍女。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張開的雙臂舞起狂風，狂暴氣流以她為中心圍繞旋轉，在她猙獰的目光中呼嘯盤旋。
修寒頓了一頓，伸手。
「……出來。」
一柄光華流轉的長劍出現在他手心之中。
另外一邊，女王沉默稍許，口中低低呤唱了一句模糊的語言，她右臂上的藍色臂環化作一道藍色流光圍繞她旋轉起來。
「吶~要不要打個賭她會在多久後倒下？」
此刻緊張氣氛中如此沒神經的話當然只有那位笑瞇瞇的美少年才說得出來。
女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沒做聲。
「……殘。」
這麼多年來多少也該有些習慣的修寒只能露出一個頗為無奈的眼神。
殘伸手，手附在修寒受傷的肩上，瑩瑩光華閃過，除了被撕破的衣服，那裡的傷口已是完好如初。
微笑著抬起手指，殘指向那位侍女的方向，道：「一，二，三。」
話音剛落，房內暴風遽歇，那名侍女突如其來的癱軟在地，她努力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失敗數次之後，陰狠的目光盯向了殘。
「你做了什麼？」
很明顯，不屬於她的嘶啞而詭異的聲音從她喉嚨中低低的發出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能操縱她……」手指輕輕劃過微揚的唇角，殘說，「但畢竟你是靠這具身體行動的，如果這個身體潛意識裡認為自己行動不便，你也沒轍吧？」
殘笑瞇瞇地豎起手指，「很多次，我反覆給這個身體的主人的潛意識中施加了她是老人、根本無法行動的暗示。剛才，我不過是激發了這個暗示而已。」
「『指令』是血……我本以為你的目標是我，我受點小傷也無所謂，呼，計算失誤，修寒，抱歉抱歉~~倒是讓你替我了。」
『侍女』沉默了許久。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她』不對勁的。」
「你說哪？」
「……很好，主人說得對，你是個很難對付的傢伙。」
『侍女』陰森森地笑了起來，原本秀美的臉因為扭曲呈現一種可怖的姿態，「殘，雅狄斯的年輕帝王，這只是一個開始！」
她大聲咆哮著，整個身子突然膨脹起來。
殘一怔。
「不好！」
「殘！」
修寒伸出的手已經來不及抓住他，殘衝過去俯身壓在仍舊靜靜沉睡的金髮少女身上，緊緊地護住她的身體，他垂著頭，沒人看得見他的表情，只看得見那流銀的發撒了少女蒼白的頰一臉。
那個瘋狂膨脹的身體猛然爆炸開來，狂暴的力量摧毀了四周的一切。
一聲驚天轟鳴，整個城堡從內部爆炸坍塌。
「殘——」
一聲嘶吼，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那一瞬，修寒眼前閃過的是第一次遇見千凝的情形。
那時候，千凝輕輕地說，目光慘淡中有傷。
她說：
他給你我的微笑，同樣也屬於別人。
他對你我伸出的手，同樣也會對別人伸出。
他為別人受的傷，最撕心裂肺的卻是我們這些守在他身邊的人。
要留在他身邊，就要做好失去一切卻什麼都得不到的準備。
——要待在他身邊，就要有隨時墜入地獄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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