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永無休止的華爾滋戰曲 第六章 黑暗寂寞的深海 文 / 白髮三千

    夜黑風高，月光依舊淡淡的撒滿了黑色的大地。間或有一絲幽暗的風輕輕的吹拂過朦朧的大地。

    突然間，想起了那幽幽的深海底中，不斷游動著，卻始終無法見到陽光的，寂寞的深海魚。

    一出生注定了要遊蕩在永遠見不到光芒的海底的，絕望深海魚。

    ※※※

    有別於大廳中的喧鬧，在無數座層巒疊嶂的房間中角落最小的一個房間中，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偷偷摸摸的活動著。

    「你快點回去，你的消失很容易被人發覺的。」

    改變髮色和瞳孔色的魔法早已失效，換穿上乾淨利落的行動服的銀髮少年回頭驅趕著跟在後面的尾巴。

    「可是，殘殘~~人家擔心你嘛。」琥珀色的眸子可憐巴巴的凝視著前面的少年，「你剛剛就差點被那個變態色狼強暴~~~了啊。」

    銀髮少年的額頭上開始青筋爆跳。

    「只不過被強行抱了一下下而已，哪來你說得那麼誇張！」

    「我說的就是[強抱]嘛~~」琥珀色的眼睛十二萬分無辜的眨巴著，「殘殘你這張臉很容易召來變態。不過話說回來，殘殘你穿裙子好漂亮~~為什麼要換下來，太可惜了……哇啊啊啊，隨便揮舞匕首是很危險的啊。啊，我天下無雙的寶貝秀髮啊！」

    一絡琥珀色的頭髮回應著主人的叫喊聲飄然落地。乾淨利落的將小巧鋒利的匕首插回右腳的綁腿中，銀髮少年笑得極為燦爛溫柔。

    「你再繼續跟著我，接下來掉下來的可就是你的頭了。」

    額頭悶出冷汗的琥珀高舉雙手表示投降，「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銀髮少年乾脆的轉身就要離去。

    「不過，」一件灰色的披風突然從天而降將殘整個人包裹得結結實實，琥珀一邊拉緊衣帶一邊碎碎念著，「不要隨便再脫了啊，會被別人看見你的樣子的。」

    「看見了又怎樣？」

    殘漠不關心的回答道。

    「…………」琥珀啞然。

    真是的，明明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比誰都能敏感的察覺到，偏偏就是對自身的事情特別遲鈍。真不知道這樣的性格是好還是壞。

    「總之，」琥珀發洩似的狠狠扯緊手中的衣帶，一邊鬱悶的回答，「你聽我的就是！」

    ※※※

    此刻熱鬧的大廳喧嘩得更加的厲害，表演完畢的[流光樂隊]的成員們表面上談笑自如的應對著洶湧而來的歌迷們，其中，絕對以各種各樣的花癡為主。

    「該死的琥珀死哪兒去了？」千凝不著痕跡的接近欣的身邊，低聲詢問道。

    「不知道。」回答的是月舞，她正在努力拍開無數伸向自己和欣身上的狼爪。

    「……別人發現了怎麼辦？」欣優雅的轉身又避開一隻狼爪。

    「隨機應變。」冷冷的將所有女人瞪開的修寒回答。

    眾人之間的對話暫時告一個段落，因為那個剛做上城主不久的塞特已經笑瞇瞇的走了過來。

    「真是動聽的音樂啊。」

    完全忽視著讓眾男人垂涎不已的三位美女，有著特殊愛好的塞特一把握住了修寒的手。修寒一張俊臉在剎那間變得極為難看。

    「不愧是數天內就轟動全城的樂隊。」滿是皺紋的手輕輕的摩擦著修寒光滑如玉的手。

    一根青筋開始快樂的跳舞，修寒努力忍。

    「此曲只應天上有。」色迷迷的眼睛對修寒進行著上下左右全方面的掃射，似乎要把他扒光一樣。

    第二根青筋跟著快樂的出來伴舞。修寒繼續努力忍，忍。

    「人間難得幾回聞啊。」不安分的手指開始輕輕的撫摸上修寒的手腕。

    三根青筋跳著大團圓，修寒，忍，忍，忍無可忍就~~~~~~~~~~~死變態！我要殺了你！

    從後面注意到修寒開始顫抖的後背，千凝趕緊伸手戳了戳修寒的腰，小聲提醒著。

    「殘殿下，殘殿下。」

    就算忍無可忍~~~還是要忍……

    修寒欲哭無淚的被塞特大吃豆腐。

    面對著一個合自己心意的美男子心情大好的塞特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令自己垂涎的美男子。

    「對了，琥珀閣下人呢？」

    「……」月舞沉默的看向欣。

    「……」欣無言的看向修寒。

    「死了……」臉色發青的修寒剛開口就被千凝一把摀住嘴巴。

    「團長大人這幾天拉肚子~~去廁所了啊~~~」千凝笑呤呤的回答道。

    〈哈湫！某團長大人揉了揉微微發紅的鼻子，「奇怪，感冒了嗎？〉。

    眾人無語……真是個好理由啊。

    ※※※

    神聖精靈族，作為傳說中神的後裔。擁有超越天使族的美貌，因為遺傳了神可以自由飛舞在空中的能力，所以不需要翅膀。

    神聖精靈族與人界的精靈族有著本質的不同，神聖精靈族有著高貴的神的血統，與天使族一樣是最高級神的後裔，而人界的普通精靈是與人族，矮人族等等被神所創造出來的。

    他們都擁有各自的屬性，分別為光之神聖精靈，風之神聖精靈，火之神聖精靈，水之神聖精靈，地之神聖精靈，暗之神聖精靈，夢之神聖精靈。

    又依據不同的屬性分為不同的族落，每個族落由各自的聖者管理。由光之聖者作為整個神聖精靈界的帝王，治理整個神聖精靈界。

    神聖精靈一族，作為神的後裔，天生就擁有著強大的力量。不同於人類，精靈，魔族，半獸人，甚至是與他們同等級的天使族的最大的特點：那些種族需要以男女間的**來繁殖自己的後代。然而，神聖精靈族之間不需要通過zuo愛來創造後代生命，他們之間的**主要是為追求一種快感而發生。

    當一個神聖精靈到達一定的年齡，並且，具有足夠強大的靈力之後，他就會被允許進入自己種族的『聖地』——火之聖地，風之聖地，水之聖地等等,不同種族的各自所擁有的屬於自己的『聖地』。

    當[日之耀，月之幽，星之輝]三大物件湊齊以後，將它們配合著自己全部的靈氣伴隨著自己真心誠意的祈禱送入聖地中央的[聖池]之中，一向波瀾不驚的[聖池]便會感應到他的靈氣剎那間光輝大作，然後，天地間所有的能量都將會聚到[聖池]的中央，漸漸的形成一個巨大的水晶。

    至於水晶的顏色是由即將出生的孩子的屬性可能性而決定。

    隨著時間的漸漸推移，水晶中原本若隱若現的霧氣凝聚體就會漸漸的清晰成型，一個孩子的模糊身影將越來越清晰。

    說起來簡單，但是實際做起來卻很困難。

    首先，力量是很重要的，有足夠力量孕育孩子的人數量並不是很多。再來，[日之耀，月之幽，星之輝]的湊齊是很不容易的，並且，，聖池一次只能孕育一個孩子，而一個孩子從孕育到出生大概要花上30年左右的時間。所以，在神聖精靈族來說，百年內能誕生兩到三個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神聖精靈族沒有所謂的童年時期，他們剛從水晶中誕生的時候便是十二，三歲少年的形象，並且根據自己天生的適合度成長到一定的體型就不再成熟下去，保持這樣的容貌直到他們悠長生命的終結。

    無論哪一族，大部分神聖精靈都是成長到20到30左右歲數的面貌才停止生長。

    唯獨有一個人，一個特殊的少年，在成長到18左右的年紀後就完全停止了生長。

    一個曾經是神聖精靈族中光輝的存在，現在卻被禁忌提起的存在。

    一個曾經被神聖精靈帝王——火羽傾心寵愛培養，灌注了全部心血的繼承者。

    一個曾經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卻毫不猶豫將其拋棄的光族皇子。

    ※※※

    深海，是一個寧靜的地方，因為太過寧靜，安寂得讓人害怕。

    深海，沒有光的黑暗世界，都說，那裡不會有生命的存在。

    然而，絕望幽深的深海，也依舊有一種生靈的存在，那是一開始就被詛咒……悲哀的生靈。

    在沒有光的黑暗世界中，深海魚，就在那樣的深海生存。為了活下去，就得吃掉其他魚的屍體。想游到海面而游不去的深海魚。

    亞修一出生就屬於神聖精靈族的暗之一族，光輝的神聖精靈種族中唯一的污點，唯一的陰影。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暗之一族是弱小而毫無用處的存在。然而，卻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個只有暗之一族自己以及統領神聖精靈界的帝王傳人才知道的秘密。

    暗之一族其實是神聖精靈種族中能力最強大，最恐怖的一族。除了作為特殊存在完全繼承了純淨的神血脈的光之一族，沒有任何人的力量能與他們匹敵。

    暗之一族被命令了不能表現出他們的力量。因為他們的力量從一出生就注定是為了殘忍和暗殺而存在。只要上面有指令落下，他們就必須去執行。無論對象是強大還是弱小，無論對方是老弱病殘，無論對方是不是與自己同族的人。就算是面對著自己的親人，也能毫不猶豫的下手，將其徹底抹殺，不留痕跡。

    暗之一族，注定只能在黑暗中生存。

    亞修也不能例外。

    一個剛誕生的孩子，猶如一張純潔無暇的白紙。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他會從自己周圍的環境對待自己的態度中學到一些東西。譬如他笑的時候，他哭的時候，他煩惱的時候，身邊的人就會因為他的表情而對他表現出不同的行為，或者哄，或者安撫等等。這樣下去，孩子漸漸的就會懂得如何用表情來吸引住身邊的人的行為，怎樣用表情表達出自己的心情。

    然而，倘若孩子無論怎樣哭怎樣鬧，也得不到周圍任何人的關心的時候，孩子就會明白，無論怎樣的表情都只是徒勞無功。就這樣長大，他就會逐漸失去了自己的表情，失去自己的情緒，成為一個如機械一般只知道重複別人命令的木偶。

    所有的暗之一族，都是這樣被訓練長大的殺人機器。他們無心，無情。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快樂什麼叫悲傷，只是一次又一次麻木的重複著殺人的動作與力量。他們就是這樣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才能體會到自己存在的價值的，這樣可悲的存在。

    亞修也是這樣被訓練長大。在他黑暗的生命中，從來不曾遇見過絲毫的光芒。就如同那出生以來就注定只能在黑暗的海底遊蕩的深海魚，麻木不仁的生存下去。為了活下去，就得吃掉其他魚的屍體。一再重複了單調的暗殺，暗殺，再暗殺，如此沒有任何意義的活下去。

    原本應該就這樣繼續『平淡無奇』的生活下去，卻在突然間，一束突如其來的光芒，將他原來生活的意義徹底的粉碎了。

    神聖精靈帝王——光之聖者火羽的孩子終於誕生了。原本只需要孕育30多年的生命，已經在[光之聖池]中央耀眼的銀水晶中，足足沉睡了上百年的時間。擔心不已的火羽一反平日的冷靜淡漠，便得越來越焦躁。

    傳說，在火羽送入自己靈氣的剎那間，天空突然風雲變色，一道耀眼的銀色光輝從天而降，隱入剛剛成型的透明水晶中。

    普天歡慶，授予那孩子偉大的帝王繼承人身份的盛大儀式在光之廣場上召開。是如此的隆重，就連向來不准參加任何儀式的暗之一族也獲得允許參加。但是，光之聖者只允許他們躲藏在陰暗的地方，而不准現出身影。

    亞修根本不在乎是否能參加這類的儀式，帝王的更換與他毫不相關。無論是誰成為繼承人，他的生活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暗之一族的生存方式依舊是在深海遊蕩的黑暗。

    那個剛誕生的少年有著一頭閃亮的銀髮，他側身站在帝王火羽的身邊。火羽輕柔的撫著他的頭髮，長長的衣袖遮擋住了少年的側臉，讓人看不見少年的樣子。令亞修驚訝的是，一向以眼底的餘光斜視他人，惟我獨尊的火羽竟然肯在少年面前微微彎曲下他高貴的身軀，帶著滿臉的溫柔，輕聲細語的在他耳邊說著什麼。

    亞修很瞭解火羽並不是那種因為血緣就有什麼特殊感情的人，沒人比暗之一族更清楚火羽的冷漠無情，無數血腥殘忍的命令就是從他的口中傳出。

    他現在的行為，實在是匪夷所思，那個少年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讓高傲的帝王也肯為他而折腰？

    就在亞修疑惑的時候，少年微側的身子已經轉了過來。

    那水晶般的眼眸，蔚闊如蒼天澄清如碧海。左邊是烈陽般耀眼的金色，右邊是銀月般溫婉的銀色。那雙純淨的金銀眸紫凝視著眾人，是那般的無暇晶瑩，竟透不出一絲塵埃。

    在這雙清澈的眸子下，每個人就猶如透明一般，整個靈魂被**裸的穿透，無處躲藏無所遁行。冰冷的寒意漸漸浸透了所有人的整個身體，一絲懼意在心中冉冉升起。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整個身心都被那冰冷的寒意籠罩，再也無法忍受的時候，他卻笑了。

    那個水晶般玲瓏剔透的少年淡淡的笑了，溫柔的笑意從他唇中溢出，撒落了一地的春風，拂去了世界上所有的寒冰。

    銀色的髮絲幽雅的飄舞在空中，那震驚四周的絕色臉龐上，嘴角微微一彎，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燦爛的陽光在他精緻的臉上跳躍著，卻比不過他笑容的耀眼。風聲歌頌著他的聖潔，流水呤唱著他的高貴，太陽比不過他的光輝，銀月壓不住他的幽雅。

    那溫暖的，彷彿能夠包容世間一切的微笑。

    原本以為那樣光輝的微笑不可能朝向隱藏在黑暗中的自己，可是，亞修卻明明看見了，那雙眸子緩緩的掃過了眾人之後，含笑的落在隱藏在暗處的自己，和其他同伴的身上——一如與先前凝視其他人那般的溫柔，純淨，無暇，平等而無私的掃過暗之一族每個人的身上，向他們微笑。

    向來寂靜在黑暗中，沒有任何波動的心靈就那樣簡單的被觸動了，僅僅因為一個淡淡的微笑，一個悠然含笑的眼神，就那樣輕易的被震撼了。

    沉寂了太久的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扣動了，復甦了。

    完全沒有聽見周圍如暴風雨般突如其來的，洶湧而恆久不停息的歡呼聲，茫然中的亞修在不經意間回首，愕然的看見依特——一個與自己同為暗殺者的同伴，他一向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種恍惚，彷彿因為什麼而感動的神情。

    然後，一顆水滴突如其來的從他的眸中落了下來。那是一種被稱之為眼淚東西，一種暗之神聖精靈一族的人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

    他聽見依特在輕輕的喃語，「我似乎……看見了光芒……」

    光？

    亞修從心底發出冷笑。

    那樣的東西，可能被我們這樣的人所擁有嗎？

    光……那是深海魚永遠不可能看見的……

    亞修如此想著，回過頭來繼續凝視著少年銀色飄逸的背影。

    一陣暖暖的春風吹過，亞修只突然覺得臉上有什麼涼涼的存在。

    伸手去摸，亞修就這樣愣在了原地。

    臉上，不知不覺間，竟也多了那冰涼卻又滾燙的液體。

    這就叫，眼淚嗎？

    深海魚，真的注定一生都不能看見光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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