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永無休止的華爾滋戰曲 第十七章 龍騎士·過去慘敗〈下〉 文 / 白髮三千
「好了好了……」冷羽重重歎息了一聲，「你們別鬧了。殘兒，姑且不論你們之間的問題，你為什麼不肯幫這個忙？丹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軍事天才，若這樣的人才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嗎？現在怒到極點的父皇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可若是被父皇極度疼愛的你的話……」
冷羽看了看微垂著臉不說話的殘，長長的銀絲垂落過他的臉龐，將他的表情全部掩蓋住。
「我知道，你絕對不是那種會將私人的感情攙雜在關於這種關係到國家社稷的事情上。因為這樣……因為這樣父皇才很放心的將一些國事交付給才年僅十歲的你，而你，也將所交付給你的事情完成得不像一個孩子能做到的完美。若你開口，父皇絕對會重新考慮對他的處刑。你為什麼不肯救他？」
一陣長長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殘終於緩緩抬起了頭，明亮的眼睛晶瑩得毫無瑕疵，就這樣直視著丹，深深的，似乎要將他整個人看透一樣。
輕輕一歎，殘的聲音飄渺的似乎來自天際。
「因為……我一直在猶豫，他，究竟值不值得我去救？」
「為什麼？丹可是我們雅狄斯唯一的兩位龍騎士之一啊，他以往無數奇跡般的戰績你也很清楚不是嗎？他的存在足以令其他帝國對我們有很大的顧忌。」傑羅斯疑惑的看著似乎依舊在遲疑著什麼的殘，卻還是想努力說服他。
「不是這樣，傑羅斯哥哥，不應該是這樣的。」殘搖了搖頭，「他太過於年輕氣勝……他得到的光環實在是太多太重——已經重到他自己也負擔不了，已經扭曲了他原本在戰爭敏銳的感覺。他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天才了，這樣下去，我看他連一般的廢物都不如。」
「廢物？……」丹猛然站起身，藍紫色的眸子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突然就打了殘一巴掌，並一把抓住殘的衣領使勁搖晃著，丹怒視著殘，「我才不稀罕你救我！只是不小心失敗了一次而已…不小心而已！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畢竟我年齡以及經驗還不足……你憑什麼說我是廢物！」
總是在眾人的稱讚的光環之中被吹捧的丹，何時曾受到如此的侮辱。
「住手！丹。」傑羅斯急忙拉開憤怒中的丹。
「丹！若你再對殘出手，別怪我翻臉無情！」眼中冒出寒光的冷羽對丹撂下一句狠話，便緊張的撫摸著殘的開始漲紅的臉頰情況，「怎樣？痛不痛？需要我叫治療師嗎？」
「不小心？……失敗一次？」一直沉默不語的殘突然猛的推開冷羽擁著他的胳膊，臉上也出現了微微的怒意。
「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說『不小心』？！將沒有考慮完美的戰術匆忙的在活生生的將士身上實驗這叫不小心？！僅僅只是為了維護自己所謂奇才!什麼魔法般絢麗奪彩的戰術這樣的稱讚,就把那樣白癡鹵莽的戰術隨隨便便運用出來?!」
「這就是你的理由？這就是你對那數萬名因為你的『不小心』而戰死的將士的靈魂所給出的理由？！這就是你對那些痛失親人的雅狄斯人們所給出的理由！！」
「我……」面對著這樣質問，丹啞口無言。
「那好，我就讓你看看！你所謂的無可避免！」殘的怒氣似乎越來越高，他順手從傑羅斯手中搶過扇子，沾了桌子上的茶水便往地面畫了些什麼。隨著他在地面的寥寥幾筆，便出現了一個大略的地圖。
丹微微一驚，他顯然已經認出了這幅地圖就是萊茵谷地——他慘重戰敗的那個地點。
殘也不看他，將扇子順著地圖上一條顯然是蜿蜒的河流靜靜移動，只是那路線顯得有些偏轉奇怪。然後，突然重重的點在一個河流相交的地點，突又移動到離它不遠處幾座山峰交集處點了點。然後一言不發冷眼看著丹。
丹的身體猛然一震，看著殘所指的那兩個地點竟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就是這裡！就是這兩處！自己冥思苦想的出來的計策唯一的兩個漏洞就是那兩個地點！
「計策是好，卻不完美。你雖然的確很有天賦，但卻年輕氣盛，太過驕傲。」殘冷冷的注視著莫名呆楞的丹，口氣中起掩蓋不住的歎息，「只可惜你成功的太早，爬得太快，就遺失原本不該遺忘的東西……丹，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你一個天才，可你卻一定是最失敗的天才。」
「可惡！」丹痛苦的抱住了頭。
如果能早些想到，如此能早點領悟到！如果早點注意這兩個地點！
沒錯……若不是因為自己，當時自己確實有考慮到這兩個破綻，可是終究按耐不住，太過於急功近利。便匆匆出戰。那數萬將士，若不是因為自己，必然能夠安穩的回到自己的家中，與自己的親人團聚。
「說的沒錯，我確實沒有臉再為自己辯解……現在也好，我放不下的就只有這場慘烈的戰爭而已。」丹抬眼看向殘，眼睛已經恢復了一種清明，卻帶上了深深的悔意，「多謝殘殿下解惑，丹現在已是死亦無悔。」
「……」沒有回答丹的話，殘只是默默的凝視了丹半晌，突輕輕一歎，伸手抓住丹的手腕就向外面走。
當殘把這個天牢之中被嚴密看管的犯人帶出來的時候，所有的士兵就已經緊張的圍攏在了四周，並擋住了殘的去路。殘劍眉微微一皺，低聲喝道，「退下！一切責任由我來負。」
「殘兒？」跟出來的傑羅斯和冷羽臉上出現了驚喜的神色。
士兵們出現了為難的神色。
退下，職責所在不可以。
不退，殘殿下雖小，卻是最受皇帝寵愛的皇子。
左右為難的士兵在看見傑羅斯和冷羽也跟著出來以後，微微遲疑了一下，還是紛紛向兩邊退開了。
殘喝退兩邊的士兵，直直拉著丹向外面走出了天牢。
到了外面，殘送開丹的手腕，看著依舊在愕然中的丹，微微一笑。
「你現在權利已失，武功已廢，等同與廢人一個……你去雅狄斯南方的城市蘭塞從一個最低層的士兵重新開始。聽好，我只給你五年的時間。若你想向我證明你不是廢物，就再度回到我的面前來！」
***
「殘兒啊~~其實你一開始就打算救他了吧~~」傑羅斯將好不容易從殘那裡搶回來的扇子再度打開搖啊搖，「何必拐來拐去的這麼麻煩？喂~~二哥說話你有沒認真聽啊！」
拋給一個傑羅斯『誰理你』的白眼，殘向冷羽張開手。
「抱我。」
「呃？」
「抱我，我累了。還不是你們害的。」
聽見殘氣鼓鼓的聲音，冷羽微微一歎，彎腰將這個比他小將近6，7歲的弟弟柔軟的身子抱了起來。只見殘小小的打了個呵欠，蠕動了下身子，大概是在冷羽懷中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靜靜的睡了。
冷羽低頭凝視著那張粉雕玉琢般的精緻臉龐，嘴角不經意間凝聚了一絲溫柔的微笑。
「今天一大早父皇就帶著殘去與梵若拓國談判吧？就是丹戰敗的那個國家……聽說殘在這種絕對困難的場面也能硬是力挽波瀾，硬生生的將梵若拓數十個對我國不利的條件一一打了回去。然後剛回來還沒來得及休息又被我們引來這裡…………他想必很累了吧，父皇對他實在太嚴格了。」
「大哥……我想，父皇很可能想將皇位給殘兒吧。」
「嗯，若是殘兒願意的話，我沒意見。」
「……若他不願意呢？」
「……那就由我來代替他好了。」
「什麼啊~~那你雲遊天下的打算怎麼辦？」
「我不想讓殘兒擔負這麼重的責任。」
「大哥你太寵殘兒了啦~~」
「也許吧。」冷羽突幽幽一歎，「殘兒真的是個很特別的孩子。」
「還用你說。」傑羅斯不屑的撇撇嘴，「神真是不公平，所有的天分天才全部都聚集在這個臭小子身上了，不就是長得好看一點麼~~還是~~老神也喜歡美人？~~」
「我倒不是說這個。」冷羽有些恍惚的看著在自己懷中沉睡的殘，「我只覺得……有時候，看見殘兒獨自一人站在湖畔吹笛的那一瞬間——竟是如此的飄逸輕靈，纖塵不染，像極了一朵幽雅純淨的白蓮。那一刻，我竟覺得站在那裡的人不像是自己的弟弟，倒像是一個不經意間墮落入人間的精靈——沾染不到人界絲毫的俗氣與污穢…………那一刻，我竟有一種他的身影透明得彷彿會隨時隨地消失一樣……」
冷羽搖了搖頭，將這種不快的想法驅逐出去，「算了，別說這個了。到是你，你能將皇位往殘兒身上一放，自己去遊玩？」
「…………」傑羅斯原本認真聽著的眼神開始四處游移，就是不往冷羽那裡看。
「別老說我，你自己也夠溺愛他的了。」
「哼……這小子……」傑羅斯的扇子尖微微戳了戳那張寧靜的睡顏，看見清秀的臉上露出有些難受的樣子卻又嚇得馬上縮了回去，嘴角卻也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啊，只有睡覺的時候，才像個天使。」
「對，我們最愛的小天使~~」溫柔的拂去殘臉上散亂的髮絲，冷羽笑得溫柔而安詳。
如果這樣的日子能永遠的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那畢竟……只是如果而已啊，時間卻是絕對不會有一刻的停留的。停留的瞬間，那畢竟是一場夢啊——美妙卻虛假的夢境。
監牢中的男子發出從夢中清醒來的囈語，粗重的鎖鏈將他滿是傷痕的身軀牢牢的固定在骯髒的牆壁上。在散亂的額發掩蓋下的，是一雙堅毅的黑亮眸子。
這雙堅毅的眼睛此刻卻是帶著微微的溫柔，只是在看清自己四周的一切之後，猶如突然從火爐中取出放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冷鑽，散出灼灼不屈的光輝。
只是，卻帶著一絲莫名的哀傷。
「傑羅斯……你究竟去了哪兒？」
「殘兒……你真的，就這樣死了嗎……那一天，是你命令我要回到你身邊的……為何你卻不遵守那樣的諾言？」
就在冷羽落寞的思念著他兩個下落不明的弟弟的時候，牢門突然咯吱一聲，重重的打開了。
一個黑髮的男子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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