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永無休止的華爾滋戰曲 第三章 血緣的牽絆 文 / 白髮三千
. 居民們或者自願或者在軍隊的威逼之下收拾可以帶走的細軟陸續出了城，在一定數量的軍隊護衛下緩慢向雅狄斯國境內，其他城市的方向撤去。
此刻，奈落原本熱鬧的街道上幾個人寥寥無幾，大多是軍人們匆匆忙忙的趕過來趕過去，一片蕭條。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街道拐角的一個酒家裡面，原本應該關閉的門被打開了又關上，有兩個不速之客進入了這家酒家，其中一個紅髮的男子毫不客氣的將酒家主人無法帶走的大量美酒從地窖裡面拖了出來。
「喂，洛比，為什麼我非得陪你來這種地方不可。」
已經空無一人的酒店中，坐著兩個人。銀髮的少年斜眼看著對面的男子，一臉似不情願的說到。
「啊不要這麼說嘛殘殿下，偶爾您也該抽空陪陪你可愛的部下啊」已經毫不客氣的將一壺不屬於自己的酒提到桌子上的洛比朝殘眨著眼。
「打住……我陪你，拜託你把這種可愛的語氣收起來。」殘拍掉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恩~這才對嘛。」洛比高興的將一大杯倒滿的酒杯重重落在殘面前。
「等一下，我陪你可以。」殘再度將那杯酒推了回去，「不要勸我喝。」
「不要說這麼掃興的話啊，不喝酒你來酒店幹嘛。」
殘微微一笑，「我沒來，是你硬扯我來的。」
「……」洛比噎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耍起賴將那一大杯酒又推了回去，「今天來了你就得聽我的，喝！」
「你啊…」受不了洛比糾纏的殘無奈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卻馬上嗆了出來，「咳，咳咳！好難喝！這就是酒嗎？」
「嗯？」洛比有些驚異的瞪大眼睛，「難道殿下您從來沒喝過酒嗎？」
「啊啊。父皇，皇叔還有哥哥他們都說未成年前不准喝酒，平常宴席都是幫我準備果汁或者香茶。」
「喂…」洛比有些哭笑不得，「他們保護得未免也太過度了一點。是男人怎麼可以不會喝酒！來，殿下，一口氣灌下去！今天你不喝個百來杯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殘眉毛一挑看著洛比，顯然有些不高興了，「為什麼我要聽你的？我不喜歡喝這個。」
「呃？啊哈哈殿下您別這麼計較嘛真的不喜歡嗎？」
殘斬釘截鐵的回答，「不喜歡。」
乾脆的一句話馬上讓洛比愁眉苦臉了起來，「喂…別說得這麼直接啊.」
殘受不了的一歎，「真搞不懂你，這種難喝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好？」
「難喝？哈哈大概吧。一開始有點難，可是喝著喝著就會越來越喜歡，然後就再也離不開了.」
「……我不喜歡它。」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殘受不了的按了按頭。
「啊哈哈！大概吧，像殿下這樣的人是不太喜歡這種東西的。」再度面不改色的灌下一大杯酒，洛比笑了起來，「喝了以後，會讓人腦中一片空白。對於喜歡逃避和懦弱的人來說，這確實是好東西哪。」
「懦弱？可你並不像那樣的人啊。」
「現在可能不像，可是那時候當然也讓我想要逃避而顯得懦弱的原因啊。」
「原因？」殘溫和的笑了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如果介意的話你可以不用說下去的…而且，我看你差不多有些醉了。」
「啊~！殿下我可不像你啊，這一點酒不可能讓我醉的啊。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的話，如果是殿下也就沒關係啊——如果您能把這杯酒灌下去的話我就告訴你原因怎樣？」
洛比興致勃勃的提出了交換條件.殘低頭看手中一大杯子的液體，抬頭，苦笑，「我可不可以不要知道原因？」
「啊——！那可不行！你如論如何也要喝下這杯！」
心動不如行動，洛比馬上抬頭抓住杯子往殘嘴巴上送，看樣子殘知道如果自己不喝的話他不會罷休的。殘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要推！我喝就是了。」
眼一閉，殘像喝中藥一樣咕嚕一下將酒全部灌了進去。
「…我看你怎麼像喝藥一樣，糟蹋好酒啊。」
眩暈的感覺越來越重的殘已經開始有些頭重腳輕了，他抬眼一瞪洛比，「跟藥有什麼區別？」
「啊~殿下您怎麼能這麼說這可是美酒美酒啊~算了，不說這個了，反正你也聽不懂。恩理由麼？一個很無聊的理由啊……第一次開始喝酒只是被一個女人甩了，就這麼簡單而已。」
「……」臉上佈滿黑線的殘，「真的是很單純的理由…」
「哈哈」再度在殘驚異的注視下將第七大杯酒一口氣面不該色的灌下肚，「我可也是有純真的少年時期的啊~那時候因為太愛她了嘛簡直是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心甘情願給他摘下來.」
「你摘得下來麼？」
「啊~殿下您真沒情調啊這只是一個比喻，比喻而已啦！……不過說起來，她與殿下您還真有些像啊。我可不是指她像你這樣沒有情調哦」
「我麼？」
「恩恩~啊——！我不是說相貌，說起來她可沒有殿下這麼漂亮，不然就憑我這樣的傢伙怎麼能追得到她哪。」
「不是這個問題吧，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怎麼可以比較？……而且，我長得很普通不是麼？」
「……咳，咳咳！」一口酒嗆出來的洛比。
「洛，洛比？沒事吧？喝醉了就不要再喝了。」
「……………」為什麼他在這種方面總是這樣遲鈍，這對他來說究竟好還是不好啊。
算了，這種事情輪不到我管，還是讓修寒那些人去操心得了。
「哈！我的意思是性格，性格方面啦！你和她啊，都是倔強又不肯服輸的人……而且，總是很替別人著想這樣的地方也很像啊。」
「是麼……那麼，為什麼會分開？」
「都是因為那個白癡啦！」洛比的眼睛終於由於酒精的作用開始有些迷茫，雖然口中罵著，但是那語氣卻是滿滿的思念與愛念，「明明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卻就是倔強的不肯告訴我，還撒了什麼狗屁謊言說自己移情別念要跟我分手！搞得我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了好久！」
「洛比……」
「後來，我一個的朋友實在看不過去才告訴我真相。然而，當我趕過去的時候，她卻已經…………哼！真tm的老套死了！」
洛比從鼻子重重的哼出了一聲，手卻不停的給自己倒滿酒，「什麼體貼人！根本就是折騰人！看著一個大男人在她墳前哭得昏天昏地的她很爽麼！害得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殘微微一笑，又小心的抿了口酒，「可是你現在還是愛她，不是麼？」
「不知道，只是忘不了吧……不，或許真的就像殿下說的那樣，我心底還是只有她一個人。」洛比甩了甩頭，似乎要將低落的情緒從腦子中甩出去，「呵呵，人嘛都還是有年輕的時候嘛如何如何？這段愛情就算不是驚天地好歹也泣鬼神了殿下你聽得一定很感動吧~」
裝做沒看見殘翻的一個白眼，洛比瞇著眼笑了笑，「年輕的時候，也總有些想要逃避的事情或者懦弱的想法哪。所以就只要用酒去逃避……因為，心煩得想逃避的事情，其實並不是只有一件哪。」
「洛比…唔……」
「譬如說，那時候的我一直都在逃避著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樣一個事實。」
「…………」
「傳統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的我，根本無法接受一個擁有魔族血統的弟弟。其實哪，兄弟反目為仇也並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在皇家為了爭奪皇位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啊，我不是說那兩個皇子。殿下您真的很幸運哪，有兩個一心護著你的哥哥。」
「…………」
「卡羅爾恨我是應該的…當初眼看著母親瞞著父親將年幼的他和他母親趕走的時候，我也只是在一邊猶豫著沒有去阻止。後來，每次一想到就覺得愧疚，然後就開始喝酒，喝醉了以後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不用去想……哎呀哎呀，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
「…………」
「即使如此，卻仍然很在意他。父親大人的被殺，還有我胸口這道傷痕，全都是拜他所賜，要說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可是，或許這也不過是一種手段罷了。因為雖然有血緣的聯繫…但是血緣關係有時候真的很淡薄，好像隨時隨地都會消失一樣。所以乾脆就用另外一種感情保證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斷掉——啊！殿下您可以放心，雖然我們彼此不合，但絕對不會意氣用事傷害到您的。」
「…………」
「我和卡羅爾，畢竟，還是適合相互憎恨著活下去吧……哈哈，說起來真是奇怪啊，為什麼我會對殿下說這麼多話吶？簡直一點都不像我了。」洛比狠狠擦了擦自己有些有些朦朧水霧的眼睛，「怎麼搞的，房子裡面怎麼會有沙子…害得我眼睛難受死了，真是的…………不過，在殿下您的身邊，總不自覺的讓人覺得很溫暖很安詳啊…」
為什麼…總覺得全部說出來以後，心情輕鬆了好多，舒服了好多。
好溫暖……就像春天的陽光一樣，清清的，淡淡的，溫婉卻並不耀眼。不知不覺就會被它照進心底——不管是多黑暗的地方，也能感受到這樣溫婉的光輝。
這就是，清涼，淡然，而又溫婉的銀色光輝麼。
「殿下，你在聽麼？呃？哎呀~殿下——殘殿下？………不是吧，一杯就醉倒了？是不是我太勉強他了？哎呀哎呀所以說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唔…恩……」已經趴在桌子上的殘眨了眨迷茫的眼睛，發出幾聲囈語。
「啊？夢話麼？看樣子醉得不輕啊。喂——殿下！您沒事吧，我送你回去吧？」
「唔啊……即使如此，兄弟……就是兄弟啊……」含含糊糊的說出一句話，殘再度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喂…真醉還是假醉啊？」
「…………」依然趴著呼呼大睡的殘。
「算了算了，沒差，反正我一開始就打算送你回去的。」洛比的嘴角凝起一絲溫柔的微笑，「醉得這麼厲害，就不會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煩惱了。偶爾也該好好放鬆一下啊，殿下。好了——就這樣好好的睡一覺吧。」
就在洛比站起身來打算帶殘回去的時候，空無一人的酒店大門突然出現了一個藍色的人影，怒氣沖沖的向他們走過來。
那人並沒有理會洛比，輕輕搖了搖殘的肩膀，「殿下……殿下？」
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卡羅爾怒眉一挑，斜眼看著洛比，「洛比，你自己自甘墮落就算了，不要把殿下也帶壞好不好！」
「啊——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洛比叫冤起來，「我可是在教殿下所謂男人的真諦啊！不喝酒怎麼能叫真男人。」
「洛比，你啊…」卡羅爾非常頭痛的捂著頭。
一聲淺淺的囈語聲將兩人的對話打斷，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了桌面。只見殘輕輕嘟噥了幾句什麼，然後將身子縮了縮，紅撲撲得像蘋果的臉在手臂上蹭了幾下，像極了一隻正在溫暖的太陽光下酣睡的小貓咪。
「好可愛哦〈心〉哇啊啊啊——卡羅爾住手啊！我錯了！」
原本不安分的伸手想戳一戳那白白嫩嫩的漂亮臉龐的手指被一層厚實的寒冰結結實實的凍住。
卡羅爾重重的哼出一聲，完全無視洛比的求饒聲，小心的將殘抱起來，低頭看了看他。
「這次就先放過你……看在殿下難得睡得這麼香這麼安穩的份上。」
早就用內力將自己手上的冰魔法驅走的洛比笑了笑，卻沒有的剛才的不羈，多了份穩重，再度將一大杯酒灌了下去，「所以說，酒真的是個好東西哪。」
「那是你的觀點。」卡羅爾就這樣橫抱著殘向外面走去，「洛比，我是放過你了，修寒大人可是在府邸等著你和殿下回去哦…如果讓他看見殿下這副樣子，哼哼。」
一邊這樣說著，卡羅爾輕巧的躲多洛比重重噴出來的一口酒。
「啊？啊啊？啊啊啊——那傢伙會殺了我的！卡羅爾你不可以見死不救啊！」
「自己的事情自己負責！」
「我是你親大哥啊！」
「身為哥哥更應該以身作則！」
「嗚哇啊啊~卡羅爾你不要那麼狠心啊！」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麼樣！難看死了！」
「那你要救我啊！」
「別指望！」
結果一路上吵吵鬧鬧回去的兩人。
晚上。
「洛比…」眼看殘醉醺醺回來的修寒頭冒青筋中。
「修寒大人……」眼淚汪汪裝可憐企求憐憫的洛比。
「給我去繞城跑一晚上不准睡覺！速度不得慢於每秒500米！不得用真氣！卡羅爾你去監視他！」
「不要啊——」
卡羅爾乾淨利落的將淒厲慘叫的根源拖走了。
第二天早上。
「洛比…」因為宿醉頭痛欲裂的殘。
「殿下……」幾乎快跑斷氣卻依然眼淚汪汪仍然裝可憐企求憐憫的洛比。
「一個星期之內不准你再喝酒！」
「…………」卡羅爾直接將昏死的洛比拖走。
這樣看來，論直接殺傷力還是殘比較厲害。
※※※
「喂，洛比。」
「嗯？殿下？怎麼了，頭還痛麼？這是剛拿來的醒酒茶，喝了會好受一點的。」
「謝謝。」少年接過遞來的茶，微微一笑，「你還是恨著卡羅爾麼？」
「…………」
「或許我有一些多管閒事…也許這樣對你們而言，也是一種特殊的牽絆的方式也說不定。因為，雖然我多少懂得被背叛的痛苦，可是我終究不是你，也不可能完全體會到你的感覺。所以，或許我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不負責任的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而已。」
「…………」
「可是，我還是覺得，過去畢竟早已經發生了，無論怎樣後悔或者痛苦，事實終究不可能再改變的，不是嗎？」
「…………」
「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中，除了帶給自己憎恨和悲傷以外，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
「與其拚命的扒開自己以前的舊傷口，一次又一次的去查看它傷得有多深，有多痛，倒不如去自己抬起頭來面對未來，努力去尋找一個自己想要的未來。」
「…………」
「恩啊，或許這樣做的話，只是徒勞的再給自己增添傷痕罷了，更或許會讓自己更加痛苦也說不定…可是，畢竟是抱著希望去這樣做的啊。」
「…………」
「而且，血緣的牽絆，終究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
「可是，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更要懂得去珍惜它。不是嗎？」
「………………」紅髮男子輕輕閉上眼，嘴角卻漾起微笑，一個舒心的，欣慰的微笑。「謝謝，殿下。」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仇苦，竟在這樣一個微笑中全部煙消雲散。
剎那間，海闊天空。
活了這麼久，尋找了這麼久，憎恨了這麼久，痛苦了這麼久，尋尋覓覓，其實也不過是在尋找一個答案。
沒想到，最後給了自己這個答案的人，居然是一個比自己小上十多歲的少年……或許，我真的浪費了太多太多的時間了啊。
所以，是不是更應該努力的去創造自己想要的『未來』。
也是為了眼前這個堅強得令人心痛的孩子，為了自己這個耀眼的王。所以，不努力一點實在是不可以哪。
其實，到處尋找幸福，幸福卻其實並不遙遠吧……有時候，只要稍微退後一點，讓自己變得稍微溫和一點。
退一步，海闊天空。
當你以溫和對待世界，那麼，世界也將以溫柔回報你。所謂，幸福，其實就是這樣簡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