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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江南行 第三十五章 夜泊秦淮(上) 文 / 賀蘭拓跋

    第三十五章夜泊秦淮(上)

    這兩日趙德昭明顯感覺自己的飯菜明顯好多了,看來是周大人吩咐了下面的人。想起那天周大人問完了話,就問他今後有什麼打算,是繼續在周府呆著還是需要司徒大人推薦不用參加鄉試就直接參加明年的科考?趙德昭因為想著過了元宵,長江兩岸的戒嚴放鬆了回大宋,所以就說打算先在周府棲身,當少爺的書僮可以看到很多市面上沒有的書,等多讀點書了再參加科考。所以,趙德昭現在還是周府裡表少爺的書僮,只是這個書僮在下人們的眼中卻是完全不同,表少爺和孟先生都對他極為友好,連老爺都交代了廚房他的伙食和表少爺同等對待。

    第二日晚飯後,蘇仁祿興致很高的把自己裝扮的十分整齊,笑著對趙德昭說:「周全,今夜我約了秦淮的星月姑娘,你隨我去吧。」

    趙德昭本來就很想見識一下著名的秦淮河,尤其是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艷」那時何等的國色天香。今晚正好有了這個機會,就好高興的答應了。

    孟夫子見他們要出去,就建議道:「如今新年將至,聽說城裡戒嚴,好似是防備其他諸侯的細作。你們這麼晚了出去還是帶上岳師傅吧。」

    蘇仁祿看著漸漸黑下去的天色,心中有絲膽怯,所以就趁勢叫上了岳傾武。岳傾武本來是很反感他們這樣風月無邊、留醉秦淮的事情的,但是也是擔心萬一他們遇到什麼危險,所以就跟了上去。

    蘇仁祿出門自然坐著轎子,趙德昭和岳傾武在轎邊跟隨。一路行到接近秦淮河才下來步行。走在青石板路上,旁邊高高的圍牆,圍牆邊瘦弱的枯草,看著那斑駁的路面,一切都是舊時的痕跡,它彷彿在靜默中訴說著自己的心事,無人能懂的心事。

    到了秦淮河岸,早就有一艘船來迎接他們。三人站在船頭,向此行的目的行去。秦淮河的水緩緩流淌,不疾不徐,就像是南朝的那邊朝代們,不管周邊的國家如何強大或者自身如何衰落,總是沉浸在風花雪月中,不理會塵世的興衰。河水看起來碧陰陰的,厚而不膩,那種感覺讓趙德昭想起了杜牧在《阿房宮賦》中寫道阿房宮中的流水由於倒入了從六國俘虜過來的六宮粉黛的梳妝打扮的廢水而顯得流光溢溢。沿路上可以聽見斷斷續續的歌聲,有從兩岸的青樓上傳過來的,有從河中的紅船上傳過來的,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到了一艘大船,船頭上一位身穿紫色長裙的女子早已經站在在那兒迎接他們,一頭青絲在微風中蕩漾,映襯著她修長的身姿更加嫵媚。等蘇仁祿趙德昭和岳傾武三人上了船,她笑著迎了上來,說道:「蘇公子大駕光臨,星月在這兒有禮了。」看過了周薇,剛開始趙德昭看她覺得除了身材高挑,風韻無比外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見了她的笑容,才感覺整個秦淮河都亮了起來,她身後的船就像是用黃巾翡翠做成的宮殿,不由讓人心生出立刻進入的感覺。進入船艙豁然開朗起來,大船艙口闊大,可容三四十人,裡面陳設著字畫和光潔的紅木傢俱,桌上一律嵌著冰涼的大理石面,鋪著厚厚的皮革。窗格雕鏤細膩,使人有柔膩之感。而最出奇的地方卻在它的艙前,艙前是甲板上的一部,上面有弧形的頂,兩邊用稀稀疏疏的欄干支著。艙前的頂下,一律懸掛著燈綵,燈的多少、明暗、彩蘇的精粗和艷晦都是不一的。天空披上了一層黑色的大衣,大小船上都點起了燈火。從重重帷幕裡映出那輻射著的黃黃的散光,反暈出一片朦朧的煙靄,使人陶醉。這就是秦淮河的韻味,她讓每一個人身臨其境的人都放下了各自的心事,在這一片淡妝濃抹中享受風花雪月的快樂。

    星月姑娘迎接他們進了船艙,檀香陣陣,蘇仁祿已經站不住了,馬上坐在軟墊上笑著說道:「星月姑娘,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今日特意帶他們前來欣賞姑娘精湛的琴藝和美妙的歌聲。還請姑娘不要介意。」

    星月在秦淮河已不是一年半載了,看趙德昭英氣不煩,岳傾武器宇軒昂,心裡早就認為是哪家府裡的公子和軍將的兒郎,哪裡有半分的怠慢?笑著說道:「既然是公子的朋友,那就是星月的貴客,還請落座,有不周之處還請海涵。」

    趙德昭在蘇仁祿面前早就不拘禮節了,看好了位置大咧咧的坐了下來,更讓星月以為他的出身比司徒大人還要厲害,而岳傾武扭扭捏捏的神情,卻像極了家教甚嚴的府邸,指不定是哪位將軍或者子侄呢。在蘇仁祿和趙德昭的勸說下,岳傾武才找了一個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

    星月的侍女等他們都落座了,立刻端上了茶點小吃,雖然不能和喜月做的相比,但也精緻小巧,口味純正。星月燃香調琴,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然後檀口輕啟唱到:

    「日照玉樓花似錦,樓上醉和春色寢。

    綠楊風送小鶯聲,殘夢不成離玉枕。

    堪愛晚來韶景甚,寶柱秦箏方再品。

    青娥紅臉笑來迎,又向海棠花下飲。」

    到此琴聲舒緩,而星月姑娘卻是顧盼四周,笑靨連連,百媚頓生,然後接著唱道:

    「勸君今夜須沉醉,尊前莫話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須愁春漏短,莫訴金盃滿。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

    她的琴藝和樂坊的相比並不差,但卻是兩種感覺。樂坊是官辦的,表現的是國家太平盛世,國泰民安,自有那大國的泱泱氣度和雍容華貴在其中;而星月的琴聲悠遠流長,如泣如訴,燈紅酒綠讓人沉醉。

    蘇仁祿已經躺在了軟墊上,渾身彷彿沒有半分力氣,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連趙德昭都已經慢慢陶醉在星月的歌聲中,忘了今夕何夕。

    突然間,岳傾武輕輕的「哼」了一聲,讓聲音很輕,但聽在趙德昭的耳中,確實如迅雷一般,震人發聵,馬上清醒。看著蘇仁祿還是似醒未醒的狀態,於是說道:「少爺,此情此景,我卻想起了兩首詩,少爺可有何感嗎?」

    蘇仁祿聽了,隨聲說道:「不知你想到那首詩了?」

    趙德昭笑著念道:「第一首是杜牧的《泊秦淮》: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蘇仁祿馬上有了精神,也表現出了從小高官權貴家成長的嗅覺,出聲勸阻道:「周全這首詩如今卻是不合時宜,我們不能談論。」

    趙德昭沒想到他還有如此的警覺,感到周宗大人之後,周府還是可以保存下來的,也是精神一振,念起了第二首:「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蘇仁祿道:「這首詩剛剛聽孟夫子講過,是劉禹錫的作品。為什麼你想到此詩了呢?」

    趙德昭說道:「少爺,如今北宋崛起北方,但是我朝仍然流連在這秦淮河的靡靡之音中,心中很是感傷。歲月無情,所有的人物都沉沒在歷史的長河中,公子既然繼承司徒大人的家業,就應該從此熟讀詩書,勤練武藝啊。」

    蘇仁祿卻說道:「既然不管什麼人都最終要沉沒在歷史的長河中,那我又為何有所作為?你看不管當時王家和謝家是何等的權貴,如今不也沒有了嗎?」

    趙德昭又勸說道:「雖然如今王家和謝家都不存在了,但是王導、王敦、謝安、謝玄都已經名留青史。這才是我們應該追求的。」

    蘇仁祿還是說道:「自有人求青史留名,我卻是無慾無求。」說完,就端起桌上的清酒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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