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奪宮風雲 第一三八 圖窮匕見 文 / 賀蘭拓跋
第一三八圖窮匕見
夜深人靜,冷月無聲。唯有秋風吹過,帶給汴京無盡的涼意。
自古逢秋悲寂寥。
夜色已深,皇宮內的上位者多已休息,下人們得以回房,免受這秋天的初寒。
趙匡胤還未休息,他正在審閱戶部和樞密院呈送的奏折。秋冬本不適合出兵,但是南漢和契丹的主動來犯,大宋不得不派兵應對。好在當年慕容延釗和趙德昭平定湖南橫州刺史張文表叛亂的時候就是冬天,樞密院和戶部都有了經驗,所以這次朝廷在後勤上的準備倒也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王繼恩端著參湯,緩緩地走到桌側輕聲說道:「皇上,夜已經深了,還請皇上保重龍體,早些安歇吧。」
趙匡胤放下手中的奏折歎道:「我大宋兩面開戰,朕知道要想戰爭獲勝,不僅需要前方將士的英勇殺敵,還需要後方的錢糧配合。如今我大宋的兒郎們正在前方為了朕的江山拚命,朕一定要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
「皇上仁慈!有皇上的這番話,前方的將士們肯定不會辜負了皇上對他們的關心。」王繼恩勸慰了幾句,接著說道:「皇上日夜操勞,龍體要緊。這是老奴準備的參湯,皇上服用後再批閱奏折吧。」
這種場面自趙匡胤登基以來多有發生,一件事情一旦發生的次數多了就成了理所當然的習慣,趙匡胤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結果王繼恩手中的參湯一口仰盡,放在桌案上繼續看桌子上的奏折。
王繼恩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的順利。一想到若是按照原計劃,恐怕眼前的這位天子今晚可就想到此,王繼恩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抖。
多年的戎馬生涯早已鍛煉了趙匡胤的習慣,就在他的眼睛盯著奏折的時候,他的耳朵還是聽到了王繼恩的變化,雖然眼睛仍然看著奏折,口中卻是問道:「怎麼了,你的身體不舒服?」
這一問,嚇得王繼恩全身僵硬,見皇上的眼睛並沒有看向自己,王繼恩稍微穩定了心神,機械地笑了一下,靈機一動答道:「回皇上,如今天氣越來越冷,老奴不小心著了涼。」
趙匡胤終於轉過頭來看著王繼恩道:「既然如此,今夜你就不用伺候了。你先行退下吧。」
王繼恩還要去通知晉王,所以很乖順地拿起桌案上的瓷碗躬身退了下去。
接到了王繼恩的傳訊,趙光義大喜,連忙派賈琰通知賈復開始行動,然後自己乘坐馬車快速向皇宮駛去。
看著對面寂靜無聲的武功郡王府,賈復感慨萬千。他本是趙匡胤身邊的御前侍衛,也是晉王的心腹賈琰的親弟弟。他本就是奉了晉王之令潛伏在趙匡胤身邊為晉王通風報信,也為了日後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但是當年晉王為了除去二皇子趙德昭,特意讓他在皇上御駕親征李重進時假裝死在了戰場了,進而偷偷溜了出去,在王繼恩的配合下拿到了蓋有皇上玉璽的詔書,從而成功騙得了趙德昭跟著他出了皇宮並且在江邊成功殺了趙德昭。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趙德昭的命竟然這麼大,落入波濤洶湧的長江竟然都能活了下來。
當年他以為趙德昭必死無疑,誰知趙德昭不僅平安回到了汴京,而且這幾年好似天縱奇才般突然崛起,戰功赫赫,名滿天下。想起這幾年,當聽到趙德昭一次次成功的立下大功,名聲一次比一次顯赫,對晉王的威脅越來越大時,他的心裡就充滿了無盡地愧疚,如果當年他能親手砍下趙德昭的人頭,那晉王就不會有如今的煩惱了。有那麼幾次,若非是自己的兄長相勸,他早就想提刀暗夜摸進趙德昭的房間
「今晚,終於可以結束自己的愧疚了!今晚終於可以讓自己對得起晉王這些年的厚恩了」賈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管今晚結局如何,都將會是一個了結。不!為了晉王一定要成功。」賈復暗暗穩定自己的心神,輕輕地揮了揮手。但只見他身後的黑暗之中,百十多個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武功郡王府。
賈復向身邊的一個同伴做了一個動作,那人見了打馬步,雙手五指交叉放在自己的右腿膝蓋上。賈復踩了上去輕輕地躍在了王府的牆上,探頭向大堂看去,只見一個年青人正在大堂靜靜地看書,身後站著一個小太監侍候著。雖然由於距離遠、天色昏暗,賈復不能確定那位年青人就是自己此次的目標趙德昭,但是看那年青人的年齡、氣度和他身後那小太監的態度,身在武功郡王府的此等樣人必定是武功郡王無疑了。整個府邸靜悄悄的,環顧王府也沒有幾個下人出入。賈復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思量著自己等人怎樣行動才能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
賈復在牆上觀察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右手向下一揮,然後自己就率先跳下牆快步飛向大堂中坐著的那個年青人。就在他的身體接近大堂的時候,他手中的刀化作匹練在月光的照耀下向一團閃電飛速向目標衝去。就在他跳下圍牆的瞬間,他身後的黑衣人也紛紛從外面跳入府內。
就在賈復趴在牆上的時候,大堂裡的韓崇訓卻是滋味百般。他自己也不知道內心到底是如何想法。一方面他慶幸自己從家中返回汴京正是時候,正是因為有他,所以趙德昭才得以能夠脫身藏在皇宮,而這裡則由他假扮成趙德昭的模樣吸引對方的注意。另一方面,他的內心卻是無比緊張。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他不會害怕來自前面的敵人,正如他並不害怕自己在沙場的浴血拚殺,但是正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來自對未知的恐懼是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更何況,他正是大好年華,而此時的天下正是他這樣的年青人的天下,他不會後悔自己為趙德昭替死,但是如果真的就此結束,他會為自己不能建功立業而遺憾。
雖然韓崇訓雙眼緊緊地盯著手中的書,但是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雙耳,希望能夠聽到敵人不小心發出的聲音。而藏身在裡屋的王承衍和石保吉的壓力並不比韓崇訓輕鬆,他倆腰掛寶劍,雙手緊握寶弓,雙目緊緊地盯著大堂外的動靜,深怕由於自己的疏忽而使得大堂裡的韓崇訓受傷。
大量黑衣人從牆下跳下的時候,所有戒備的人都發現了來襲的敵人。賈復的鋼刀像閃電從府外衝向韓崇訓,韓崇訓大叫一聲向後仰去,連帶著站在他身後的王順都被他的大力撞擊著向地下倒去。
兩枝箭從裡屋似流星一樣向飛向韓崇訓的白光迎了上去,只聽「噹」的一聲,一枝箭,一柄刀掉落在地上,而另外一枝箭則由於沒有碰到白光從而飛向大堂外面的賈復。賈復聽到箭枝和自己的刀相撞的聲音就知道自己的刺殺失敗了,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有一枝箭從大堂內突然飛了出來。箭枝飛快,已經沒有時間讓他躲避,說時遲那時快,一箭飛來正中他的左臂。
韓崇訓立身站在大堂裡,身後是王承衍和石保吉。那些黑衣人見賈復受了傷,又發現自己的行動被人發現,對方似乎有了警覺,就紛紛向賈復靠攏。
韓崇訓看著他們,大聲喝道:「你們的行蹤已經全數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了!此時不降,悔之晚矣!」說完雙手數拍,眨眼間,大堂外的花叢樹影之中突現無數弓箭手,箭頭在月光下閃閃著奪人心魄的白芒。
「回皇上,晉王求見!」王繼恩的聲音又一次迴響在寂靜的御書房。
趙匡胤聽了不覺皺起了眉頭。天色已深,晉王從來沒有在這麼晚入宮求見過,難道是發生了緊急大事?思索間也忘記了王繼恩本該已經聽了他的旨意回去休息去了,卻為何還在外面當值。想了片刻,大聲回道:「宣他進來。」很快的,晉王和王繼恩的身影就從外面的黑暗中走進了御書房。
「臣弟參見皇上。」趙光義仍然是畢恭畢敬地行著禮。
「光義,你這麼晚了入宮見朕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回皇上,一切安好,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那為何你此時入宮覲見?」
「皇兄,臣弟今夜心神不寧,無法安睡,想與皇兄敘敘往事。」
聽到此處,趙匡胤才放下懸著的心,笑道:「你我兄弟經歷多少風雨考驗才得以有了今日的成就,不知還有何事能夠讓光義寢食難安?」
趙光義答非所問,歎道:「我趙家能有今日,全因皇兄多年苦戰,苦心經營,方有如今的成就。臣弟今日很想聽聽皇兄當年和父親大人共同征討淮南之地的事宜。」
雖然是陳年往事,雖然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是不代表好漢們就不回想當年自己的英雄歲月。趙匡胤面對趙光義,突然有了做哥哥的親情,有了朋友的仁愛,有了戰友般的深情,不知不覺的便開始回憶當年的點點滴滴
往事還沒有說完,趙匡胤突然臉色發白,驚恐一聲,大叫道:「光義,皇兄身體突然不適,快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