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校園的原風景（下） 文 / 燕小乙
「呵，我說什麼呢，原來是兩個美女啊，怪不得四眼的眼睛都直了！」包子伸出手來在四眼眼前左晃右晃。
此刻正是放學的高峰期，校內的學生蜂擁而出，可是人潮中聶如龍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四眼說的人——林蓓！林蓓今天穿了一件袖口鑲著蕾絲花邊的白色襯衫，外面套的是件淡藍色系的棉布長裙，腳下穿了一雙米白色的鏤花小皮鞋。此刻林蓓正靜靜地坐在一個輪椅上，一頭烏黑的秀髮由一條純白的棉手帕打個結攏在腦後，微風吹過，輕輕掀起髮梢，引得路過的人不住地轉頭觀望。輪椅旁邊站著一個和林蓓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打扮得也很入時，略微胖乎乎的臉上一雙靈動的眼睛正左右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
「呼——！」聶如龍深呼了一口氣，當先朝林蓓走去。「林蓓，你好，是來找我的嗎？」聶如龍徑直說道，對那個胖乎乎的小女孩警惕的目光似乎視而不見。
「喂，你這個人哪裡來的？哎哎，你再靠近我就喊警察了！」那小女孩大概被聶如龍嚇壞了，聲音漸漸高了起來。
「然然！」林蓓伸手拍了一下胖女孩扶在輪椅上的手，說道：「我要找的就是他，我聽出來了。」
「哦？你確定？」胖女孩忽閃著大眼睛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著聶如龍，把他看得那個不好意思。幸好四眼和包子上來解了圍。
「嗨——，美女！別光看那，往這看，有帥哥哦！」四眼說著還擺了個酷酷的pose。
「哼！蓓蓓，我就說嘛，以混混學生多而出名的二中能有什麼好人？看看，隨便抓一把就是色狼和流氓！我們走吧！」胖女孩臉色一板，轉身推著輪椅就要走。
「哎，美女，何必呢，開個玩笑嘛！不過說實在的，難道你真的不認為我是未來的大帥哥嗎？」包子仍然涎著臉湊上來，「你看，我是小胖子，你也是小胖子，正好……」
「你……滾！」女孩臉憋得通紅，終於罵了出來，引得四眼和包子一陣哈哈大笑。
「呵呵，」林蓓在椅子上聽得有趣，也不禁笑出了聲，「然然，他們聽起來就是開個玩笑，何必認真呢。」
「就是就是，美女，我們誠摯地道歉，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給我們個道歉的機會啊？這樣吧，我們請你去喝茶賠罪，順便也讓林美眉和我老大敘敘舊，你覺得怎麼樣啊？」四眼和包子一唱一和，終於讓聶如龍聽出了其中之味。這兩個小子！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們！
「啊？這樣啊……哼，那本小姐就勉強接受了，不過你們要作好思想準備，本小姐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胖女孩昂著頭，雄赳赳地當先朝不遠處的冷飲店走去。
四眼衝著聶如龍擠擠了眼睛：「老大，你和林妹妹喝什麼啊？我直接帶回來就是了，免得你們也跟著受累。」
聶如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看著辦吧！」四眼一縮脖子，和包子像兔子一樣竄沒影了。
聶如龍推著輪椅上的林蓓，漫步在校園裡清幽的小徑上。此刻學生都回家的回家，去食堂吃飯的吃飯，校園裡暫時顯得很靜。中午的陽光照射在那些花花草草上，映出別樣的光輝。
「真好，校園裡的陽光，花香！真羨慕你們，可以生活在這麼好的環境裡。」林蓓幽幽地說道。
聶如龍聽了只是嘿嘿地傻笑了兩聲，並沒有搭言。接下來兩個人再也沒有說話，微風吹拂，柳枝搖動，聶如龍推著輪椅沿著操場轉了一圈又一圈。
「林蓓，」琢磨了半天，還是聶如龍先開口：「其實，那件事你不必這麼放在心上，換了別人也會那麼做的。」停了一會兒，聶如龍慢慢地道：「你給我的信，上午收到了。」
一聲輕微的歎息傳來，歎得那麼輕柔，又顯得那麼沉重，歎得聶如龍心裡一顫。「大哥，我這麼直接來找你，是不是很唐突？我也知道可能不大禮貌，可是我沒有時間了，我已經等不及你給我的回信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也沒什麼了，我下個月就要去美國了，爸爸媽媽和那裡的醫生談好了，說要去做一個特殊手術，可能這一次的希望比較大。不過……」林蓓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一次去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因為媽媽說可能在那邊給我找一所音樂學校就讀。」
「哦，不能回來了嗎？」聶如龍淡淡地說道，「那恭喜你了！國外的條件應該比國內要好。」
又是一聲歎息，林蓓說道：「可能吧！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在中國的學校讀書，和你們一樣，每天快快樂樂地上學放學，多好呀！可惜不能了。哥哥，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聶如龍抬腳踢飛了一個擋路的小石子，說道：「什麼事？說吧。」
「我在這裡沒有什麼朋友，我想在剩下的這一個月裡，能和你們一樣，過一過你們的生活。你，能幫我嗎？」林蓓的語聲充滿了期待。
望著林蓓天真的面容和無神的雙眼，聶如龍咬了咬牙答應下來：「行，我幫你試試！」
下午的課下休息時間，聶如龍走進了校長辦公室，說明了來意之後，校長笑了：「聶如龍，我正要找你呢，你的要求我可以滿足，但是有個條件。」校長悠閒地喝了口茶，笑瞇瞇地看著他說道：「你的高考志願得改一改，現在報考的這個學校對你來說不太適合。」
暈了！聶如龍一聽，這都哪跟哪啊？怎麼還扯到自己的高考志願上了？他哪知道，當初傳言的神童，各班班主任之所以拚命搶他，一個是為了升學率，可是升學率上多一個學生無論是做分子還是做分母都沒有大影響，老師們關鍵看中的是他是一棵考重點甚至是考名牌的好苗子！而現在呢，這棵好苗子居然報考了一個二流的本科學校，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學校都是一個損失啊，所以校長才這樣說。
「齊校長，對不起，我想我報考的學校和我本人對將來的考慮有很大的關係，我確實是想去那所學校的。」聶如龍表明了態度，「不過，剛剛我說的那件事，您不會真的拿來要挾我吧？」和四眼他們相處時間長了，聶如龍最後一句話顯然受了他們的影響，帶了點調皮搗蛋的味兒。
「呵呵，你這孩子，放心吧！我就是問問，等到那些心裡生病的老師來問我的時候，也好有個答對。」齊校長笑了，「你先回去吧，我去安排一下，下周她可以來你們班上課。你要知道，這可是我第一次因為私人關係破例，因為你做的也是一件好事。」
於是自從那天中午之後，洛陽市第二中學的校園裡就總是能看到一男一女在校園裡徜徉，男的魁梧健壯，從內裡往外散發著一種英氣。輪椅上的女子卻柔弱似風，綿軟似柳。一男一女，相得益彰，成為當時校園一道獨特的靚麗風景，也是緊張的學習之外學生們談論最多的話題。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當紅紅的倒記時數字變為「0」的時候，所有的人心裡那面沉寂已久的戰鼓終於開始擂響！
黑色的七月，注定有喜有悲。一中作為重點中學被安排為應試考場之一，早晨七點，離考試時間還差兩個小時的時候，校門外就圍滿了應試的學生和家長，停車場的位置早已經被各式的車輛佔滿。有開著高級轎車將兒女送來的，也有鄉下的黑紅臉膛趕著馬車來城裡給娃兒助威的，更多的則是雙親步行來觀戰的。所有的父母都帶著大包小包，生怕落下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好像多帶幾樣東西子女就能多考幾分。
聶如龍和四眼看著眼前人山人海的備戰大軍，心裡自然不是滋味。在這個時候，沒有誰會去注意兩個刻意躲在一角的沒有爹娘的孩子。
「老大，加油！祝你考出好成績！」四眼咬著嘴唇，忍著那一抹隱痛向老大祝福。
「你也是，祝我們哥倆兒美夢成真！」聶如龍說著，伸出手來，和四眼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嗨，原來你們躲在這呢！害我一頓好找！」包子胖乎乎的臉出現在兩人面前，手裡提著好幾個鼓鼓囊囊的包，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東西。「哎，老大，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爸爸媽媽，呵呵，特意從上海回來給我助陣的！」包子回頭將身後的一對中年男女介紹給兩人。
「叔叔阿姨好！」兩人乖巧地行了個禮。
「呵呵，好，好，早就聽小胖提起你們了，怎麼樣，複習好了嗎？」包子的爸爸是個典型的中年知識分子模樣，笑呵呵地問道。
「行了，別再給孩子上弦了。來，看阿姨給你們帶什麼來了！」包子媽媽說著，讓包子將包分給了聶如龍和四眼。
「媽，不用看了，呵呵！老大，四眼，這是我媽特意準備的百寶囊，嘿嘿，考試用具一應俱全，咱們哥三個的一模一樣！連塗卡器都是最先進的，哈哈！」
「謝……謝謝阿姨……謝謝叔叔！」不知怎麼，四眼的眼睛裡忽然有點濕潤，為了不讓人看見連忙轉過身去。
「嘿！四眼，真看不出，你還會這手呢！你要是和我生一家，肯定比我討人喜歡，那我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咯！」包子不失時機地落井下石。
「呵呵，包子，就照你說的，我看四眼和你也挺像，不如就做你哥哥好了！」聶如龍也跟著打趣。
「呵呵，還分什麼彼此啊，」包子的老媽將幾個孩子攏到一塊，溫柔地說道：「你們三個都是好孩子，都是我們的好孩子！」
鈴聲響了，學生們快速地湧進考場。「孩子們，好好考！中午出來我請你們吃飯！」包子老爸的聲音餘波未了。
三天後，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鈴聲驟然響起，情願不情願交卷的學生都陸續走出了教室。駐守在第二戰場的家屬大軍也好像接受了什麼指令，突然騷動起來。
「老大，剛剛最後一題你怎麼答的？關於美國總統布什對國際形勢尤其是對局部地區安全形勢的講話如何理解，這是哪個王八蛋出的題啊！」包子出了考場與四眼和聶如龍匯合後開始抱怨。
「嘿嘿，包子，這個題你忘了？考前劃重點的時候你睡著了吧？」四眼瞇著眼睛笑道。
「不會吧？我記得當時我明明劃了的呀，那這個呢，關於抗日戰爭期間黨的第一第二戰鬥綱領的變化具體說明了什麼，這個總沒劃過吧？」
「嘿嘿，這個嘛，老師沒給劃過，但是老大曾經給我們提醒過。你看看你的複習筆記上，是不是有紅圈圈！」
「包子，行了，考那麼多分做什麼？只要分數夠你上線的就行了，考完了就不要想太多了。現在咱們要去放鬆。放鬆，懂不懂？」聶如龍看看包子沮喪的樣子，忍不住安慰了幾句。
「唉……」包子皺皺眉頭，心知再想也沒用，不如先轟轟烈烈地過完這個難得大假期再說吧！「噢——放假咯——！」包子像個瘋子似的在大街上狂吼！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觀看，唉，可憐的孩子，又一個被高考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