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光明之門 172 我到底是什麼？ 文 / 昔川
172我到底是什麼？
循序漸進幾個一嚇，不明所以地看著蘭其。眼光在他手中的碎杯子上晃悠，大家心中恐懼：莫非這傢伙還擁有半獸人的體魄？怎麼一下子就把杯子捏碎了？
蘭其沒理睬他們異樣的表情，直勾勾的眼神盯著盜賊，沉聲問道：「有沒有聽說一個叫『洛棄』的原住民？一個武功比兩大宗師還要厲害的……npc？」
無孔不入愣住了，摸不著頭腦地看向循序漸進，哥五個都一頭霧水，搞不明白蘭其在說什麼，一起對他搖頭。
蘭其同樣的滿臉疑惑，驚疑不定地望過來，可他那游移不定的眼神告訴大家：他根本就沒在看他們，似乎在注視一團空氣。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蘭傑老大，您……沒事吧？」
循序漸進輕聲發問，很擔心這個事理強橫的玩家高手突然在遊戲中犯了病——據說有一些心理素質不好的玩家會在遊戲時突然發作癲癇之類的毛病。
「我沒事！」蘭其嘴角一咧，想要擠出一絲笑容。可落在眾人眼裡，他那表情比哭都難看。
蘭其心煩意亂，看著他們此刻有點憐憫關心的表情更覺得煩悶，騰地站起身來，丟下一句話：「我有事情先走了。」話落，轉身就走。
循序漸進驚訝地追上去：「蘭傑老大，任務——」
「明天早上在此匯合！」
已經衝出門外的蘭其速度極快，眨眼間竟已經走出好遠。無孔不入幾個緊跟著衝出店門，只來得及看到蘭其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大家駭然相顧，盜賊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媽呀！這傢伙到底是不是玩家？一個魔法師怎麼速度比我這盜賊還要快得多？難怪他剛才可以瞬間擊殺博斯曼。這傢伙的敏捷屬性可能比精神力還要高得多。」
……
……
我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能理解蘭其內心的震撼有多麼強烈！
盜賊無孔不入隨口說出來的兩個名字：大夢寺原空禪師和帝國國師孟天下——這是蘭其家鄉大陸最出名的兩大高手，大陸上那些跟武林毫無關係的普通人都熟知這兩個名字。
這兩個人，都曾經是蘭其當年學武之後一心要超越的目標。在大陸多年戰亂中，蘭其曾與他們多次交鋒，直到最後武功大成，才在七天之內連敗這兩大宗師，成就大陸武林的神話！
也是在那兩場大戰之後，蘭其才準備攜卓紅綾隱居大湖。可惜婚禮未成，洞房未入，就被師傅他老人家勸告，踏進了神秘莫測的「命運門」。一晃眼，物是人非，流落到這個詭異的魔法世界！
如果說之前突然看到卓紅綾的雕像讓他震驚，那麼，從玩家嘴裡聽到了東方服務器那個武俠世界鼎鼎大名的兩個「npc」竟是自己熟悉至極的人物——蘭其當場就懵懂了。
原空禪師和孟國師怎麼會出現在東方服務器？他們明明是家鄉大陸的人，怎麼突然變成了原住民？他們也是npc？我是什麼？
家鄉大陸難道就是那個「東方服務器」？難道家鄉大陸也是神靈和玩家擺弄下的遊樂園？
其實，無孔不入一開始描述那個所謂的東方服務器，蘭其就有所感悟，當最終聽到那兩個宗師的名字，他幾乎能肯定了：東方服務器就是家鄉大陸！
原來，自己確確實實是個原住民！原來，自己是東方服務器過來的原住民！原來，自己果然是個玩家群體眼中的npc！原來，自己也是一個被神靈支配命運、供玩家群體遊戲的工具和傀儡！
蘭其雙目無神，跌跌撞撞地走在克莫德這個矮人小城市。街巷上凌亂的垃圾雜物磕磕絆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如果這個時候無孔不入在他身後，肯定能輕而易舉地偷走他的錢袋。
回家的渴望被這個突然到來的消息沖淡了。
上次跟瑞德交談時就已經在懷疑，甚至在地下城時第一次聽黃昏旅人提起「神夢大陸」這個名字，當時，蘭其就有種莫名的緊張：也許，自己的家鄉大陸一直以來就是神靈在背後操縱的遊樂場！
如果剛才，他們回答說東方服務器果然有一個名字叫「洛棄」的武學宗師，那他也許會一下子昏過去。
「洛棄」，是自己在家鄉大陸的名字。當初在洛水江畔，義父撿到包在襁褓裡的自己，因此給自己取了個這麼彆扭的名字——還記得與紅綾第一次相遇時還被她就此取笑過自己。
自己真的是個棄兒啊！當初不知名的父母拋棄了自己，如今，自己又被不知名的力量——神靈？拋棄到這個更加荒謬的世界？
東方服務器！
西方服務器！
玩家！
神靈！
自己的生命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蘭其苦笑，站住了腳，仰頭望著天空——幾朵白雲漂浮在蔚藍的天幕，天邊的紅日仍舊散發著充足的光和熱，可自己為什麼感覺到一陣寒冷呢？
沒有風。四周很安靜，隱約傳來「叮噹」的聲響。蘭其的注意力分散了，無主的思緒竟仍能作出清澈的判斷：是了，這裡是矮人聚居區，兵器打造和釀製大麥酒是這裡最主要的兩個生活職業。奇怪，怎麼聞不到大麥酒的香味呢？
抽了抽鼻子，蘭其沒嗅到剛才在酒館附近濃郁的酒香，卻聞到一股子腥臭的味道。下意識地低下頭，只見自己的腳下是一堆腐爛的東西，一隻腳已經陷進去了，臭味撲鼻而來。
蘭其慢騰騰地把腳拔出來，慢慢地退後了幾步，慢慢地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雙嶄新的靴子，換過來了，看都不看那雙沾染了髒物的寶器裝備，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曲折的小巷子似乎沒有個盡頭。巷子兩側是低矮的院牆，和緊閉的門戶。
經過一家家鐵匠鋪門前時，總是能聽到門後老鐵匠訓斥學徒的陣陣吼聲：笨蛋，手腳利索點，這批武器明天日出前必須趕工出來，長老們都快急瘋了……
偶爾迎面過來一個胖嘟嘟的矮人，要是正巧碰到走到巷子最狹窄的地方，兩個人都要緊貼著一邊牆壁交錯而過。
這個時候，蘭其就停下腳步，好奇地目送矮人背影遠去，輕聲地自言自語：這裡這麼貧困，可他們怎麼還營養過剩的樣子呢？
不解地搖搖頭，他繼續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當眼前出現了高聳的橡樹林構成的城牆時，蘭其才驀然發覺，自己都走出克莫德小鎮了。
背靠著粗大的橡樹樹幹，傾聽著頭上茂密的樹冠中飛鳥的鳴唱。輕柔的風帶來外面的青草芳香從手邊掠過。
遠處城門口附近那兩個專注的矮人守衛就像是兩團亙古就有的石墩，一動不動，夕陽拉長了他們原本粗矮的身影。
又是一天要過去了。
當夜幕降臨，城牆下暗淡無光。克莫德小鎮內燈光稀疏，打鐵的聲音消失了，傳來矮人們的歡呼。側耳細聽，蘭其聽明白了：勞累一天的矮人們終於可以到酒館消磨一天中最輕鬆的時光。
「真是沒有追求的種族啊！」
蘭其不禁嘲諷地自語出聲，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馬上愣住了：最貧苦的矮人種族起碼可以工作、可以消遣，他們終是有自己的追求——可自己的追求是什麼呢？
回家嗎？可自己的家鄉也是一個「遊戲世界」啊！
關鍵是，到底如何回家？
莫斯凱裡老師說卡皮瓦拉隱藏著魔法世界最大的秘密，可自己卻陰差陽錯地從卡皮瓦拉跑到了地表世界。還要等待著光明之門的開啟，還要看著神僕公會和琳雅他們完成不知何日能完成的連環任務。等光明之門開通後重返地下城，還要長途跋涉再次前往龍族墓地，如果能發現龍族墓地隱藏的秘密，自己就能回家了？
誰知道呢。也許這輩子就要永遠漂泊在這個光怪陸離的「西方服務器」了吧？
想想真是奇怪啊。為什麼這裡的原住民跟家鄉大陸的人差距如此之大呢？家鄉沒有神靈，沒有這麼清晰的種族劃分，沒有戰鬥職業屬性，沒有等級經驗數據，沒有裝備屬性……最關鍵的是，家鄉大陸的人類都是自然繁衍下來的，而不是從降生台冒出來的。家鄉大陸，有愛情，有友情，有親情——這裡都沒有！
「不對啊！家鄉大陸怎麼可能也是一個供玩家群體遊戲的遊樂場呢？」
蘭其搖著頭自言自語，眼睛漸漸放光，籠罩在心頭的巨大陰影一點點消散。他急切地想要一下子理清這一團亂麻，抱著腦袋苦苦思索，只為了那個靈光一閃的念頭：家鄉大陸絕不是那個東方服務器！
回想起循序漸進幾個玩家在自己問出「洛棄」這名字時的茫然不解的樣子，蘭其感覺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
他們為什麼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按說自己擊敗了兩大宗師，被大陸武林譽為百年奇才，加上自己領導了大湖、百越和北方蠻族三場對抗帝國的獨立戰爭，名頭應該遠比兩大宗師還要響亮許多，他們沒理由不知道自己啊？
蘭其的心砰砰亂跳，口乾舌燥，想要大聲地喊出來，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在他腦海糾纏——
一個聲音惡毒地嘲諷著：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就是個npc！
另一個聲音憤怒地大喊：老子不是玩家和神靈的玩偶，我不是npc！
蘭其的思緒越來越快，甚至自己都要跟不上來！
直到他驀然驚覺：該死！自己只不過聽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而已，那個見鬼的東方服務器到底是不是家鄉大陸還模稜兩可，怎就可以疑神疑鬼地認定一切？
想到這裡，蘭其一躍而起，撒腿就跑，不一會兒就再次回到亞克多酒館。
矮人酒館內外坐了很多衣衫襤褸的矮人，一個個抱著酒瓶子開懷地對飲獨斟，只有亞克多老闆一個人跑前跑後地忙活。
他在不停地叫嚷：「該死的，去年的那瓶酒錢你還沒給我呢，今天說什麼也不能給你酒喝了。」一邊罵著，他一邊拿出了一瓶瓶大麥酒，接著笑罵一句：「不過——馬上要戰鬥了，這幾天大麥酒免費提供。」
「啊啊，多麼慷慨的亞克多啊……」矮人們鬧哄哄地大聲讚美著。
亂哄哄的酒館裡，並沒有玩家的身影。蘭其站在門口，皺著眉頭忍受一個個酒鬼嘴中呼吸出來的難聞酒氣，真難以相信大麥酒被喝下去之後原來也是這麼個刺鼻味道。
「咦？尊敬的玩家，您回來了？」亞克多看到蘭其，急忙上來招呼。
「亞克多，剛才那幾個玩家哪裡去了？」蘭其擺手拒絕了他遞過來的酒瓶子。
「他們啊？你離開不久他們也走了——啊，那個盜賊過來了。」
順著亞克多的手指，蘭其霍然轉身，只見盜賊無孔不入正小跑著過來。
「蘭傑老大，你還在？太好了！」盜賊的臉上滿是驚喜。
真的是太好了！蘭其更加歡喜，扭頭對亞克多揚聲說道：「大麥酒！」
「無孔不入，你怎麼看出來我使用的是武功？」
在擺到門外的一張破爛酒桌上坐下來，蘭其顫抖著聲音問他。
他很想直接詢問東方服務器的事情，可理智告訴他必須還從武功這個話題切入。眼前這個盜賊很聰明，難保他不會生出疑心。
可蘭其想錯了。無孔不入根本就沒那麼想，他開心地叫道：「老大你施展的真的是武功？哈，太棒了！」
蘭其緩緩點頭，盯著他的眼睛凝重地道：「這是一種武功！能突然增快自己的速度罷了。如果敵人有了防備，也沒什麼太大的用途。」
「老大，您怎麼用出來的？怎麼會沒用呢？如果我在使用背刺或割喉技能時會這個，就能把速度提升很多，敵人就算是有準備都防不住我的匕首。對了，您的那兩柄匕首能不能讓小弟開開眼？」盜賊眼饞地懇求著，眼珠子賊亮賊亮的。
蘭其微笑著搖頭拒絕。這個小賊眼光真的很不錯，竟然看得出神器匕首的不凡之處。這傢伙賊眉鼠眼的，心眼很靈活，萬一拿給他匕首，沒準會馬上下線逃跑——自己可不會盜竊術，沒有貝當「盜屍」的本事，還是別冒險給他觀賞了。
「我過去也使用過幾次類似的武功招式，只有在特殊場合才有作用。」蘭其想起在龍山上給龍巫妖那一記偷襲，就是用「斯卡拉的絕望」在老妖怪後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創口。當時就是施展出靈活的輕身功夫結合了任意門偷襲，一舉成功。可要是想據此替代魔法技能根本就是個奢望。
除非能像瑞德那樣掌握一套非常完整的「武功技能」——在這個魔法世界，不恢復一身真氣做基礎，武功僅僅是個花架子，遠遠沒有各類職業技能的作用大。
他接著說：「我對東方服務器很好奇，但非常陌生。你跟我講解一翻。如果讓我滿意，我就考慮教你幾招能提升速度的武功招式。」
無孔不入騰地站起來，隨即警覺自己太激動了，又馬上坐下來，雙眼放光，熱切地盯著蘭其，壓低聲音問：「老大，您說真的？」
「除非對方是龍巫妖，否則我從不會說謊。」蘭其微笑。
這句笑話讓盜賊也笑了出來，笑得越來越開心：多麼划算的買賣啊？論壇上隨處可見的信息竟然可以獲得這麼豐厚的回報，我的運氣太好了！幸虧我留個心眼沒有跟他們一起下線，就知道還會遇到這個菩薩一樣的高手玩家！
無孔不入根本就沒心思認真思考對方為什麼會追問東方服務器的事情，他比蘭其還要著急。「老大，你要問什麼？」
蘭其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要知道東方服務器都有哪些著名的……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