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63 天才的歎息 文 / 懶獅子
63天才的歎息
修德被艾爾莎帶回了王宮。伊利也因狼焰的修復完成，在次日便返回了格雷恩商會。雖然他留下話說會在有空時再來拜訪公爵府，但考慮到最近格雷恩商會的生意有越來越興旺的傾向，所以這名商人之子在短期內應該是不太可能有空實踐這個諾言。再加上諾茵這段時間也因軍務繁忙而少有回府，所以麒麟差不多又回到剛到王都時的孤家寡人的狀態。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這段清閒的時間或許反而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至少麒麟就利用這段無所事事的時間，把狼焰的基本操縱給摸熟了。
「唔，向前推是上升，向後拉是下降，其它還有……」
麒麟一邊控制著機體，做著基本的升降訓練，一邊確認著高度計上顯示的數字。「邊境」迷霧所在的高度大約是三千米左右，上次在迷失在迷霧中的恐懼體驗讓他刻骨銘心，為了不重蹈覆轍，麒麟在飛行時總是把狼焰的高度控制在二千米以下。他打算至少在掌握基本的空中格鬥技巧以前，讓自己和那片危險的天空保持距離，不過對於目前的他來說，這個目標還相當的遙遠。
「哦哦，到了到了，就是這裡。」
從窗口確認過下方的地貌。麒麟發出興奮的呼聲。
此刻狼焰正飛行在七百米的空中，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向後則依稀能看到遠方王都的輪廓。從地上看去或許是平淡無奇的風景，但從天上看去卻能明顯發覺到其中的異常——只見森林的中央有一片倒伏的林地，方圓一公里左右的樹木齊齊向著王都的方向倒折，有的甚至還被連根拔起，簡直就像暴風過境似的淒慘，但詭異的是，除了森林中央那塊林地以外，森林的其它部分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這樣看著，還真覺得抱歉啊……」
看著森林的慘狀，麒麟心中浮現出稍許的罪惡感。事實上，眼前的情景和他有著莫大的關係。
前些日子他在迷霧中迷失方向的時候，幸運的遇上和那位親切的龍姬安傑利娜，安傑利娜用其無以言喻的力量輕易劈開了迷霧，而當麒麟駕駛狼焰從安傑利娜開劈的隧道中衝出迷霧時，呈現在其正前方的便是下面森林被暴風橫掃的淒慘模樣。也就是說，安傑利娜的隨手一擊不但轟穿了迷霧，其餘威不減的落到森林中，於是便造成了現在他所看到的超自然景象。
麒麟駕駛狼焰圍著龍姬的傑作轉了三圈，然後回頭看向天空的方向。距離他和安傑利娜的相遇已過了兩周的時間，被八荒龍姬轟出的隧道早已被流雲掩蓋，但順著倒伏林地的反方向望去。還是依稀可以看到遂道的隱約痕跡。麒麟回想起和安傑利娜相遇時的情景，雖然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回頭想想，才知道那是何等的幸運。
以地上界的常識而言，八荒龍姬的存在恐怕只能被劃到神話等級。麒麟不知道龍族是不是都像安傑利娜這樣，或者，安傑利娜就算在龍族中也是相當特殊的存在。但不管怎麼說，龍族和人類間作為生命個體的差距，已到了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程度。在地上界的居民眼中，龍族常常被視為邪惡的暴君、殘暴的捕食者，或許這樣的看法有其事實依椐，但麒麟並不認為它們就完全正確。
從他的親身體驗來看，安傑利娜對地上界其實並無抱有明確的惡意，倒不如說，近似興趣的好意還要更多一點。只是，由於龍族的存在遠遠超過人類能夠理解的層次，就像螞蟻無法理解巨象的行動，人類也無從去猜測龍族的善惡。雙方根本沒有任何的交流渠道，再加上人類對上位生命的本能畏懼，這恐怕才是龍族被地上界居民視為洪水猛獸的真正原因。
身為地上界的居民，麒麟原本也畏懼著那天空的龍族，這種畏懼既使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消除。但是，和安傑利娜的相遇，把某種比畏懼更強烈的感覺打進了他的心裡。麒麟不知道那能不能稱為「憧憬」，但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浮現出那翩翩飛舞的紅影。
「討厭的雲，稍稍吹走一些吧。」
安傑利娜這樣說著，揮手吹飛了遮天蔽日的迷霧。
「被地上界的生命所感謝，這還是頭一次呢……」
安傑利娜搖搖頭。一邊玩弄著垂下耳梢的金髮，一邊露出趣味盎然的表情。
「我先走了，小人兒，今後有緣再會吧。」
以腳踩頭龍、手攀龍角的凜凜英姿，安傑利娜和他揮手別過。
……每次想到這裡，麒麟總是心情激昂，有好幾次他都幾乎忍不住駕駛著狼焰衝進迷霧，最後還是用盡全部理智才把這樣的念頭給壓下來。麒麟憧憬著安傑利娜，只不過和對諾茵的愛慕不同，他對安傑利娜的憧憬中少有男歡女愛的成份。儘管安傑利娜的強悍和美貌對任何雄性都具有火焰于飛蛾般的吸引力，但至少對麒麟來說，八荒龍姬更像是天空的象徵。
遼闊無垠，瑰麗無限，神秘莫測，大氣磅礡……麒麟便是在安傑利娜的身上，看到了這樣的天空。
諾茵說他是危險的「失魂者」，是被天空俘虜靈魂的男人，雖然麒麟以前並不以為然，但現在卻不得不承認他被這樣的天空給迷住了。始祖神也好，龍族也好，浮游島嶼也好，高等魔物也好，在他頭上的天空中存在著太多他不知道的事物，而這些對於麒麟有著無比強烈的吸引力。麒麟期待著有朝一日自己能在那片遼闊的天地裡自由飛翔，但在那天到來以前，他還有必須完成的諾言。
「替諾茵……」麒麟朝前方伸出手，輕輕張開五指，透過指間的縫隙看著眼前狹小的天空。「把這片天空……咦？」
……………………
透過五指的間隙，麒麟看到遠方的天邊正有兩個黑點朝這邊飛來。
黑點的速度極快，而看著它們朝這邊逼近，麒麟心中不自覺湧出「會不會是遇上高等魔物」的擔憂。並感到些許的慌張。不過，這份慌張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後。隨著雙方距離的接近，麒麟漸漸看清了黑點的模樣。那是兩架王**的制式空騎，空騎的外表以近似天空的深藍色塗裝，機體兩側則分別繪有藍底白紋的旗幟，而據麒麟所知，在拉維利斯王國的空軍裡面，只有一支隊伍才被允許採用這種特殊塗裝。
「蒼空王騎！」
麒麟禁不住發出一聲歡呼，老實說，他從沒想過自己能這麼快和這些令人尊敬的天空守護者們並肩馳騁。麒麟瞪大眼睛打量著朝這邊飛來的兩架空騎，然而其中並沒有他最想見到的那架青色空騎，他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就在麒麟凝神眺望的時候，兩架空騎已從狼焰的左右擦肩而過，空騎翼尖擾起的亂流讓狼焰的機身產生猛烈的顛簸，結果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把機體重新調整到平穩狀態。在這期間，兩架空騎在後方各自進行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掉頭，然後加速追上狼焰，一左一右的並行在狼焰的兩邊。
狼焰維持著平穩的飛行，左右兩架空騎和它只隔著一個翼展的距離，因此麒麟很容易就看到右邊的機師在機艙裡朝自己揮手招呼的模樣。
「……波旦大叔？」
只見那標誌性的禿額頭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強光，麒麟幾乎馬上想起了這位在他初次遭遇空賊時、和諾茵同行前來救助的機師大叔的名字。
「那另一邊的是……」
麒麟下意識的望向左邊的空騎，只見裡面的金髮青年正懶洋洋的打著哈欠。麒麟記得他的名字是克魯茲，似乎是波旦的部下。
似乎注意到麒麟的目光，克魯茲轉頭望了過來，他打量著麒麟，顯得有些疑惑，然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麒麟注意到他的耳邊戴著一副似乎耳罩似的東西，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趕緊從後艙的貯物具箱裡翻出一副同樣的耳罩來戴上。
「……笨蛋！駕駛空騎竟然連『集音器』都不帶，百翔長到底是怎麼教你的啊！」
果然，麒麟剛剛戴上耳罩，波旦大叔豪快的怒喝聲就穿透了半規管，直接轟到腦袋裡面。
「那個，諾茵沒教過我啊……」麒麟嘗試著為自己辨解。
事實上，這種叫作「集音器」的耳罩是伊利當時隨著那堆零件送來的東西，是空騎機師們常用的聯絡工具。集音器能夠把聲音信號轉換成某種頻率的空流振蕩發射出去。同時也能接收外界傳來的空流振蕩並將其還原為聲音信號，藉以實現聲音的即時傳輸，是非常方便的聯絡工具。只是，由於集音器必須在浮空機關生成的制空圈裡才能運作，而且其產生的空流振蕩一旦離開制空圈就會迅速衰減，所以無法用於遠距離通信，只能在近距離作即時聯絡使用。
「喂喂，那邊的小傢伙，你在搞什麼鬼啊？即然聽到了就個回話啊？」
波旦的聲音再次響起。而麒麟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把集音器的受信端打開，於是趕緊打開受信端，並把話筒調到嘴邊。
「呃，好了……那個，能聽到嗎？」
「啊，聽到了，就像剛剛爬出來，屁股後面還粘著蛋殼的菜鳥一樣的聲音。」十翔長大叔的豪邁笑聲從耳罩中傳來。「說起來，小子，這個不是百翔長以前的座機狼焰嗎？怎麼會是你在駕駛啊？」
「是諾茵把狼焰送我了。」波旦曾經是諾茵的上司，因此對於他能認出狼焰這件事，麒麟並不感到驚訝。
「什麼？百翔長……把狼焰送你了？」
「沒錯。」就算看不到圖像，麒麟光憑聲音也能想像出波旦那邊驚得口愣目呆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湧起陣陣得意，但還是向波旦說明了一下。「其實諾茵給我的時候，狼焰全身都是破破爛爛的，我們可是費了很大力氣才把它修好。而且狼焰原來的部件裡面，除了浮頭機關和基礎骨架以外，其它都被全部換過，可以說是一架全新的機體！」
「哦……」波旦不置可否的沉默了幾秒，然後問道：「這樣說來，空騎幕場的事是你們搗的鬼？」
「空……空騎墓場？」麒麟的心臟被嚇得停了一秒，冷汗刷刷往上掉。不過幸好波旦看不到他的模樣。「什……什麼空騎墓場？我不知道啊？根……根本就沒聽過！」
「……算了吧，小傢伙，你的這種反應已經足夠當成證據了。」波旦冷哼一聲，不過聽起來倒是沒什麼惡意。「空騎墓場本來是由軍部的管轄，雖然被劃成軍事禁區，但裡面的零件反正也是放著生銹而已。你要去拆些回來用本來也沒關係，但你把整個遺跡通道都弄塌了算怎麼回事？」
「唔……」麒麟汗出如漿，腦袋裡只剩下「薑是老的辣」這句話在滾來滾去。
「嘛，算了，反正那地方也不歸蒼空王騎管，就讓軍部去頭疼吧……」最後波旦主動放過了麒麟，並把話題移到另一個問題上。「說起來，小傢伙，你把狼焰修好了這件事是值得誇獎啦，但你每天就這樣開著它飛來飛去的到處閒逛嗎？」
「……我是在熟悉基本操作。」
「基本操作什麼的，百翔長沒教你嗎？」
「諾茵沒教過我啊。」
「……你說啥？」
麒麟的回答讓話筒對面沉默了半天，然後波旦以試探的語氣問道：「我姑且問問，你以前曾駕駛過空騎吧？」
「沒有，上次……就是遇到空賊船的那次，那還是我初次搭乘飛空艇。」
「……」麒麟的回答讓對面陷入更長時間的沉默，耳罩中似乎傳來機師大叔努力控制呼吸的聲音。
「那……那你是怎麼學習駕駛空騎的？」
「跟著書上學唄，就跟修理狼焰時一樣。」
麒麟這樣回答後，耳罩裡突然響起「砰」的一聲悶響，倒把麒麟嚇了一跳。
「喂喂！大叔，你沒事吧？」
「不，不是我……」
「是我啦，剛才我撞到儀盤上了……」第三個聲音在耳罩中幽幽響起。
原來克魯茲一直都在旁聽著兩人的談話，而剛剛麒麟的話似乎給他帶來相當大的衝擊，以至於這位第一聯隊的精英機師失腳踩下減速閥，然後在慣性作用下一頭撞在了儀盤上。
由於誤踩減速閥，克魯茲的機體被其它兩人拋下一段距離。他一邊揉著被撞紅的額頭，一邊操縱機體追上前面的兩人，並加入了他們的交談。
「隊長啊，我想問個問題。」
「你問吧。」
「算算時間，從上次我們殲滅那個空賊團以來，還不到兩個月吧？」
「嗯，沒錯。」
「然後，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從我進軍校算起，到機師實習，再通過考核，最後得到自己的空騎，差不多共用了三年的時間吧？」
「你還算是快的，普通人的話，用上十幾二十年都成不了正式機師的也大有人在。」
「是啊，但問題是……」克魯茲頓了一頓，然後用相當謹慎的語氣問道：「如果這樣的我都能被叫成『天才』的話，那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上面過程的人，該叫什麼啊？」
「這個嘛……」波旦皺眉苦思了片刻，然後決然道：「叫『怪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