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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篇3 沒關係 第十八章 第一手棋 文 / 愛情有害健康

    全身心投入到和張少康復盤的吉住,似乎很快就忘記了和羅秀的約定。他復好盤,連教室都沒回去,就直接回家了。而陳靖緣則提醒他不要忘記週六下午來她家,順便和她媽一起吃個晚飯。她沉浸在和狐狸精的鬥爭勝利的回味當中,自然沒把什麼約定當回事。吉住不提出赴約,她更不會主動提醒。

    蘭州麵館就在學校旁邊,等在門口的羅秀髮現吉住和陳靖緣騎著自行車直接向另一方向騎去,並沒有過來赴約的苗條。她當然不是傻子,不會追上前責問,更不會繼續傻等。不過她對他們的故意失約,一句抱怨也沒有,無奈地笑了一下,將自行車推上了馬路。雖然被放了鴿子,但好歹能和陳靖緣冰釋前嫌,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收穫吧。她正欲騎上車,身後一個洪亮的聲音「羅秀--」,嚇了一跳。她定了下神,轉過頭,發現王習偉就站在她後邊,正對自己微笑著。她調過車頭,走了過去,問:「什麼事,天才?這麼晚了還沒回去嗎?」

    「在等你。」王習偉眨了下眼睛。

    「等我?」羅秀故作驚訝狀,問,「你不擔心你們班的鍾蘭若吃醋嗎?」

    「她吃醋?這和她有什麼關係?」王習偉被羅秀的話給搞糊塗了。

    他在故意裝蒜?算了,他既然不願承認,我也不逼他。羅秀索性直截了當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關於電視直播的事。」王習偉開門見山地說。

    「我不是答應你了嗎?」

    「可是直到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下週一就要進行勝者組決賽了。」王習偉心急如焚地說。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羅秀將車頭調回,騎上了車,向西而行。

    「哎,你別急著走。你的直播計劃到底是怎麼制定的?」眼見得羅秀和她的愛車消失在眼前,王習偉氣得直跺腳。

    ☆☆☆

    吉住經常去陳靖緣家,不過很少見到她的爸爸。到底是商人,顧家的少。為數不多的幾次遇見,她爸爸也是一個人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從不出來與家人和客人搭話。這是一個神秘的人物。陳靖緣的媽媽陳彥穎忙了一下午,燒了近十盤美味佳餚。席間,三人邊聊邊吃,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小時。陳彥穎問了吉住他在學校圍棋比賽的情況,得知他除去一局棄權外,其餘皆中盤取勝,可謂勢如破竹。她就祝福他在下周的比賽繼續保持良好的狀態,取得好成績。

    看來他是離不開圍棋了,下棋也適合他。陳彥穎不禁回憶起吉住抓周的事。

    「抓周?」陳靖緣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孩子到了一週歲,要過「生日」。這第一個生日,一般都過得比較隆重,稱之為生日「抓周」。

    這種隆重的表現是,有的人家要宴請親朋。這頓宴席,大多比較講究,飯菜豐盛,而且質量也很高。

    午飯前,在床上要放置許多東西。這些東西中,有書籍、筆、剪子、尺子、麵包、蘋果、皮球等。這些物品擺好後,要把孩子抱過去,一家人圍攏來,讓孩子在床上爬,看他在床上從一大堆物品中抓什麼東西。如果孩子先拿了書、筆,這便預示著孩子長大了喜歡唸書,是讀書人,這樣,自然閤家歡喜了。如果是先抓了尺子和剪刀,那自然是預示著孩子長大當裁縫了。如果是在炕上先抓了吃的食物一類東西,就說明孩子長大了愛吃,如果抓到了玩耍的物品,就說明孩子貪玩。

    這種「抓周」,是寄托了上一輩對下一輩子的希望。

    「那阿住他抓到了什麼?」陳靖緣好奇地問。

    吉住卻非常鎮靜,顯然這段往事他已經從他父母處聽到多遍,爛熟於胸了。

    「一粒棋子。」

    陳靖緣感慨道:「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怪不得他這麼迷圍棋。」

    「我也這麼想。」陳彥穎又說,「不過,你週歲時抓到的是皮球。」

    「皮球?」

    「對,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我可是大吃一驚。」陳彥穎說,「你都高二了,我也沒看出來你在排球上有什麼天賦。」

    「我都不碰排球的。」這點陳靖緣得承認。

    「因此,抓周預言對於你完全失效。」陳彥穎自然而然就得出這個結論,順便刮了一下女兒的鼻子。

    為什麼非得是排球呢?也許是足球、籃球、橄欖球。吉住心想。

    收拾好碗筷,陳彥穎突然提出要和吉住下一局棋,著實讓吉住和陳靖緣不敢相信。「媽媽,」陳靖緣叫了她一聲,試圖讓她清醒一下,收回這個荒謬的提議。吉住也從來沒聽他爸爸說過陳阿姨會下圍棋,覺得陳阿姨的提議有些突然,但又無法拒絕,畢竟陳阿姨是他爸爸三十多年的好朋友。可能母親受女兒的影響,也漸漸愛上了圍棋吧。

    陳靖緣不情願地幫他們拿來了棋盤和棋盒,放在了桌上。

    「你是小輩,讓几子?」陳彥穎拿過白棋,就問。

    吉住有些驚訝,問:「阿姨要和我下讓子棋?」

    「讓子棋?所讓的子怎麼擺,隨便擺嗎?」陳靖緣平時是和吉住用小棋盤練習的,對於小棋盤,下讓子棋簡直是不可能的。因此她也就沒下過讓子棋。

    看到陳靖緣疑惑的表情,吉住有必要作出一番解釋:如果你和高手下讓子棋,就應當由你主動把所讓的子放在盤上。高手說:「讓四子」,你就把四個子放在四個角的「星」位。「星」又稱「四四」。比較難放的是被讓三個子,這三個子佔據三個角的「星」位,但必須把左上角空出來,因為這個角就是對方的右下角,空著它,讓對方可以不用費力就在自己右手旁下子,這是一種禮貌。如果被讓九個子,就把盤上九顆星都放滿。被讓八個子,就把正中這顆星空出來,這顆星的名字叫「天元」。被讓七個子,該空出上邊和下邊的兩顆星;讓六個子就再把「天元」空出來。

    「讓子棋就不必了,最多我拿黑棋先下吧。」吉住提議道。

    「也好。」陳彥穎同意了,她婚後有十幾年沒摸圍棋了,重新拾起圍棋,也只是半年前的事。吉住雖不是專業棋手,但他父親吉永利必定會傾盡全力教授其畢生所學。如果貿然和他下讓子棋,必敗無疑,於是找了個台階下。

    對弈雙方,一方拿黑子,一方拿白子,由黑方先下第一步,接著由白方下第二步。以後交替進行,一次只能下一著棋,無論吃子與否,都不得連下。棋子必須下在交叉點上,不得下在格子裡。棋子下在棋盤上以後,不能移動,除非被對方吃掉時才能從盤上取去。

    面對著空棋盤,吉住陷入了沉思:第一手棋下在哪裡好呢?

    陳彥穎一直盯著棋盤,可是半天不見吉住落子,感到納悶:第一手棋有什麼好多想的?盤上最好的據點是在四個角上。星,小目,目外,高目,三三,這些位置都是最好的據點。

    陳靖緣也催促吉住快落子,但吉住仍然在長考。她突然有種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吉住會像去年在尹晴家和她父親那局棋一樣,第一子下在天元上。阿住,你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其實不喜歡下什麼讓子棋和讓先棋,你喜歡對弈雙方在絕對對等的條件下進行對局。在7-7的小棋盤,先手方下在天元勉強獲勝。到了9-9的小棋盤,就必敗無疑了。第一手下天元,純粹是將先手之利供手讓人。你真可謂用心良苦。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執黑第一著下天元並贏了的話,那麼我媽媽心裡會怎麼想。她會認為你下得極其過分,是在欺負她。

    陳彥穎發現吉住的眼神始終盯著棋盤的中央,困惑不已,心想:難道你想第一手就落天元位?我也聽說過《虯髯客傳》那個虛構的小說裡李世民和虯髯客下棋下嬴了的故事。話說當時李世民和虯髯客開始下棋,虯髯客搶了黑子先下,他把幾個黑子擺到四角上(下圍棋邊角容易做活,因此一般都是從角上開始下起),說「我以數子守四方(虯髯客一向很仰慕漢高祖劉邦,非常欣賞他的那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李世民便持一顆白子下在正中的「天元」位置,說「我以一子定中原」。於是虯髯客頹然歎息,知道自己遠遠地輸給了李世民。吉住,你一定以為這步棋雄踞中原,其影響波及四面八方,彷彿整個棋盤都被它佔領了。其實,這只是一種假象,用一個棋子佔領整個棋盤,這是不切實際的,而且是天真可笑的。行家的行話是「金角、銀邊、草肚皮」,你是一個有實力的棋手,這些用不著我來教你吧。

    經過了數分鐘的思考,吉住第一手棋還是下在右上角。陳靖緣鬆了一口氣,而她媽媽則不費力氣地下在他的右下角。

    年輕人還是很懂禮貌,很謙虛的。陳彥穎欣喜地想,孺子可教也。圍棋說到底,畢竟還是文雅的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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