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歷史軍事 > 重塑國魂

第一卷 東北偏北 第十三章 家 文 / 世紀紅爵

    第十三章家()

    光緒十四年十一月初三(一八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吉林城大東門外。何紹明裴緯一行人馬,緩緩而馳。

    一丈五的城牆,垛子林立。鐘鼓樓式的城門下,不比盛京般車水馬龍。

    「這算是到家了。」何紹明歎道。這十來天風餐露宿,加上他不會騎馬,速度本就不快。路過龍城之時,風雪大作,等了兩天風雪漸止,這才重新上路。

    打馬加速,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吉林將軍署。眾人翻身下馬,自有門口戈什哈進去通報。

    「大帥,何少爺回來啦!」

    「哦?快快讓他進來。」長順連忙放下手中邸報,道。

    「登登登」腳步響動,何紹明裴緯推門而入。

    「見過大人,寧之幸不辱命,把何少爺請回來了。」裴緯拱手行禮道。

    「見過世伯。」何紹明偷眼打量長順。中等身材,六十開外年紀,身著蟒袍,紅寶石頂子,上繡麒麟,一張圓臉,五官倒也分明。何紹明心道:也就普通人樣,想來他閨女也不能出奇到哪兒去。

    「紹明,可算把你給找回來了。這幾日老夫時而發夢,於夢中乃父責老夫有負所托,是為無信也。如今你平安而歸,老夫也好安心而眠了。」長順的臉上竟有些慈祥之色。

    「勞世伯掛念了。小侄被擄,非出所願,僥倖逃脫,卻傷重昏厥,五六日方醒,後輾轉盛京,意隨附商團,再返吉林。」這十來天,何紹明從裴緯那兒把這半文不白的本事學了小半成。何紹明得出來一個結論,學外語必須要有語言環境啊!

    「哈哈,前番聽聞賢侄深陷匪穴,出奇謀,救其僕,捨身跳崖。後又聞,賢侄率百姓,抗匪眾,頗有章法。這月多不見,賢侄變得老夫都不敢相認了。」

    「世伯見笑了,小侄那點兒微末本事,算不得什麼。」何紹明謙虛道。

    「誒?怎麼算不得?前日老夫寫了奏章,言你孤身探匪穴,助老夫剿滅悍匪。不顧其身,救仆落崖,輾轉數百里,又率眾滅匪,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啊?」何紹明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被擄了麼?怎麼變成臥底了?

    「賢侄不比吃驚,來年你也該入旗了,老夫這是為你抬抬身價。」長順笑道。見何紹明一臉風塵之色,長順又道:「賢侄趕路辛苦,倒是老夫疏忽了,先去內宅梳洗打理,歇息歇息吧。」

    何紹明躬身應是,自有下人引路。轉了幾個彎,穿過一處小花園,進了一處小院落。

    「何少爺,您請。這院子自打您搬出去就空了,夫人吩咐下人每日打掃,乾淨的很,您請進。」

    推門而入,果然一塵不染。

    「何少爺,您先歇著,一會兒管家會安排下人來服侍。」說罷,那下人作揖,轉身而去。

    「咿呀」一聲,門被推開,秋菊匆忙進來,轉身關上。

    「小姐,那混小子回來了!」秋菊急聲道。

    「回來了?」凝香停下了手中的女紅,眉頭輕蹙。「回來便回來吧,關我何事?」

    「哎呀小姐,怎麼不關您事?眼看再過一個半月就是新年了,過了年您可就要……」秋菊一把搶過女紅道。

    「誒,那又如何?前些日子跟阿瑪提起退婚,阿瑪責罵了我半天,說婚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又能如何?」凝香歎息道。

    「小姐,您可以去求夫人啊,夫人最疼你了。」

    「求過了。別看額娘平時疼我,這婚事上可是說死了的。那混人,可是額娘帶大的。額娘還勸我,說是那混人如今洗心革面,將來定會好好待我。」

    「小姐,這種話您也信?怕是老爺夫人都被那混小子騙了。不成,我倒要親自去看看,究竟怎麼個洗心革面法兒。」秋菊努著小嘴,轉身就跑了。只剩下凝香一個人呆坐著,女紅掉落地上猶不自知。

    「聽說了麼?何少爺回來了。」一下人道。

    「早知道了,何少爺過花園的時候我親眼見過了。」另一下人不屑道。

    「你知道什麼?何少爺失魂兒了!」

    「真的假的?」

    「切,剛才過去伺候的小紅說的,那何少爺根本就認不出來小紅了。」

    「啊?何少爺連以前的使喚丫鬟都不認識了?」

    「誰說不是呢……」

    秋菊穿過長廊時,隱隱聽到下人議論何紹明。

    「失魂兒了?呸!怕是故意哄騙老爺夫人的吧。」心中暗想,腳下不停,轉眼進了小院。

    推門而入,卻見何紹明微伏在案几上,專注地寫著什麼。

    從門灌入的冷氣,激得何紹明一哆嗦,頭也不回,道:「把門兒關上。」

    秋菊關上門,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何少爺,我家小姐讓奴婢給您問安來了,問問您是否缺什麼?」

    「哦,我這兒什麼也不缺,勞小姐費心了。」何紹明抬頭,見窗欞邊兒上立著一個表情略有些侷促的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隨即微笑一下,低頭兀自寫著。

    恩?真失魂兒了?往日裡這混小子見了自己,必定上來纏磨一番,今日怎麼如同陌生人般?秋菊心道。

    見何紹明埋首不理自己,秋菊有些不甘,又道:「我家小姐問,何少爺此去盛京,可帶些風土之物回來?」

    「嗯?」這是要禮物啊,難道這小姐對自己有情愫?楞格裡不是說自己不受待見麼?怎麼我這一回來,情勢整個反過來了?不明白。要禮物,給不給?何紹明想了半天,決定還是不給。反正他早晚要退婚的。「我去盛京又不是遊玩,哪來的什麼禮物。回去告訴你家小姐,我這一路出生入死,受創多處,她不知關心也就罷了,還來要禮物,當真是不知輕重。你回去吧。」何紹明故做氣憤道。

    「是,奴婢告退。」小丫頭秋菊嚇了一跳。心道,這紈褲混小子什麼時候敢對小姐說這種話的?看來是真丟了魂兒了。當下,退出房間,轉身飛跑。

    那位說,這何紹明在幹嘛呢?他啊,正把他那可憐的歷史知識寫在紙面上,生怕回頭過上紈褲生活,把什麼理想抱負都忘了。

    「嗯,知道的就這麼多了,二戰以後的事兒就算了,自己這麼一撲稜翅膀,還不知道把這二戰扇到那兒去呢。」何紹明自嘲道。隨即,焚掉。又寫如今大體的形勢,著重大清洋務運動與日本明治維新的對比。

    「小姐,小姐您別去了,都是奴婢的不是。」

    「不行,平日做那些紈褲齷齪之事也就罷了,如今竟欺到我頭上了,我定要讓他好看。」

    院內傳來女子清脆的爭吵聲,隨即,『砰』地一聲,房門被一腳踢開,當先一女子一身旗裝打扮,梳著劉海兒,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生得唇紅齒白,一雙黑亮的眸子暗含秋水一般,顧盼生姿。身後是那剛剛離去的小丫鬟。

    「姓何的,平日裡你做那些齷齪事兒我不管,如今數落到我頭上來了,你真當自己是大爺了?」少女掐腰指責道。

    「你就是那個什麼……恩,凝香?」何紹明皺著眉道。心道,這整個一個小辣椒啊,自己沒要著禮物,跑這兒撒野來了。真婚事,必須得退掉。

    「呸,凝香也是你叫的?」

    「成,小丫頭你有什麼事兒啊?」何紹明笑了,這麼一個小丫頭,脾氣還挺大。

    「混小子!你說,我怎麼不知輕重了?」凝香忍氣道。看樣子,是想把事情理論明白。

    「我這出生入死的剛回來,你就打發人來要禮物,這不是不知輕重是什麼?」何紹明淡淡的道。一個小丫頭,犯不著跟人家置氣。

    「我什麼時候要禮物了?」

    「小姐,是我說的。您還沒等我說完就……」秋菊苦著臉道。

    「你……」凝香一時無語。何紹明則悠哉游哉地續了杯茶,看戲似的看著這主僕二人。

    「就算是我要的,怎麼了?今天你要是不給這禮物,我還沒完了。」凝香白臉轉紅,又從紅轉白,似是氣何紹明那無所謂的態度,撒起潑來。

    「沒有!有也不給你。」何紹明一點兒也不生氣,抿了口茶道。

    「你!」凝香氣得走近幾步,立在何紹明身前,想要開口責罵,卻不知說些什麼。

    「小丫頭,趕快回去吧,氣哭了我可不管。」何紹明嬉笑道:「快走吧,我還要寫東西呢。」

    「我……我讓你寫!」凝香狀若瘋虎般,拾起案几上的文章,或是揉爛,或是撕碎。

    紙花紛飛,小丫頭凝香眼裡的淚水汩汩而出。

    「住手!」長順趕巧推門而入,見此情形連忙喝道。「這是怎麼了?」

    三人一時無語,小丫鬟秋菊怯怯地低著頭,凝香背轉了身子,掩面哭泣。何紹明心道,得,咱是爺們兒,還是咱來對付吧。

    「世伯,說來也是小侄的不是,小侄這次從盛京回來,忘記給凝香帶禮物了。凝香這是生我的氣呢。」何紹明起身拱手道。

    「禮物?虧你這丫頭想得出,人能回來就不錯了!」長順走了過來,何紹明連忙讓座。

    「我不用你裝好人,我就是討厭你,即便出了家當了姑子也不嫁你!」小丫頭凝香的倔脾氣上來了,嘶吼幾聲,摔門而去。

    「這……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氣得長順指著門直哆嗦。

    「世伯別生氣,不過是小女孩兒心性,過後就好了。您請用茶。」何紹明微笑著斟了杯茶,推將過去,道。

    「哎,都是我把這丫頭寵壞了。賢侄務須生氣,回頭我叫她額娘好好整治整治她。」

    「世伯,小侄豈是小肚雞腸之人?世伯無需責罰凝香,過後她會想明白的。」

    「誒呀,賢侄如今果然不一樣了。來來,別站著了,坐下陪老夫說說話。」

    何紹明口中稱謝,搬了把椅子坐在案几旁,卻見長順拾起揉成一團紙張。

    「都是小侄亂寫的,世伯不用在意。」

    「嗯,我看看。」長順瞇著眼,抻直了胳膊,慢慢地看著。「賢侄寫的這是什麼?怎麼語句如此不通順?」

    何紹明心道糟糕,本想著自己寫自己分析著看的,沒想到被長順看到了。這現在與前世的寫文規則可完全不一樣。

    「世伯,小侄是按那西洋規則寫的,您從左往右,再從上往下看。」何紹明解釋道。

    「哦?嗯,這麼一來倒也通順。」看了半晌,長順又道:「誒呀,賢侄這文做的好啊。雖是文白些,卻也見識不凡啊。這上面說的,老夫倒有七成不知道。」

    何紹明心說,你能知道才怪呢。你看的那頁正好說的是地緣政治學,如今大清哪有人知道?

    「不錯,只是賢侄從何處得知的呢?」長順迷惑道。

    「呃,在盛京的時候,碰到過留過洋的,就談了談。」何紹明胡說道。

    「哦,原來如此。賢侄能有這些見識,倒也不錯。今年,北洋水師建成,李合肥一時風光無兩;張南皮等人大搞洋務,地方督撫手握重權,就差架空了朝廷;朝堂之上,翁常熟結黨營私,把持朝政;再觀京師八旗子弟,遛狗斗鳥,荒唐靡亂,亂事一起竟無可用之兵;昔年恭王爺被圈,皆歎:旗人無人矣。」長順一副悲天憫人之色,隨即看向何紹明,臉色緩和,道:「現下觀紹明悉心洋務,老夫甚是高興,倘若他日紹明有所成,保不齊出將入相啊。」

    何紹明心說,這大清能撐下去才怪呢,您老就別做夢了。出將入相?咱可不當奴才。

    「世伯過獎了,小侄不過是對西洋有些興趣而已。」

    「誒?紹明無需自謙了,呵呵呵。」長順撫鬚笑道:「哦,差點兒忘了正事。方才福錕打來電報,問老夫想如何安置紹明。老夫一時拿不準主意,想當面問問紹明的意思。」

    「安排?」

    「是啊,你是想從文呢?還是入伍?」

    「這個……」何紹明考慮了起來。從文?拉倒吧,滿朝清流,沒什麼見識不說,最會勾心鬥角,自己沒什麼根基能幹什麼?從武?練兵?錢從哪兒來?指望慈禧那老太太撥銀子?怕是人家還想著自個兒的園子呢。

    都不合適。一無資歷,二無威望,三無錢財。有個靠山——長順,可自己還打算著退婚呢,到時候老頭兒能保自己才怪呢。

    「世伯,小侄想出國歷練一番。這一來,長長見識,看看這西洋到底如何;二來小侄年紀還小,這官做的怕是不穩……」何紹明仔細措辭道。

    「你要去西洋?」長順吃了一驚,怎麼也沒想到,何紹明會這樣回答。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