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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北偏北 第十四章 退婚? 文 / 世紀紅爵

    第十四章退婚?()

    臘月裡的天,陰霾著著,刀子般的雪花四處翻飛。老話兒裡,叫寒冬臘月,在家貓冬。前一句,是說這一年裡就數臘月裡最冷了;後一句,是說這個月裡,人們基本都不怎麼出門,像貓一樣縮在家裡,等著過完冬天。

    何紹明貓在小炕上,披著被子,對著晃動的窗欞發呆。自從那次與長順說了自己打算去西洋,算算日子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長順十分不解,為什麼何紹明放著大有前途的官兒不幹,非要跑西洋去。用他的原話說,是『西洋?化外之幫,蠻夷耳。』,『當留有用之身報效朝廷』,還有『如紹明想辦洋務,可請西洋之人為西席,萬無遠赴重洋之理』。

    解釋了半天,長順直撥楞腦袋,就是倆字『不行』。回頭還讓何紹明搬回長順府邸,說是怕再遭鬍子。何紹明覺得,長順是怕自己偷偷跑了,他沒地方找人去。

    沒幾日,何紹明的賞賜下來了。『加雲騎尉,領候補兵備道銜』,正五品的爵位,正四品的官職。只不過,這候補二字一加,說白了就是沒什麼實權。就這樣,長順還一副老懷大慰的模樣,說是『天恩浩蕩,此為厚待紹明也』。打聽了半天,一年算下來不過每年多了三百來兩銀子而已。這麼點兒銀子夠幹嘛的?發幾封長點兒的電報就沒了。

    說到電報,喬雨桐倒是發了幾封過來。無非是說何紹明所寫的建議,正在實施,只是喬家老爺子有些保守,只同意在大德通票號試行,其他的暫時不讓動。每次信的結尾,都會有這麼一句『每及念君,夜不能寐,望公子之事順利』。

    想到這兒,何紹明笑笑,「這小妞是怕自己把退婚這事兒忘了,提醒自己呢。」隨即自嘲地笑笑。哪兒那麼容易辦啊,說了句要去西洋,就被長順給關起來了。要是說退婚,長順不得把自己給劈了?

    「啪啪啪」,輕輕的叩門聲。

    「進來。」何紹明隨口道。

    推開門,一臉寒霜的凝香走了進來。冷著臉,將手中的罐子輕放到案几上,道:「額娘熬了參湯,叫我給你送過來。」

    「哦,謝謝。」何紹明道謝,吸了吸鼻子,隨即笑吟吟地看著凝香。心道,送參湯?不會讓丫鬟送?怕是這裡面有文章。

    果然,凝香低著頭,輕咬著嘴唇,眉頭糾結,俏生生立在那裡,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你看什麼看?」凝香恨死了何紹明那滿是傲慢的笑,臉上發燙,道。

    「我看你什麼時候走啊。」

    「你……」一跺腳,凝香轉頭就走。

    「一,二,三!」何紹明心中默樹,果然,剛數到三,凝香又回來了。氣鼓鼓地做在椅子上,看也不看何紹明一眼。

    「說吧,有什麼事兒?」何紹明退下被子,提拉著鞋子,也坐到案几旁。凝香瞟了幾眼,長出口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你能不能不娶我?」

    「嗯?是挺多的,這次遇險遇見了一位。」何紹明來了興致,搬近了椅子,右手撐著下巴說道。

    「若是不想娶我,何必在我阿瑪面前裝蒜?」凝香抬頭怒道。

    「我裝什麼了?你是說失魂兒?我連字兒都認不全了,你還想怎麼樣?」何紹明譏笑道。

    「既然前事盡忘,你我如同陌路人,不若把這婚事退了。」

    「好啊,你要是有辦法退婚,我不反對。反正我是不敢跟你阿瑪提起。」何紹明道。

    「當真?」凝香吃驚道。心說,這混人怕是真失魂兒了,全然沒了當初癡纏自己的那股子勁頭。

    「當真!要不要拉鉤兒啊?」

    「如此,我這就去跟阿瑪說去。」凝香瞟了眼何紹明,不理他伸出的手指,站起身就要走。

    「你等等,我得問明白了,我當初做了什麼事兒,這麼惹你討厭?」何紹明道。

    「什麼事兒?你還好意思提?當初在烏蘇雅裡台,你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還整日跟那些混小子一起惹是生非,仗勢欺人,還……」頓了頓,似是鼓足勇氣般。「還輕浮於我!連秋菊,你也對人家動手動腳的。咱們就沒有不討厭你的。」

    「哦,是挺討厭的。」何紹明道。趕上青春期叛逆,再加上有長順這顆大樹,這小子也難怪這樣討人厭。

    見何紹明一臉的無所謂,凝香反倒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了。於是道:「其實,小時候你也不是這個樣子。那時你聰明好學,連先生都經常誇獎的。而且,而且還經常帶著我玩兒……」頓了頓,道:「可後來就變了,也不知是什麼緣由。」

    「典型的青春期叛逆。」何紹明隨口說道。

    「什麼是青春期叛逆?」凝香奇道。

    「就是人到了十四五歲的年紀,開始有了男女的概念,性格開始形成……就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平時文文靜靜的,一見到我就脾氣火爆,這就是青春期叛逆,」何紹明解釋完,見凝香聽的入神,便隨口調笑道。

    「本性難移!」瞬間,滿是好奇的臉上佈滿了寒霜。重重地哼了聲,摔袖而去。

    「要控制啊,保不齊這脾氣就是你以後的性格啦。」

    聽得凝香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回頭怒瞪一眼,重重摔了下門。

    凝香一走,何紹明又無聊起來,連個調笑的對象都沒有了。這大冷天的,還飄著雪花,只能悶在房間裡。「無聊啊,冬天什麼時候過去啊。」

    山西祁縣,喬家大院。

    一清瘦老者斜靠椅子上,雙目半閉,手中擎著水煙袋,偶爾發出『咕嚕嚕』的聲響。一雙小手輕輕捶打著老者的雙腿,時不時揉捏幾下。

    「爺爺,這小額票據試行之下,初時雖不順,現下卻也見了成效。這口內的行商,口外的老客兒,都說此舉方便呢。」小手的主人低沉著聲音道。

    「恩……」老者只發出似是囈語般的聲音。

    「爺爺,接下來是不是將這冊上所寫一一實施呢?」

    「你這小女子,鬼機靈的很。」老者睜眼,放下了手中的水煙袋。「我喬家世代經商,能有今天,就是靠一個穩字。慢慢再看看吧。」

    「爺爺,這先到的有的吃,後到的沒的吃啊。咱們喬家一施行這小額票據,其他票號一見到有利可圖,還不蜂擁而上啊?遠的不說,那大盛魁估摸著已經注意了。咱們要是發行少了,回頭大盛魁也發行,其他家也發行,這小額票據就亂了,誰也討不到好處。」

    「也罷,那你再增發兩成看看吧。」

    「爺爺,您乾脆把大德通交給雨桐打理得了,雨桐這邊折騰著,您看著,有什麼不對,您再出面處理。」喬雨桐道。

    「鬼丫頭。就由得你去鬧騰吧。」老者撫了撫喬雨桐的頭,道:「你爹能有你一半兒的精明,爺爺我就不用打理這喬家偌大的家業了。你二叔一心仕途,剩下幾個都是不成器的東西。誒……」

    「爺爺……」

    「你弟弟成義秉性忠厚,是個守家業的材料,你下次再出門帶著他去長長見識。」

    「爺爺准我出去了?」喬雨桐高興道。

    「你個小女子!」說罷,喬致庸點了點喬雨桐的額頭。「女娃子大了,心裡怕是開始想情郎了。」

    「爺爺……」喬雨桐嗲聲不依。

    「跪下!」長順怒聲道。「怎麼越大越不聽話?今日不整治你,還不得翻上天?」長順背著手,急躁地來回踱著步子。

    「阿瑪,女兒……女兒誰也不嫁,女兒就在阿瑪身邊伺候著,誰也不嫁。」凝香泣聲道。

    「你……」長順停下了步子,手指著凝香,半晌說不出話來。看情勢不對,佇立門口的秋菊連忙跑了出去,準備找夫人搬救兵。

    「再者說,那何……紹明也是答應了的,既然他對女兒已無意,阿瑪也何必死活要把女兒推進火坑呢?」

    「反了,反了!看今日老夫不打死你這不孝的女兒。」長順怒氣上湧,大聲喝道:「來人,上家法!」

    「老爺,您……」下人想勸一下,沒等說完,便被長順打斷。「快去!誰也不許求情,小心老爺連你們一塊兒打!」一時,堂中幾個下人噤若寒蟬。拿家法的下人,磨蹭了半天,這才把三尺長的短棍遞上去。

    「阿瑪打死女兒好了,死了也不用跳火坑受一輩子折磨!」凝香哭著決然道。

    「看我不打死你!」說罷,長順舉起短棍就要打下去。

    「啪啪」兩聲,連抽兩下,凝香只是咬著嘴唇,也不吭聲。

    「誒呀老爺,您這是幹嘛?」長順妻快步走了進來,一把抱住跪著的凝香。

    「慈母多敗兒!你走開,我今天定要打死她!」

    「老爺,您要打連我一起打好了。」長順妻看著凝香,心疼之下垂淚道。

    「你!」長順舉了半天,棍子也沒落下。

    「誒呀,這是怎麼話兒說的,怎麼惹你阿瑪生這麼大氣?秋菊,快扶小姐回去。」

    秋菊應了聲,扶起凝香就朝外走。

    「你就慣著她吧,你看看他幾個哥哥那副紈褲子的模樣,都是你慣出來的。」長順負手氣道。

    「老爺,凝香可不比她那幾個不成器的哥哥,這女兒從小就懂事兒。」

    「懂事兒?懂事兒能去逼著紹明答應退婚?」

    「老爺,不是我說您,您先前不是也不看好紹明麼?如今既然紹明答應退婚,便依著女兒也沒什麼不好,回頭尋個高門大戶就是了。」

    「沒見識!高門大戶?自打恭王爺失勢,咱們旗人就沒什麼高門大戶了。各家王爺,大臣,哪個不是表面風光?實權都握在漢臣手裡呢。現下督撫擁兵自重,挾制朝廷,正是亂世之相啊。我觀紹明此次性情大變,雖不算沉穩,卻頗有謀略算計。他日未必不能登堂拜相啊。」

    「老爺,您別生氣,回頭兒我勸勸凝香便是了。」

    「誒」長順一聲歎息,雙眼滿是失落,也不知是為凝香,還是為這表面風光的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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