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關東軍 第九十章 珠子換步槍 文 / 世紀紅爵
第九十章珠子換步槍
「你就是那個什麼關東軍的何紹明?怎麼這麼年輕啊?」
要說這何紹明在海外可是聲名遠播,可這名聲人望,在國內確實寥寥。無論是賺多少錢,搞了什麼了不起的發明,又或者怎麼廢除排華法案,這都是在域外做的。也就是去年,邸報上多次提及了何紹明的名字,全國上下這才略微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
何紹明饒有意味地打量著探出腦袋好奇發問的小姑娘,道:「沒錯,如假包換,本帥就是何紹明。小姑娘,你是誰啊?」
小姑娘貝齒微張,道:「我叫好日黛。你的衣服真怪,不過挺好看的。」
烏得勒回身用蒙語訓斥了好日黛幾句,轉頭對何紹明撫胸道:「舍妹屬於管教,失禮了,還請何帥不要見怪。」他的口音有些生硬,吐字倒也算清晰。他這邊兒道著歉,那邊兒好日黛卻在背後噤鼻子瞪眼睛,似乎在埋怨因為何紹明而受到了訓斥。
何紹明略感好笑,對烏得勒道:「原來是位格格,本帥失禮了。」說著拱了拱手,又道:「王子殿下不愧是草原兒女,僅帶百人便敢來匪穴挑戰,當真讓人佩服。」
烏得勒只是賠笑了兩聲,沒有言語,神色間有些憂鬱。其身後的好日黛開口道:「亂匪害了我嫂子,我哥哥是瞞著家裡出來給嫂子報仇的。」
「好日黛,別說了!」烏得勒對好日黛厲聲喝完,旋即轉頭對何紹明道:「既然匪徒已經不在此地,那我們就不打擾了。煩請何帥給我們些食物,好讓我們繼續追擊。」
「好說。凱泰,安排人陪王子殿下去補充給養。」
一聲招呼,幾名戈什哈拿著何紹明的手令,領著這百多號雜牌軍便進了敖漢旗。落在後邊的凱泰,伏在何紹明耳邊道:「大帥,烏得勒的未婚妻是敖漢貝子的三格格。前月匪徒攻下了貝子府,上下老幼,除了出家的一個兒子,其他人等都慘遭屠戮。」
又是一筆血債!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邪教的存在總會讓更多的悲劇發生。此刻,熱河、察哈爾各地,上到蒙古王公下到漢民百姓,不分滿漢,只要是不順從邪教的,都要遭殃。洪門從青幫得到消息,幾個月下來,整個熱河、察哈爾地區,至少死了十五萬人。
邪教來了,不順從的殺了一批;官軍來了,順從邪教的又殺了一批。這裡面又有不少因為錢財、美色,又或者殺良冒功,或者單單是為了滿足官匪殺戮**的,死的人越來越多。何紹明預計,待亂事平定,死亡的人數會超過二十萬。這二十萬,還不算因為戰亂而離家出走,死於路途上的平民。
何紹明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沒有言語。返身回了臨時作為參謀部的貝子府。
這邊兒,烏得勒在一名戈什哈引導下,進了一處軍營。只見眼前一排排整齊的帳篷,一隊隊衣著光鮮步調一致,手持明晃晃洋槍的巡邏兵,還有在一側排列整齊的75mm野戰炮,烏得勒便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覺著眼睛不夠用了。
手下的百多號人也議論開了。
「一水的洋槍,這得多少銀子?咱要是有這槍,就這一百多號人,早就把那幫匪徒打跑了。」
「洋槍?你看看那邊兒,那一排洋炮才是厲害的傢伙!早年僧王怎麼敗的?就敗在這洋炮上了!大炮一響,任你是不是勇士,都得找地兒趴著。」
「瞧那邊兒,人家開飯了。喲呵,紅燒肉,酸菜竄白肉,這伙食也忒好了吧?」
烏得勒此刻可沒心思管百多號手下怎麼羨慕人家關東軍,他就是一門心思地想著如何在何紹明這兒淘弄些洋槍。想當初,得知自己未婚妻一家被匪徒滅了滿門,氣血上湧的烏得勒不顧家裡人反對,帶著二百多號人便殺到了敖漢旗。一番拚殺下來,若不是仗著自個兒有幾桿從老毛子那兒高價買來的單打一,他的小命早就交代在這兒了。
轉過頭來,望著殘餘的百多號人,他痛定思痛,決心再買上一些洋槍。可他是家中的第三子,並不是順位繼承人,也不怎麼受老親王的待見,是以,有心買槍卻囊中羞澀。
想到自個兒囊中羞澀,烏得勒攥緊了拳頭,心中憤恨不已。
「哥哥,你有心事?」好日黛瞧出了烏得勒有心事,關切地問道。
烏得勒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對著自己的親妹子道:「沒事兒,哥哥就是又想起你嫂子了,報仇心切。」
年方十六的好日黛,瞪著一雙明眸善睞的大眼睛,仔細地瞧著烏得勒。見烏得勒目光直直地看著作前方,她便順著望了過去,卻見幾名關東軍軍官,正在一處帳篷前,檢查著一隊士兵的步槍保養情況。
好日黛頓時明白了哥哥的心思,眉頭皺了皺,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思索了一番,旋即下定了心思,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轉頭對剛剛走過來的引路戈什哈道:「當兵的,我要方便一下。」
「呃,這個……,營地剛建起來,還沒有修廁所。」一個小姑娘對著一個大小伙子說她要方便一下,這讓那名戈什哈心思凌亂,紅了臉。
好日黛蹙眉道:「那怎麼辦?難不成要我這個格格隨便找處小樹林去解決?」見那戈什哈為難,又道:「貝子府裡不是有麼?」
此時男女大防甚嚴,戈什哈幾時與蒙古閨女打過交道,見好日黛滿臉的哀怨之色,當即心軟,應了下來。轉而有些不放心,道:「格格,這貝子府如今是大帥參謀部,您要方便麻煩您快去快回,千萬別亂走。」
「放心吧,我不會亂走的。」
好日黛喜眉笑眼地答應著,可戈什哈怎麼看怎麼覺得她的眸子中透出狡黠的意味。
貝子府裡,何紹明正哭笑不得地看著手中起草的電文。
反覆看了半天,這才道:「文大人,這電文是不是有點兒……取了敖漢旗是不錯,但潰敵上萬,殺敵三千啊,我從哪兒給朝廷弄三千個亂匪去啊?」
坐在左下方的文廷式聞言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品了口香茗,道:「大帥,您多慮了。下官看您這一路攻過來,剿滅五千亂匪,便上報朝廷五千,大帥太實誠了。您是在海外待久了,不瞭解這官場啊。想當初鬧發匪捻子的時候,那些武將殺上百十個發匪,就敢上報朝廷殺敵過千。這送與朝廷的電文,多多少少都有些水分。您要是實打實的報上去,指不定朝廷也會按有水分的處理,反倒是埋沒了您的軍功。是以,下官這才自作主張,給大帥多報了一些。」見何紹明還有些猶豫,又道:「大帥不比憂心,這敖漢旗本就是那亂匪的開國府,如今您率先攻了下來,這功勞是跑不了的,至於殺敵多少,不過是個點綴而已。」
「哦,如此便多謝文大人了。」聽他如此說,何紹明只得道謝,心裡卻是有些不安。畢竟,這有些像考試作弊,何紹明從小就是個好孩子,還從沒有過作弊的事兒,這樣虛報軍功,讓他有些不安。
「不敢不敢。」文廷式這邊兒笑著,心裡卻將何紹明的臉色一一看在眼底。當下就給何紹明下了定義,年歲雖小,卻是做實事兒的人,不喜弄虛作假。當下,對何紹明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客套一番,何紹明心裡略微一琢磨,便回過味來。這帝黨怕是在文廷式臨來前便做了交代,哪怕是自己的關東軍一無是處,也要多報一些功勞,好為帝黨爭取一些政治資本。轉念一想,反正是賺滿清的功勞,多報一些也無所謂,隨即心安理得。
「讓我進去,我要見你們大帥。」
「姑娘,大帥有令,軍事重地,閒人免進。」
「我是科爾沁的格格,你敢對我動手?何紹明,我要見你!」
「別喊了,姑奶奶,您趕緊走吧,大帥是不會見你的。」
「何紹明……」
正當何紹明思索時,外頭傳來了小姑娘的呼喊。
何紹明眉頭一皺,心下不喜。要知道,當初為了立威,他連自個兒老婆凝香都給訓斥了。如今又來了這麼一位,門口的哨兵是幹什麼吃的?怎麼又放一個閒人進來?
何紹明冷生吩咐道:「凱泰,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凱泰應了一聲,急匆匆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凱泰回來了。恭敬地行禮,臉色有些尷尬道:「大帥,方才您見的那位好日黛格格借上廁所的機會,溜進了貝子府。眼下正在門口撒潑,嚷嚷著要見您。她一個女的,哨兵不好意思動手,您看……」
何紹明一瞪眼:「放屁!女的就不好意思動手了?那回頭邪教組織一批女兵,咱們不是得吃敗仗?」
凱泰一撇嘴,沒敢放聲,心裡卻是不服,邪教要是組織一批女兵,估摸著都不用關東軍,就是那些爛透了的八旗、綠營,都得跟吸了過量鴉片一般,生猛地率先衝上去。
何紹明歎了口氣,站起身道:「算了,蒙古貴女,也不是你們這些大頭兵得罪得起的,老子去看看吧。」說罷,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跟在其後的凱泰對著何紹明一陣呲牙咧嘴,腹誹著:「話說的漂亮,您倒是也把人格格給攆出去啊?」當然,這話他也只能心裡邊兒說說,若是讓何紹明聽見了,保不齊又要跟著偵察兵訓練野外生存去了。
二人一前一後,不片刻便轉到了門口,推開門,便見到好日黛正瞪著大眼睛,挺著胸脯挑釁地仰視著攔住她去路的哨兵。
何紹明咳嗽一聲,走了過去,板著臉道:「吵吵嚷嚷的做什麼?這是軍營,不是京師的大柵欄!」旋即像剛發現好日黛一般,驚奇道:「喲,這不是好日黛格格麼?您不好好休息,怎麼跑這兒來了?」
何紹明的冷言冷語,絲毫沒有氣到好日黛,小姑娘彎著眉毛,對何紹明福了一禮道:「何帥,您就別在這兒指桑罵槐了,好歹我也學過幾年漢語,這好賴話還是能聽說來的。這次冒昧前來,是想求何帥一件事兒。」
何紹明揮手,讓兩名有些難堪的哨兵退了下去。轉頭笑道:「格格,談不上什麼求不求的,有事兒您先說出來,咱們商量著辦。」
見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小姑娘突然轉過了身子,悉數一番,轉過身來手中卻多了一串珠子。「何紹明,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一串夜明珠,給你了。」說罷,戀戀不捨地握了握,隨即狠了狠心,將珠子塞在何紹明手中。
「你這是什麼意思?」何紹明有些茫然。
好日黛歎息一聲:「這串夜明珠,不說價值連城,也頂金貴了。我不求別的,換你一百條洋槍怎麼樣?」
「你要一百條洋槍做什麼?」何紹明有些詫異。旋即想到,這小姑娘怕是心裡掂心著自己的哥哥,怕烏得勒心急復仇,要與匪徒同歸於盡。既然阻止不了,只能從裝備上下手,多辦一些洋槍,用來防身。
好日黛微微蹙眉道:「我哥哥與那未過門的嫂子感情頗好。幾月前突聞噩耗,幾乎痛不欲生,領著二百多人就去找金丹道拚命。一番廝殺下來,折了百多人,哥哥自己也受了傷。將養了兩個多月,哥哥便又趁家裡人不注意,引著人出來尋仇。我放心不下,這才跟了過來。」好日黛垂了頭。「哥哥平日裡最疼我的,可這回卻怎麼也不肯聽我的勸告。我知道,他這次是鐵了心要跟金丹道拚命了。要麼就是滅了金丹道,要麼就是自己身死。我這做妹妹的幫不上什麼,只好拿這串珠子,換一些洋槍給哥哥,也好用來防身。」說著,好日黛抬起了頭,卻是眸子裡轉著淚珠,滿臉懇求道:「我不求多,你給我一百條洋槍,不,五十條,成麼?」
聽了一番真摯的話語,望著漸漸掛上淚痕的嬌顏,何紹明一時心裡泛酸。琢磨了一番,何紹明垂頭,捏了捏手中的珠子,道:「一百條洋槍,我一支不少都送你了,回頭就讓管後勤的給你們送過去。至於這珠子……」何紹明掂了掂,塞到好日黛手中,道:「我不要。但是,勸你最好別戴在身上了。這東西既然是夜光的,肯定含有放射性元素。趕緊找地兒安置了吧。」
說罷,轉頭走了。只留下臉掛淚痕,欣喜過後卻有些發呆的好日黛。
「章參謀!去後勤撥一百條步槍給那個什麼蒙古王子。拿著大刀長矛跟邪教拚命,還真不拿自個兒的命當回事兒。另外,讓他們等一等,明兒早晨再把步槍發給他們。要讓他們拿著步槍先去烏丹,那就是等於給邪教送乾糧呢。讓他們跟著咱們一起走!」
遠遠的聲音傳來,發愣的好日黛終於確信何紹明已經答應給她槍械了,而且,還幫了一些自己想要卻始終做不到的事兒。小姑娘欣喜著,握緊了手中的珠子,扭頭跑出了貝子府。
翌日。
久違的太陽終於露面了,只是冬日裡略微暗淡的日光,經過雪地的反射,刺的人有些睜不開眼。留下一個營的兵力守衛敖漢旗後,何紹明的關東軍再次啟程。
整齊的墨綠色方陣,吳黑的鋼槍,雪亮的刺刀,一門門騾馬拖拽的大炮,整個隊伍看上去一片肅然。只是,隊伍左前方卻多了一塊不規則的雜亂。
百多條漢子嘰嘰喳喳,正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手上的步槍。嬉笑幾句,便會對隊伍中的好日黛誇上一番。這讓小姑娘很滿足,歡喜得彎了眉毛,不住地微笑著。
烏得勒卻是一邊婆娑著步槍,一邊埋怨著自己的妹妹:「好日黛,你這野丫頭,那何紹明的大帳是隨便闖的麼?萬一他要是心懷叵測,便是屠了我們這百多號人,荒郊野地的一埋,也不會有人知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好日黛揚起下巴道:「知道了。可是我一早就看出來何紹明不是那樣的人。咱們草原上都說,真英雄是不會在背後下刀子的。我看他就是真英雄,所以才敢去的。」
烏得勒皺了皺眉,看著得意洋洋的好日黛,沒有再言語。「莫非這妹子看上了何紹明?」烏得勒這念頭一出,旋即否定。自個兒的妹子自個兒知道,好日黛從小就不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待人處事也是頗有分寸,斷然不會只見過一次面,便會對對方心有所屬。放下了心思,對著百多條漢子,招呼一聲,旋即快速地向西奔去。
一**一年十一月十一日。
何紹明率關東軍率先趕到烏丹城。與此同時,北路的葉志超左寶貴因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也在當日抵達烏丹。西路的蒙古聯軍以及南路的聶士成、裕祿等軍,也在兩日間相繼抵達烏丹。
一時間,小小的烏丹城被四路大軍,總計六萬多兵馬包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