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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三千里河山 一四三 弄險 文 / 世紀紅爵

    一四三弄險

    夜色深沉,一彎略顯黯淡的月牙掛在天際,週遭繁星點點。

    夜幕之下,漢城一片死寂,不見了往日的繁華。日間的兵變,早就嚇破了市井百姓的膽兒。天色大亮,趁著城門打開,走商之人早就趕了馬車逃之夭夭,鄉下有親戚的平常百姓,也拖兒帶女著急忙慌地逃離了是非之地。此刻,漢城人口十成裡去了起碼五成。就算勉強留下的百姓,這會兒也早早地熄燈就寢,街面上一片黑暗,連點兒燈火也沒有,說不出的詭異。

    而就在這一片黑暗死寂之中,兩條火龍慢慢地、緩緩的,正由景福宮朝東門推進著。前頭的大隊人馬,不用說,自然是何紹明領著的警衛營。前頭騎兵快速地朝東門跑著,後頭,五十多名士兵跳下馬,端著步槍一邊兒瞄準,一邊兒小步倒退著。帶領他們的軍官,正是凱泰。這傢伙一邊兒退一邊兒還唱著小曲,時不時地朝對面日軍吹聲口哨,挑釁意味十足。

    後邊兒跟尾巴的,正是川上操六領著的百十名日軍。小日本一個個神經緊張,在軍官不住的催促聲中,始終保持著與關東軍警衛營的距離,慢慢挺進。

    「川上閣下,打不打?」眼見著越來越多的關東軍策馬離開了視線範圍,底下的軍官越來越急躁。

    川上擰著眉頭,心裡頭就琢磨開了。方才遠遠的對峙,隔著百來米遠,天兒那麼黑,根本就瞧不清對方究竟擄走的是誰。若真是李王,那不用說,事關帝國二十年苦心,就算搭上性命也得勉力一戰。可眼下,自己這百來號人根本就不是人家對手。略一思索,望著剛剛經過的景福宮,川上沉聲道:「阪田,你帶五十人,立刻衝進景福宮,一定要盡快確認李王與閔妃的去留,然後盡快回報!」

    「是!」那軍官應了一聲,點了五十士兵,隨即小跑著衝向景福宮。這時候的景福宮門前,一片狼藉,白天先是日軍放倒了宮門,而後又是關東軍炸了護牆,到處都是出入口。這如狼似虎的五十名日軍方一衝進來,本就是烏合之眾的棒子守兵連槍都不放一聲,扭頭就跑。

    阪田一路順風順水,一路沒有抵抗,過了勤政殿。好不容易抓到一名內侍,問明了李王的住處,又馬不停蹄地趕往交泰殿。隨即,五十名日軍撒開,開始搜索。

    沒一會,就有日軍回報,說是交泰殿只有一處房間有亮光,裡面有一男一女,那日本兵不會朝語,不知道對方是誰。聞言,阪田急急趕了過去,踏入房門往裡頭一瞧。只見房間內端坐一對中年男女,渾身華服,臉色淡然。見到阪田之後,二人對視一眼,隨即那男子微微前軀身子,朗聲道:「朝鮮國主李熙見過將軍,敝國願意按照日本之意見,與清國絕交,並公告驅逐在朝清軍。這是國書……」說著,李熙將面前黃綢捲向前推了推。

    阪田六月間才到的朝鮮,幾時懂得朝語?隨即一番慌亂,抓了名略懂日語的朝鮮內侍,這才弄明白怎麼回事兒。隨即,又指揮日軍抓了幾名內侍宮女,在武士刀的威脅之下,幾名內侍宮女都發誓,屋內二人正是李王與閔妃。直到此時,阪田這才鬆了口氣。李王閔妃都在,國書到手了,帝國準備了二十年的戰爭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開打了。方鬆了口氣,轉而有些疑惑,那清軍方才擄走的男子是誰?

    越想越鬧不明白,隨即發問。

    朝王李熙苦笑道:「關東軍擄走的是本王的世子,李?。」不待阪田發問,李熙又道:「他們帶走的,還有本王的詔書……若是日本佔據漢城,則本王讓位於王世子……」

    翻譯的內侍哆嗦著將話說完,阪田如遭雷擊一般,定在當場。

    何紹明這手玩兒的漂亮,朝廷不允許他帶走朝王,可沒說不讓帶走王世子。既然漢城早晚都得讓日本佔據了,乾脆帶走王世子與傳位詔書。戰事一起,他這邊兒可以隨時利用王世子另立朝鮮政府。再怎麼著,輿論上也能跟小日本分庭抗禮。

    這裡面兒的心思,旁人一想就能明白。阪田是個聰明人,略一思索便覺出味兒來了。當即二話不說,留下十幾名日軍看守李王閔妃,領著人出了景福宮,朝東急追而去。

    與此同時,日本公使杉村睿正翹首以盼,焦急地在漢城南門張望著。

    川上操六臨行前的那一番話,更像是遺言。杉村睿心裡面兒知道此番的凶險。早間四百多名正規日軍,外加上幾百名浪人,硬是被不到五百人的關東軍給吃掉了一半,全權公使大鳥圭介成神,所屬三百日軍沒有一個活著離開景福宮的。後面發起決死衝鋒的浪人,更是死傷二百餘。

    直到此刻,那地獄一般的慘景還不時浮現在杉村睿的眼前。洶湧噴射著火舌的馬克沁,更像是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天皇勇士再勇敢無畏,在它面前也只能妄作亡魂。早間人數佔優尚且如此,這會兒兵力遠遠不如關東軍,怎麼追擊?

    此刻,杉村睿一邊兒留著耳朵,聽著後頭的動靜,祈禱著千萬別有槍聲。川上操六可是帝國陸軍參謀長,整個征清方案就是於他之手完善的,萬一有個意外,無異於帝國一大損失。另一邊兒,翹著腳不住地朝遠處張望著,期盼著從龍山開赴而來的援軍盡快到達。

    正焦急間,猛然瞥見前頭隱隱有光亮。杉村睿急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但見轉過一處彎路,現出無數火把來。當即心頭猛地一跳,心道援軍總算是來了。杉村睿可是個地道的文官,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急急跑下城樓,騎了馬匹,朝南策馬疾奔而去。

    片刻之後,杉村睿已經瞧見對面來的是一隊騎兵了,對方也發來喝問,聽聲音明顯是日語。杉村睿確信,這是日本援軍無疑,當即離得遠遠的便喊開了:「我是帝國駐朝公使杉村睿,這支軍隊是誰在帶領?」

    當先的日本兵將這話傳到了後頭,沒一會兒,從後奔出一騎,停在杉村睿身前:「杉村閣下,鄙人第二十一聯隊騎兵大尉豐邊新作。」

    杉村睿這會兒冷靜下來,仔細一瞧,這隊騎兵不過三百餘人,當即疑惑道:「怎麼只有這麼點兒人?步兵呢?」

    「聯隊長怕日久生變,所以先派鄙人帶著騎兵支援漢城。刻下,聯隊長正領著步兵在後頭趕路,估計天明前就能到達。」

    杉村睿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了,一心想著川上操六的安危,還有朝王閔妃的去留,當即長話短說,將當前形勢一番敘說,隨後便催促著豐邊新作帶著騎兵趕緊跟著他進城。

    這時候,何紹明帶著先頭的騎兵已經走到了城門口。後頭張望,只見凱泰依舊扯著破落嗓子,帶著五十名警衛營士兵與日本人對峙著。

    何紹明心裡暗自琢磨,早間的戰鬥實在倉促,全都集中在了景福宮,至於漢城的電報房,到了中午才派人監管。說不得,趁此機會小日本已經發報求援了。再者說了,無線電是自個兒一手發明的,雖說對日本實行了貿易禁運,可真要做到讓日本一台無線電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何紹明估計,日本無線電雖然不多,但漢城裡的公使館內肯定得有一台。這麼看來,日本人的援軍估計已經在路上了,若是快一些,從龍山趕到漢城,現在也差不多能趕到了。

    看著遠處依舊吊在後頭的日本兵,何紹明皺了皺眉頭。當即轉頭對身側的袁世凱道:「慰亭兄,你且帶著世子與傷兵先走一步,兄弟還得佈置一番,打發了小日本……總這麼跟在咱們屁股後頭,也不是個事兒。」

    袁世凱也不廢話,點頭道:「何帥一切小心,下官就在前頭候著您。」說罷,打馬向前,引著世子與傷兵先走了。

    何紹明轉了身,滿臉不屑的調笑道:「小日本這是沒長記性啊,少不得,咱們動動手給這幫孫子再上一課。下馬,架起馬克沁,不是還有點兒地雷沒用麼?都給老子埋了,招呼小日本!」

    一聲應諾,二百多關東軍士兵紛紛跳下馬,機槍手在城門口架起了馬克沁,其餘士兵從馬背上的褡褳裡取出地雷,也不用工兵鏟,就用手在地上刨了一個淺淺的坑,隨即將地雷放置其中。片刻之後,地雷埋好,就等著凱泰撤回來,掛上弦兒,而後等著小日本吃虧了。

    何紹明隨即朝城內高聲喊道:「凱泰,別跟小日本磨磨唧唧了,趕緊回來吧!」

    那頭,凱泰應了一聲,轉頭不屑地啐了一口,招呼一聲,帶著五十來人掉頭朝城門便跑。

    眼見著關東軍都差不多出城了,追還是不追,成了川上操六心頭的難題。對方分出一撥人與自己對峙,大隊人馬先出了城,說不得,此刻城門口早有佈置,貿然衝上去只會白白送死。不追,萬一對方真帶走了朝王,那就會對日本十分不利。心裡焦急,眼瞅著凱泰帶著人發足狂奔,所有日軍都看著川上,就等著他的命令。只是,所有日軍眼神裡都有些祈求的意味,沒有人願意去追這麼一支如同惡魔一般的隊伍。

    正當此時,後頭一聲發喊,川上回頭一看,卻是阪田追了上來。

    也不待其近前,川上操六焦急喝問道:「阪田,確認了麼?李王閔妃可還在?」

    「還在……李王閔妃還在景福宮。李王還按照帝國的要求,遞交了國書……」說話間,阪田跑到了近前。喘息了一下,繼續道:「只是……只是對方擄走了朝鮮世子,並且,從李王哪兒得了讓位詔書……若是帝國佔據漢城,只要有此詔書,朝鮮世子李?就會成為下任朝鮮國王……」

    聞言,川上操六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裡暗暗稱讚,對方這手玩兒的實在高明。心中盤橫了一下,即便如此,日本依舊得到了開戰的接口。日後戰事一起,誰還管朝鮮國王到底是誰?到了這一步,該得到的都已經到手了。今後,就要看誰是勝利者了。即便是清國有另一位朝鮮國王在手,而且名正言順,那又怎麼樣?歷史,永遠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想到這兒,川上鬆了口氣。始終擰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閣下,究竟要不要追擊?清軍眼看著就要出城了!」

    川上操六舉目望去,只見於自己對峙的那幾十名清軍這會兒已經跑過了城門。須臾之後,藉著火把川上瞧見了城門口那兩挺烏黑的馬克沁機槍。

    思索了下,隨即笑道:「阪田君,不必追擊了。帝國需要得到的,已經到手了。此刻清軍勢強,我們就這麼衝上去,不過是白白送死。放他們走吧。」

    「就這麼算了?就這麼放過白天屠殺了帝國幾百名士兵與人民的清軍?」阪田激動道。

    「不,阪田,不會就這麼算了。帝**人的鮮血不會白流!」川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隨即轉頭看向城門處:「來日,我們會帶著更多的軍隊,擊敗清軍,攻入清國腹地,將今日之恥辱,十倍於償還清國!」

    此刻,川上眼中,城門口的馬克沁已經撤了,而後所有的關東軍都上了馬,漸漸奔上官路。城門口,只餘一白馬騎士,與川上遙遙對望著。此人,正是何紹明。

    二人相距幾百米,遙遙對視良久。川上佩服對方的計算,先是神兵天降一般奇襲漢城,挫敗了川上的謀劃,而後又果斷放棄漢城,順勢帶走了朝鮮世子,為清國日後爭取了輿論支持。

    而此刻,何紹明卻有點兒犯嘀咕。小日本沒像五十年後的小鬼子一般,沒頭沒腦就追了出來,自個兒佈置的地雷陣可算是沒用處。遙遙相對,那名日軍軍官顯然是頗有幾分計謀。隱約間,何紹明覺得此人日後必是自個兒的對手。旋即心裡琢磨著,要不要叫來神槍手,抽冷子給他來一傢伙。想想天色這麼暗,還是算了。當即一勒韁繩,白馬人立而起,轉了半個身子,馬頭對準城外,隨即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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