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甲午?甲午! 一八九 家國與傳奇(上) 文 / 世紀紅爵
一**家國與傳奇(上)
一**四年十月二十一日晨,義州城外。
何紹明就站在一處高地上,週遭陪同著一大堆的關東軍軍官,第二師的第三師的都有,而在他們正對面不到七八里處,正是一隻濃煙籠罩的義州。
這會兒,每個人的臉上都鬆了口氣,甚至都隱含著淡淡的笑意。一日激戰,無論是渡江作戰的第二師,還是一日急行一百六十餘里的第三師,總算是完成了既定目標,各自擊破了東西兩線的日軍阻擊部隊。如今這義州城內,只有可憐的不足兩千餘人的小日本,大傢伙兒都相信,用不了多久,已經處於四面包圍的日軍就得全軍覆沒。
全殲,而且對手是整整一個師團,這仗打完,小鬼子第三師團的編號就得徹底取消。是以,儘管大傢伙兒草草休息了一夜,依舊沒有恢復臉上的疲勞,可不少人臉上已經浮現出得意了。
就連站在前頭的何紹明也不例外。
昨日夜,兩師匯合之後,黃鏞當即受命帶著兩個團的兵力,繼續南下支援定州的秦俊生。根據最新的電文,秦俊生很樂觀的表示,即便是黃鏞帶著兩個團散步過去,依舊來得及。
況且,小鬼子第三師團被全殲,這消息只要一傳到日本第一軍那兒,秦俊生很懷疑達不成目標的小鬼子,是否還有勇氣繼續發動衝鋒。
這會兒,何紹明精神恍惚,表情卻極為愜意。眼前的一切,讓他有如如墜夢中一般的感覺。他終於消滅了小鬼子一整個師團,而且第一軍殘部,可以預想地即將被徹底擊潰。朝鮮戰況,已經徹底掌握在自個兒手中。不單單是如此,小日本常備師團一共才七個,一下子去了倆,關東軍兵力上已經基本跟小日本持平。加上又是內線作戰,這甲午不贏,簡直沒了天理了。
想到這兒,何紹明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隨口問道:「還有多久發動總攻?」
旁邊立刻有軍官喜眉笑眼地說道:「大帥,您什麼時候成了急性子了?小鬼子就那麼點兒人,還全被咱們圍在城裡頭了,早晚的事兒。」
旁邊兒的凱泰,自從破了相,不但不發愁,反而以此為榮。楞是拒絕軍醫為其裹傷,就掛著傷疤見天地挺著胸脯,跟在何紹明後頭來回溜躂。眼睛鼻孔就差長在天靈蓋上了。這會兒他正擺弄了小鬼子的聯隊旗,翻來覆去地瞧著,時不時地品評著,聽了上頭的話,當即嬉笑道:「我琢磨著大帥是想趕緊打完,回家跟夫人團聚。」
「大帥這是想女人啦……」
「左右現在局勢明朗,大帥不妨回遼陽。就這麼點兒小日本,不用大帥出馬,咱們也能擺平。」
一眾軍官嘻嘻哈哈地說笑著,語氣親切,卻不失恭謹。
何紹明聞言只是笑罵了幾句,也沒有反駁。方纔那番話,還頗有點兒說中了他的心思。自打入了朝鮮,這一晃已經半年多將近七個月過去了,他何紹明不是領著兵四處征戰,就是整日謀劃著戰局。日子苦的沒法兒說,活生生放著三位如花似玉的老婆,卻只能呆在軍營裡頭當和尚。每次一想起這個,他就一肚子苦水。
好傢伙,穿越以來好幾次險死還生,終日謀劃著,考慮著,打算著,就是為了這個國家民族。可人總有點兒私心吧,他何紹明要求不高,按照他現在的收益,世界排個前十一準兒的事兒,那總得享受享受生活吧?錦衣玉食,飯來張口,再來個《》,齊活兒。想到這兒,何紹明已經開始溜號了,小丫頭凝香,那位姐兒喬雨桐,還有沒頭腦的佩頓……
他沒有注意到,魏國濤已經悄悄走到了他身邊,沉著臉,咳嗽一聲,打斷何紹明的白日夢之後,靜靜地遞上了一封電文。
「這是……」何紹明疑惑著接過來,這不看便罷,看完臉色已經鐵青異常。對著魏國濤怒目而視:「為什麼瞞著我?」
魏國濤彷彿感覺不到何紹明的怒火一般,表情依舊平靜:「我個人認為,佩頓夫人是大帥的軟肋,很有可能,會因此影響大帥的判斷……救一個人與救一整個師,孰輕孰重,大帥想必很清楚。」
何紹明憤怒地將手中的電文揉做一團,而後砸在他的身上:「魏國濤!老子才是大帥,你不是!」
魏國濤轉了身子,看著濃煙籠罩的義州,低聲道:「我知道……只是明知可能發生什麼,換了您,會怎麼處理?」
一句話問得何紹明愕然半晌,指著魏國濤的鼻子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狠狠一摔手,邁開大步掉頭就走:「凱泰!集合警衛營,跟老子去救人!」
凱泰三兩步追上去,疑惑道:「大帥,救誰啊?」
何紹明停步,而後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救佩頓……朝廷裡的某些人盼著我死在朝鮮,派了人劫持了佩頓,用以要挾第二師延遲渡江時間……」
一句話震得凱泰滿臉的驚奇。這……這話兒怎麼說的?一日前還局勢危急,戰事膠著,稍有不慎,關東軍一敗,整個戰事都有可能失敗。凱泰實在搞不明白,何紹明死了,於這些人有何好處。
就在他愣神間,何紹明已經躥出去老遠了,隱隱之中就聽其賭咒道:「佩頓要是有任何閃失,老子就提兵入京!殺他個血流成河!」
奉天,湯站以北。
兩匹快馬急速地雪地裡頭前行著。馬上騎士,都是墨綠色的關東軍軍服,唯一有所區別的,便是其中一人戴得明顯是女式的狗皮帽子。
馬上二人,正是追擊的好日黛與一名衛兵。二人打從凌晨起出營追擊,一直到現在,已經連續追了四十來個小時。中間,只在湯站短暫休整了一下。辛苦自不用說,更可氣的是,那六等人自作聰明,玩兒起了捉迷藏,不但有一模一樣的馬車做掩護,更是擦了車轍,外加上風雪,這一道二人沒少趕冤枉路。就在二人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天可憐見,居然在湯站打聽到了消息。
那驛卒可不清楚兩撥人的關係,略一打聽,便賭咒發誓一般,說兩個時辰前,正好有一撥十幾人的關東軍押送著一輛馬車打這兒經過。
二人當即放下吃了一半的飯食,顧不得勞累,跨上馬就朝著去路追了下來。
這會兒,他們的距離與那六等人已經非常接近了,甚至隱隱得可以聽到對方的說笑聲。
此刻,二人正面臨著一個難題,到底是應該回去求援,還是就地發起攻擊。這兩個選擇,哪個都有一定的風險。回去求援,這一來一回又是兩天的功夫,兩天時間,指不定發生什麼變故呢。發起攻擊?這倆人,只能算一個半,對方再不濟可是有十好幾號人槍。打起來不見得能得好。
這會兒,二人正在低聲的爭執著,打還不是不打,不打的話,該派誰會去求援。拙嘴笨舌的士兵,現在難得地執拗了起來,他認為自己是個爺們兒,那求援的差事兒就得讓好日黛去。蒙古格格顯然不同意這個觀點,總跟佩頓混在一起的她,甚至有那麼一點兒女權意識。堅持說讓衛兵回去,她繼續盯梢。
正在此時,那衛兵的馬一步踏空,希律律一聲嘶鳴,向前急速傾倒。還沒等衛兵反應過來,他已經一個倒栽蔥栽倒在坑裡頭。
東北這地界,獵戶捕獵,除了用弓箭火槍,更多的是依靠各式各樣的陷阱。刻下正是夜晚,二人根本就不知道早已偏離的官道。否則也不會遇上這麼檔子事兒。
好日黛只遲疑了一下,便飛速下馬,搶到那衛兵面前,開始檢查傷勢。
雖然黑暗中看不到表情,可依舊可以聽到衛兵疼得連連抽著冷氣。「我沒事兒,沒事兒……」他這話也不知是在安慰好日黛還是安慰自個兒。
檢視的結果很令人沮喪,戰馬倒是沒事兒,只是衛兵右臂骨折了。
好日黛苦笑道:「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求援,而且只能是你去。」
衛兵考慮半晌,只有點頭同意。臨走之前,猶豫了一下,摘下了步槍遞給好日黛道:「你沒長槍,這是配發給我的狙擊槍……萬一……總之,跟在後頭就好,一路小心。」說著,便打馬原路返回。
前頭,那六這會兒正是驚弓之鳥,半夜裡頭聽到後頭馬匹嘶鳴,直嚇得他心突突直跳。黑漆漆一片,根本就瞧不見後頭來的是不是關東軍,又到底有多少人,據算遇到鬍子響馬,那也不好過。他太瞭解手底下這十幾號兵痞了,欺負老百姓個頂個的能耐,這要玩兒命,都是聳包。當下二話不說,催著一眾手下,過驛站而不入,連續地趕著路。而吊在後頭的好日黛,只得加快速度,生怕跟丟了。
就這麼一追一逃,一直持續到了天亮。
待天亮之後,那六回頭一瞧,只隱隱地看到了一個人影,這才放下心來。
還沒等他放鬆下來,手下的兵痞便有激靈的猜測開了:「爺,不好辦啊。」
「怎麼講?就那麼一個追兵能頂什麼事兒?」
「瞧那身衣服,肯定是關東軍無疑……保不齊就他一個吊著,留了路標,引著大隊人馬正追咱們呢。」
「嗯?」那六一琢磨,這事兒靠譜,當即就急了:「那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讓他吊在後頭吧?」
那兵痞琢磨半晌,隨即目露凶光道;「爺,左右咱們已經把關東軍得罪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說著,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那六狠狠一點頭,拍著那兵痞的肩膀頭道:「這事兒你安排,辦好了爺有賞……爺先帶著人前頭走著,你帶著幾個人一定把那小子做了。」
「……」望著著急忙慌遠去的那六等人,那兵痞一陣後悔。好嘛,出個餿主意把自個兒繞進去了。無法,事到臨頭,只有硬著頭皮上了。當即招呼一聲,領著六七個兵痞,下了戰馬,就埋伏在道路兩側的樹林裡。
好日黛駕著馬,正一邊兒趕路,一邊兒在週遭往樹木上刻著記號。剛剛刻好,正要上馬,猛然就感覺心頭一跳,危險!直覺告訴她,前頭有危險。
好日黛從小在蒙古長大,兒時終日跟著其兄長放馬草原,膽兒大的更是跟著兄長學著別人半夜裡頭去獵狼。就是那一次,若不是家裡派人來的及時,她兄妹二人就得葬身群狼之中。打那兒以後,每逢危險來臨,她總會敏銳地警覺到。
當下,她靠在剛剛刻好符號的樹後,端著狙擊步槍,透過射擊觀察鏡,四下觀察著。
道路……沒問題……兩側雪地……沒問題……樹林……
她隱隱感覺到,危險就來自四百米外的樹林裡。當下,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她對手中的狙擊槍並不熟悉,只是在一次射擊訓練的時候,偶爾接觸過。正是那一次,她聽到了狙擊教官的訓話。
「……視界之中,一切規則的、稜線、正方體、球體、與自然界有極大反差的形狀以及色彩,都有可能是潛伏的敵人……」
這一會兒,她只能反覆嘟囔著上述的幾句話。她不能放棄任務,放棄了,就代表著放棄了佩頓。蒙古格格是個重情義的人,恰巧,金髮碧眼的佩頓,正是她的朋友。
心裡頭雖然緊張異常,可對朋友的信念,一直支撐著她。
猛然,她瞧見一處雪地上,露出一個圓形的物體。
她迅速將準星對準,「……不符合自然規律……」瞳孔劇烈收縮,手指扣動扳機,『碰』的一聲,子彈出膛。之在須臾之間,她便從狙擊鏡裡瞧見,那處圓形物體,瞬間暴烈,而後炸出一團絢麗的血花。
好日黛不知道的是,她的傳奇,正是從這一刻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