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甲午?甲午! 二零四 崩潰!(上) 文 / 世紀紅爵
二零四崩潰!(上)
一**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渤海海域,山東榮成灣。
夜色蒼茫,一彎弦月掛在天際,模糊的光亮照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略略有些波光粼粼。隱隱約約之中,只見略有些光亮的海面上,浮現出數不清的艦影。
船長室裡,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海軍中將伊東佑亨藉著燈光,皺著眉頭看著高千穗號送來的大本營電報。
「……此前種種,君已知曉。朝鮮戰局糜爛,征清第一軍屢屢潰敗,如今兵力十去其六,空有萬餘忠勇之士,亦難再有所圖。刻下已收到情報,關東軍兩師已於今日開赴遼南,假使第二軍獨立面對之,大本營預料之最好結果,不過是膠著。此與大本營之初衷相悖……開戰以來,國民奮勇捐獻,天皇勇士捨命殺敵,然,朝鮮一役,兩萬帝國忠勇盡沒。若第二軍再敗了,則帝國再無翻身之力也!四千萬國民,八百萬神明日出之土,帝國百年國運,均系君之一手。敢請伊東軍為帝國計,配合陸軍,務必盡快攻佔清國威海,消滅其水師。逼迫清國求和……大日本帝國首相,伊籐博文。」
看罷了電文,伊東佑亨微微笑了一下。帝國陸軍已經在朝鮮將恥辱徹底地刻在了身上。不但潰敗,就連整個第三師團都沒了。各聯隊旗、旅團甚至師團旗,如今都被關東軍給繳獲了。日本的軍旗,那可是天皇親自授予的,如今落入關東軍之手,那就意味著第三師團連重建的可能都沒有了!首相的信裡,雖然沒有責怪什麼,可隱隱已經表達了對陸軍的徹底失望!帝國的未來,還在海軍身上!
放下電文,伊東佑亨繞著船長室轉了幾圈兒,而後瞧了瞧掛在胸口的懷表。時間指向凌晨四點三十分。而後,他壓低了嗓音,盡力平靜地對副官道:「半個小時後,開進榮成灣!通知第三軍,準備開闢灘頭。」
一聲令下,日本聯合艦隊緩緩轉向,在海面上劃出一道弧線,直奔榮成灣而去。
日本一直在打威海的主意,只有攻下威海這座不下於旅順的要塞,徹底消滅北洋水師,日本才能保持不敗之地。不論陸軍如何,只要海軍能做到這一點,就足夠了。
只是,李鴻章經略威海多年,岸上炮群無數,實在不是那麼好攻的。李鴻章在調派大批淮軍駐紮威海的同時,威海港灣南北兩岸、劉公島、日島等處還修築了新式海岸炮台多座。這些炮台全系德國陸軍工程師漢納根大尉設計和修建。按照最初的設計,擬建炮台八座。後因海上防禦仍嫌薄弱,又陸續建造五座。至一**零年,威海共建成十三座海岸炮台。所用大炮全部購自國外。其中,除劉公島西北端的公所後炮台和威海南口的日島炮台外,皆配備以德國克魯伯廠製造的大炮。公所後炮台和日島炮台則建成暗台,採用英國阿姆斯特朗廠製造的大炮。此台藏炮地中,俗名地阱炮。敵人無從窺,炮彈不能及。其炮以水機升降,見敵至則升炮擊之,可以圓轉自如,四面壞擊,燃放之後炮身即借彈藥坐力退壓水汽,徐徐而降,復還阱中。其法先掘一阱,藏炮於中,上施鋼蓋,適與地平,所用炮手兩人亦伏地中,以防敵彈飛墮。距阱稍遠,多築土堆,阱東土西,使敵疑惑。開炮之頃,煙焰迷天,不能辨炮在何所。又備小望台一座,略出檯面,探視敵情,測量准的。」時人多稱此台「厥制新異,足資海防。一**一年後,威海南北兩岸又建造陸路炮台兩座,以護炮台後路。戰爭爆發後,更在威海南北兩岸炮台後路增築臨時炮台多座。至是,威海共修築了各類炮台二十五座。
而就是這座銅牆鐵壁的炮台群,卻有著致命的弱點。威海海岸炮台的主要缺陷是後路空虛而無保障。威海南岸之陸路炮台,其後路外無保障,敵人可由此來攻。從種種角度考慮,要發起對威海的攻擊,登陸榮成灣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榮成灣到威海衛距離不過十七里,先在榮成灣備好遠征陸軍由陸路前進,拊威海衛之背,艦隊由正面進逼,以擊威海衛諸炮台,海陸配合,前後夾擊,威海守軍就得腹背受敵,進退失據。
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二十日,日本聯合艦隊為了迷惑守軍,派出第一遊擊艦隊在十八、十九兩日,連續兩天炮擊登州。目的,就是為了造成聲東擊西的假象,使守軍不至於全部都聚集在東側。
如今,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正是登陸榮成灣的最好時機。
一**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拂曉。日本聯合艦隊山東榮成灣海域。天色剛剛濛濛亮,細雪霏霏,陸上白皚皚一片,很難辨認目標。日艦沒有展開炮擊,而後分出三艘小舢板,載偵察兵六人和決死隊員七人,另陸軍偵察隊十二人,共五十一人,由海軍大尉大澤喜七郎指揮,向預定的登陸地點駛進。
舢板還沒等靠岸,大澤喜七郎便率先跳入冰冷的海水,捏著嗓子催促道:「下船下船!第一隊去割斷大西莊的電線,第二隊跟著我探查清國的火力。」大澤喜七郎身為海軍陸戰隊的軍官,絲毫沒有受到陸軍戰敗的影響。帝國海陸兩軍的矛盾由來已久,相互拆台,爭奪不多的軍費開支,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是以海軍中的大部分軍官,甚至還十分樂於見到陸軍吃癟。相對來說,大澤喜七郎的思想更極端。他一直在琢磨著,徹底把陸軍變成衛戍部隊,而後擴大海軍陸戰隊。從此以後,對外戰爭,完全依靠海軍。
「只要海軍繼續勝利下去,陸軍繼續失敗下去,一切都有可能!」心裡默念了一句,愈發狂熱的大澤喜七郎,抽出左輪手槍,一揮手,帶著三十來名日本兵就衝上了岸。
前腳剛剛踏上灘頭,就聽見對面百多米外傳來幾聲清軍的喊叫:「小日本上來了,小日本上來了……」
而後,在一片惶恐嘈雜的喊叫聲中,辟辟啪啪的槍聲響了起來。可就是這麼近的距離,楞是打了半天也沒沾到一個日本兵。緊跟著,四門行營炮也東一下西一下地胡亂放了起來。
大澤喜七郎帶著三十多名日本兵趴在地上,瞧著對面清軍拙劣的表演,眼神裡全是輕蔑。清軍還是那個清軍,無論海軍還是陸軍,全都不堪一擊!這樣看來,帝國陸軍實在太差勁了。此戰過後,取消陸軍,擴大陸戰隊,勢在必行!
趴伏了一會兒,大澤喜七郎悄悄站起了身,閃身躲在一塊礁石之後。從身後抽出一把弓箭,隨即用火柴引燃了箭頭,彎弓搭箭,瞄著清軍的防線,斜斜地拋射過去。幾秒之後,火箭準確地插在了清軍陣地前沿。大澤喜七郎滿意地笑了笑,為了這一手,他可是專門請教了用弓高手,苦練了一個月。
只在須臾之後,鋪天蓋地的炮火便席捲了整個灘頭。
大澤喜七郎之所以用火箭,其目的就是為了指示炮火攻擊目標。這也是無奈之舉,這個時候也只有關東軍有指示用的信號彈。日本人雖然大略猜到了原理,可要生產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這會兒乾脆就用了土法。
炮擊剛剛進行了十來分鐘,陣地上的清軍就抵不住了。不斷有人哭爹喊娘地叫著,丟了武器,撒丫子朝後就跑。先是十幾個,而後是上百人沒命地朝頭逃去。
此刻,駐紮在此的清軍,不過是兩個營頭的兵力,而且還是河防營,而不是正規營頭。什麼叫河防營?就是河水漲了,就聚集在一起,河水退了,就各回各家。平時沒有餉銀,也不受軍事訓練。士兵都是臨時從各村鎮徵集而來的民夫,大多配著老式火槍一支,更多的人則根本就沒有武器。兩個營頭,說是一個營五百人,可實際上也就三百來人。這樣的營頭根本就不叫軍隊,更別提抵抗日軍了。
又過了十幾分鐘,炮擊停止。整個灘頭又恢復了平靜。大澤喜七郎當即領著三十多名日本兵,謹慎地向清軍陣地探去。百多米的距離,轉瞬即至。陣地上地硝煙還沒有散盡,到處是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清軍屍體。大澤喜七郎身前是一條兩三里長的壕溝,長度的確覆蓋了整個灘頭,可深度還不到三尺。陣地後方就是兵營,裡面到處是丟棄的文件和尚未來得及吃的飯菜,那四門行營炮七扭八歪地躺在那兒,旁邊就是一面還在燃燒著的黃龍旗。
極目遠眺,依稀能看到草草撤退的軍隊還沒走遠。不僅如此,彷彿海灘被突破,徹底擊潰了清軍的心理。兩側山頭上的清軍,連開炮的勇氣都沒有,丟了大批的器械,會同著海灘處的潰兵,一起朝西亡命奔逃。
眼見如此,大澤喜七郎志得意滿。漲紅了一張臉,而後抽出指揮刀,扯著嗓子高呼道:「帝國海軍……萬勝!」
「萬勝!萬勝!」
公元一**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日本征清第三軍在日本聯合艦隊配合下,登陸山東半島榮成灣。兩個營頭的守軍,在面對僅有五十一人的日本突擊隊,只草草放了幾輪槍炮後,便在日本艦炮的打擊下崩潰。隨即,落鳳溝、馬家疃的清軍相繼不戰而潰。日軍登陸之後僅僅半天時間,便分出一個中隊的兵力開赴榮成縣,守軍草草抵抗一番,傷亡幾十人,便棄城而走。日軍不費吹灰之力,不傷一人,便徹底開闢了登陸場。
整個威海的後門,已經徹底對日本敞開!
遼南,熊岳。
一身齊整的軍服,珵亮的長靴,滿臉肅容的日本第二軍司令長官大山巖伯爵,昂首闊步走近了前沿指揮部。
朝鮮局勢,牽一髮而動全身。隨著第一軍的徹底潰敗,完全失去作戰能力。第二軍不得不依著大本營重新制定的策略,調整用兵方案。此前,已經前進到大孤山,並且準備好發起對安東攻擊的第六師團,不得不一路退回旅順,展開防禦。緊接著,第四師團登陸,大山巖隨即整合了第一、第六兩個師團,佈置在熊岳一線,時刻準備發起對蓋平的攻擊。蓋平可是連接遼南與遼西的樞紐,日軍新的作戰方案,就是在有可能的情況下,沿著遼西走廊,直叩山海關,緊逼直隸京畿。而一旦形勢不利,就要就地展開防守,死死抵擋住清軍,尤其是關東軍的反撲。而第四師團……一想起第四師團大山巖伯爵閣下就一腦門子的不痛快。這支來自大阪,由商販組成的軍隊,絲毫沒有為天皇陛下盡忠,報效帝國的意思。從上到下,無論官佐兵弁,都透著一股子商人特有的油滑。伯爵閣下毫不懷疑,如果一開始就派出第四師團登陸朝鮮作戰,那麼,第四師團絕對會成為日本第一個投降的師團!
「也許……他們總能守住旅順吧。」這是大山巖對第四師團唯一的指望。
前沿指揮部裡,將佐雲集,所有人見大山巖進來,都不約而同地站起了身子。一個個眼神裡除了恭敬,更多閃爍的是復仇的怒火。大本營的決定,他們根本就沒放在心裡。此刻,這些官佐唯一的念頭,就是擊破蓋平,而後北上直取遼陽。他們要徹底擊敗關東軍,擊敗何紹明,一血帝國陸軍的恥辱。
這會兒,大家都靜靜地,注視著大山巖走上首席。等著這位伯爵閣下發佈命令。
大山巖微笑著落座,看著麾下眾官佐詢問的目光,先是示意眾人落座,而後才道:「根據大本營的命令,鄙人決心已定,集中第二軍第一師團、第六師團之主力,徹底擊破蓋平之清軍,而後轉向遼西走廊,攻擊牛莊、田台莊,沿著海岸線直撲山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