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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燃燒的黃龍旗 二四三 路在何方(下) 文 / 世紀紅爵

    二四三路在何方(下)

    遼陽,何紹明的小樣樓上。

    「叫爸爸……叫了就給巧克力,瞧好了,法國貨,香醇濃厚,你爸爸我可是費了好些個功夫才從洋鬼子那兒騙過來的。」二樓的臥室裡,何紹明一手攬著老婆凝香,栽著膀子頭靠在佩頓胸口,右手擺弄著紙盒包著的巧克力糖果,逗弄著自個兒剛剛會走路的閨女何凝香。旁邊兒,得了好處的小安妮,甜美地笑著。

    一晃六年過去了,如今的小安妮已經是個十一歲的少女。個子竄起了老高,圓圓的臉盤也逐漸拉長,變成瓜子臉。不變的還是那雙一汪水一般的大眼睛,還有就是笑起來兩腮的小酒窩。小姑娘長大了不少,也懂了一些原來不是很明白的事兒。這會兒她已經知道,何紹明當日所說只有成年人才會知道的某個地方,是天堂。一個善意的謊言,小姑娘並沒有因此生氣,相反,內裡始終抱著一顆感恩的心。對何紹明這個膚色不同的爸爸,絕對是言聽計從。

    話說魏國濤在那兒琢磨著將來的路在何方,愁眉不展好些天,若是這會兒他瞧見何紹明在這兒摟著嬌妻,逗弄倆閨女,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一準兒扇上自個兒一大嘴巴。而後啐上一口:「皇上不急,急太監!」

    任誰都會認為,這會兒的何紹明一準是胸有成竹了。也難怪大夥兒會這麼想,這些年風風雨雨,從美國回到國內,又輾轉朝鮮,歷經腥風血雨,哪一次不是何紹明這個頭領領著大傢伙兒走上一條看似絕路,卻峰迴路轉往往最為便捷的路?哪一次決策,不是在日後證明其對局勢的把握能力超越常人?是以,這也就養成了眾人對他的依賴心理。都覺著,只要大帥發了話,那一准就是正確的。

    可誰也不知道,何紹明這會兒內裡卻是一片紛雜,思緒東一頭西一下,根本就沒了主意。前世頂多算個中層白領,鉚大勁算個小公司的管理者,何紹明幾時掌管過一個國家?是,這小子沒事兒總是自詡善於將將。對於關東軍這個小團體來說,何紹明的確說一不二,套用一句時髦的話語,那是十分和諧。可現在的問題是,隨著控制區域的爆炸式膨脹,這個團體必將迎來第一次人員膨脹。海外華僑就不用說了,都是甄選了又甄選,從振興社裡挑出來的,沒什麼好擔心的。可畢竟是少數群體,頂多支撐一段時日,就得從國內招募人手。

    這下子問題就來了,怎麼選人?選什麼樣的合適?怎麼保證這些人人盡其用?又怎麼防範有二心的人?整個清季的官場,一片沉淪腐朽之氣,引那幫子和光同塵的傢伙過來,不但辦不成事兒,反而會壞事兒!至於那些所謂的讀書種子,何紹明實在看不上眼。讀了聖賢書幾十年,腦袋大多都是木魚一塊,張開子曰閉口聖人云,空談不說,這思想是在跟不上時代。那這人才到底從哪兒選?

    不止是這些問題,整個關外這麼大的面積,多年的鎖關,這裡幾乎就是一片處女地,開關引移民勢在必行。人一多,問題就多,到時候能不能處理?關外整個就是一個聚寶盆,礦藏豐富,怎麼開發?又怎麼利用資源優勢發展工業?

    這一樁樁一件件困擾著何紹明,讓他頭大了好幾圈兒不說,這都過去三個月了,還是思緒紛雜。從一開始,何紹明就依靠著自個兒的力量,在美國折騰了一圈兒,劃拉了大把的美子。可以說,走到今天,完全就是何紹明用錢砸出來的。今後無論如何也不能按照這個模式發展下去了,如此下去,只會走上一條畸形的道路。

    很有可能,到最後何紹明自個兒就成了壟斷團體的大老闆,整個國家的經濟命脈,乃至於軍隊都是他的。發揚一點兒風格,把所有的產業都捐了,私產變官產,那豈不是走上了根當初老毛子一樣的道路?太多的例子已經證明了,這樣不均衡的發展,實在與國無益!

    說到底,這麼老些問題,歸根結底就是兩個問題,思想,制度。

    「爸……爸爸……爸爸……」小丫頭的臉上先是羞澀,而後逐漸放開,大著膽兒叫了幾聲,隨即伸出手去拽何紹明手中的糖果。天知道這會兒何紹明怎麼走神了,小丫頭拽了兩下沒拽動,當即就變了臉色,眼瞅著癟著小嘴就要哭出來了。

    當媽的立馬就看不過去了,探過身子,一把奪過,塞到閨女手中,嘴上兀自抱怨道:「老爺,這好不容易休息些時日,您又走什麼神?公事兒回衙門琢磨下,這家裡頭就是休息!」

    「啊?哦,誒喲閨女,你爹我錯了。來來來,這都給你了。」說話間,何紹明抱了一捧的糖果,全都塞在小丫頭面前。去他媽的思想,老子好不容易從屍山血海裡頭殺出來,閨女都一週歲了,楞是不記得她爹。這也太對不起自個兒了!反正自個兒這條路就是闖出來的,以後怎麼辦,還是那句老話,摸著石子過河,走一步瞧一步吧。

    剛剛放開心思不考慮公事兒,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就聽樓梯上蹬蹬蹬腳步聲連響,而後就見管家楞格裡推門而入:「老爺,唐大人、張大人聯袂而來,正在樓下候著呢。」

    何紹明哀歎一聲,穿越者這職位還真不好混,連會兒閒暇也沒有……得,既然來了,就得見啊。衝著倆大妞倆小妞遞了個抱歉的眼神,隨即在無奈之中搖晃著起了身。

    京師。兵部衙門口。

    深宅大院。抱廈迴廊。清一色的明清廟堂式建築,與頤和園相比,少了些雕樑畫棟,多了些肅穆莊嚴。小小荷塘、大大校場,多少成敗興衰都銘記在紅牆綠瓦之中:其北側文天祥祠,這位「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宰相,曾在此羈押數年。他手植的一棵松樹,側身朝南,暗喻誓不屈服之意。其南端,原為校兵場,與寬街相連,是當初檢閱部隊的所在。值得一提的是兩方漢白玉上馬石,鏤刻精細,主圖是麒麟,旁有奔馬、海濤,蝦蟹,不知寓何深意?這種石刻在京城極為少見,也堪稱一寶了。

    過了中堂,就是樹德堂。抬頭就能瞧見上頭懸著的牌匾。匾額曰「樹德堂」,左右兩側立著對聯。上聯「善居須得子荊遺意」;下聯「容物宜存師德流風」。

    這子荊指的是西晉名士孫楚,曾著文談隱士生活,原擬寫「枕石漱流」,誤寫成「枕流漱石」,朋友問他:「枕流還說得過去,漱石是怎麼個意思?」這小子文過飾非,巧言詭辯:「枕流是為了洗耳,不理紅塵雜事;漱石是為了磨牙,鍛煉一張利口。」不料歪打正著,這四個字竟成了千古名句。後人起名字還有叫漱石的。

    師德指的是唐朝首輔大臣婁師德,這位老兄最大特點是能容能忍。他曾問即將赴任的弟弟:「如果有人啐到你臉上,你怎麼辦?」弟弟說:「我輕輕擦去就是了。」婁老兄說:「何必擦它?讓它自己慢慢幹了多好。」據說,「宰相肚裡能撐船」的典故,就是從他這兒興起的。

    這幅對聯極力標榜孫、婁二位的豁達、包容,與這集會議兵機的白虎節堂極不相稱。

    大晌午的光景,裡頭的堂官散了個乾淨。衙門裡的公飯味道著實不怎麼樣,藉著這場戰事,衙門裡不老少的人都撈了點兒油水,有道是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會兒一准支了飯局,海陸三鮮大吃大嚼一通,而後尋了煙館子來上二兩煙土,這日子神仙也比不過。沒倆時辰,估摸著回不來。

    門口就留了一名門房,支了板凳,懶散地守在門口,一邊兒曬著太陽,一邊兒打量著過往的人流。

    正這個時候,就瞧見打南邊奔來一隊鮮衣怒馬的騎士。迥然的墨綠色呢子西式軍裝,個頂個的器宇軒昂,在這滿大街的灰暗之中,這一股子墨綠色的潮水滾滾而來,頓時就叫人心頭一震。

    道路兩側的百姓,早早地閃在了一旁,對著凱泰等人指手畫腳議論紛紛。那眼神跟看猴兒戲沒什麼區別。凱泰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憋悶著不聲響就下了馬,蹬蹬蹬踏著階梯往上就走。

    「嘿嘿嘿,幹嘛的?懂不懂規矩?帖子呢?」看門的小吏當即就來了精神,騰的一下站起了身,橫在門口。

    凱泰一皺眉:「老子是新晉的武衛軍提督凱泰,打關東來的,點卯來了。」

    門子斜了斜眼,嗤的一聲笑了:「提督……提督怎麼了?頭一回來京城吧,沒人告訴你規矩?」

    「什麼規矩?」

    那門子一撇嘴,一臉的鄙視:「這拜門得有門包啊。」

    凱泰當年可是縱橫四九城的混混兒,要依著他的脾氣,甩開巴掌就扇過去了。他剛要伸手,後頭的李昌傑一把給攔了下來。「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團長,不值當。」勸慰了一句,隨即從口袋裡掏了兩塊光洋遞了上去。「我們大人初來乍到,您擔待著。」

    那小吏接了過去,現在手裡頭掂了掂,而後挨著個地吹上口氣,湊到耳朵邊聽聲。忙活完這一套,臉子才鬆了下來,往後一倒,就橫在板凳上,挑著高音兒道:「列位來的不巧,幾位堂官大人都不在,您明兒請早吧。」

    凱泰這火兒騰的一下就上來了,一把推開李昌傑,怒極反笑:「你知道老子是誰麼?還真當老子好欺負是怎麼著?」

    那小吏混不在意:「就你還老子?呸,不就是跟著何紹明那個活曹操手下混事兒麼?關東軍……關東軍有什麼了不起?告訴你,這兒可是京師,想耍丘八氣,滾回關外去!」

    凱泰連聲說好,一轉身的光景,抓著小吏的衣領,拎小雞仔一般給提了起來。「老子讓你知道知道我是誰!」手上加勁兒,那小吏茲哇叫著飛出去好幾米,就地來了個狗啃屎。

    「關東軍打人啦,關東軍打人啦……」那小吏甫一著地,便扯開了嗓子撒潑。

    凱泰一行人服裝、精氣神迥異,後頭早就跟了一票看熱鬧了,見此光景呼啦啦就圍了上來。

    「瞧瞧,我就說關東軍不好欺負吧?能當上關東軍,在早,那都得在水泊梁山排的上名號!」

    「你這話說的,梁山好漢那可是反賊。」

    「差不多了,你且瞧瞧,這公文出了京師到了關東,還有誰聽麼?」

    「這關東軍也太跋扈了點兒,不就是收個門包麼,怎麼就動起手了?也不怕朝廷追究?」

    「朝廷管得了?老佛爺整天提心吊膽,就怕何紹明帶著大兵叩關。年前關東軍止步山海關,也不知有多少人都鬆了口氣呢。」

    ……

    那小吏眼瞅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潑也撒得越來越起勁兒。什麼難聽罵什麼,到後來,乾脆一骨碌起了身,逕直走到凱泰面前,垂著頭就往凱泰肚子上撞:「你不是關東軍麼?你不是能耐麼?來,爺還跟你耗上了,你今兒不拿這槍崩了爺,爺還跟你沒完了……」

    凱泰怒極,上去一腳就給踹到,而後左手從口袋裡一把抽出黃帶子,右手掏出手槍對準了那小吏:「瞧清楚了,老子可是宗室黃帶子!殺你跟殺條狗沒什麼兩樣!告訴你一聲,老子叫凱泰,下了地府可別當個糊塗鬼!」說著,拇指叩開擊錘,食指按在扳機上就要開槍。

    正當此時,就聽外頭傳來一嗓子:「凱泰,你小子出息了!敢在姑姑眼皮子底下動槍了?」

    只見人群左右一分,一幫子護衛簇擁著一旗裝女子走了進來。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固倫公主榮壽。話說這兵部衙門隔壁就是公主府,榮壽就在隔壁住著。外頭鬧這麼大動靜,一早就有人回報了。西式軍裝、好幾十號人,再算算時間,榮壽怎麼琢磨怎麼是凱泰。這才急急忙忙出來,生怕凱泰惹事兒。

    「姑……姑姑。」凱泰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這平生就怕兩個人,一個是何紹明,再一個就是面前的這位公主姑姑。見了面兒,臉色一陣緊張,捏著黃帶子的左手撓著腦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榮壽走近了,皺著眉頭瞧那已經嚇傻了的小吏,頭也不回地吩咐道:「來呀,抽上五十鞭子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規矩……要門包要到宗室頭上了,可真出息了!」轉而一臉和藹地瞧著凱泰:「得了,姑姑替你出氣了,趕緊收了槍把……這兒可不是戰場,犯不著拔刀動槍的。我看看……」拉著凱泰走到一旁,好半天,再說話的時候已經滿是心疼:「黑了,結實了……這傷疤怎麼弄的?早知道何紹明那兒那麼危險,姑姑怎麼能落忍捨得讓你去?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明兒姑姑就給皇上遞話,差事盡早給你放下來。你阿瑪納爵位跑不了,一準兒是你的。回頭我給你說個婆家,你是宗室,這根兒可在京城。」

    凱泰臉上滿是尷尬的笑,這會兒卻是別樣心思,尤其聽了那最後一句話。他真想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個兒這位姑姑,他的根兒打四年前開始,就不在這一片渾渾噩噩的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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