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燃燒的黃龍旗 二七一 變法啦!(六) 文 / 世紀紅爵
二七一變法啦!(六)
早晨,一縷陽光照到慈禧臉上,她醒了。屋裡的西洋自鳴鐘正好打了八響。慵慵的,她躺在床上,等著宮女來侍候她洗漱。但半天都沒有動靜。?她有些納悶,撩開紗帳一看,屋子裡空蕩蕩,靜悄悄,一個人影也沒有。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景啊!慈禧慌了,大聲喊道:「人呢?人都到哪裡去了?」
喊了好幾聲,幾個宮女才慌慌張張跑進來。一見她們,慈禧大怒,罵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小蹄子!真是狗膽包天了!連當值的時候都敢不在,今日你們一個也別活!」
宮女們嚇得跪在地上,一個勁哆嗦,話也講不全,「老佛爺……饒,饒命,是,是老佛爺自己,說,說……」
慈禧怒火更甚,高聲道:「該死的奴婢!居然敢還嘴了……來人呀,小李子!李蓮英……」
「奴才在,在……」李蓮英連衣服都沒穿好,扣著長衫扣子從外面跑進來。
慈禧顫抖著手指:「還不給我把這幾個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殺!」
李蓮英一躬身子,一臉迷惑道:「老佛爺息怒,因何要打殺她們?」
慈禧氣不打一處來:「你大總管做的好安排!還有臉問我?告訴你,她們當值時一個也不在!」
李蓮英笑了:「她們都是奉了老佛爺旨意,才這樣做的啊!」
慈禧訝然道:「奉我什麼旨意?」
李蓮英表情古怪道:「老佛爺忘了?您昨日晚上還特意吩咐來著,說您想嘗嘗睡懶覺的滋味,不到用午膳的時間,誰也不許叫您……」
慈禧想想也笑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李蓮英便對幾個宮女,「還跪在那幹嗎?快侍候老佛爺起床啊!」
幾個宮女從奈何橋上撿了一條命回來,連忙從地上爬起,端臉盆的端臉盆,拿牙線的拿牙線,開始侍候慈禧洗漱。
把手浸泡在溫水中,慈禧不覺解嘲地對李蓮英說道:「嗨,我天生一個操心勞累命,放著清閒日子,愣不知道怎麼過!」
剛剛用完午膳,慈禧便喊:「小李子!」
「奴才在。」
「平日個這時候,該看折子了。」
「該看折子了。」
「看完折子再去散步。」
「看完三四個折子就去散步。」
「有時折子上說的一些朝政什麼的,可真煩人!」
「可不,是煩人。」
「還是如今這樣子好。」
「這樣子是好。」
「啪!」慈禧將手中的茶盅猛地摔得粉碎,大發脾氣道:「鸚鵡學舌一樣,你什麼意思嘛?膩味了?不想和我老太婆囉嗦還是怎麼的?一班沒良心的奴才!」
所有侍候她用膳的太監、宮女嚇得齊刷刷跪倒了一片。
只有李蓮英,一邊跪在地上,不慌不忙收拾著茶盅的碎片,一邊說道:「老佛爺罵得對!平日裡老佛爺可從來不無緣無故發脾氣的!終歸是奴才們不盡心,才惹得老佛爺發這麼大的脾氣,一天發幾次脾氣……」
慈禧聽著他話裡有話,喝住他:「你給我住嘴!我無緣無故發脾氣啦?一天發幾次脾氣啦?」
「其實也不多,打早上起床到現在,您也就發了五六次脾氣。」
慈禧一愣,「五六次?我這是怎麼啦?」她釋然一笑,「我說小李子,恐怕這紫禁城內,也就你一個人敢跟我這樣說話!不過呢,也虧你點醒,這一晌,我是悶得慌,心裡頭總覺得沒著沒落的!」
「老佛爺要想尋點事兒干還不容易?剛毅、懷塔布他們來求見幾次了,每次都被奴才擋了駕。這不今天又來了,現如今就在宮門外等著!」
「不見!我不能出爾反爾!他們愛等多久等多久!」
「對,就讓他們乾等著吧!」
沉默一會兒,慈禧說道:「他們這樣死氣白賴要見我,又有什麼事兒啊?」
李蓮英沉聲道:「也沒什麼大事,皇上把李鴻章給撤了。」
慈禧一震:「把李鴻章撤了!」
李蓮英補充道:「說是康有為上的折子,皇上就允了。」
又是沉默。說心裡話,她慈禧不過就是個沒什麼見識的老太太,能懂得什麼天下大勢?權傾幾十年,不過是內裡心計手腕高明罷了。可事情到了今天,她那些心計手腕已經完全沒了用處。藉著一場甲午,北地何紹明橫空出世,現如今享天下之人望,手握十萬雄兵,若不是朝廷還沒徹底離心離德,恐怕早就有人嚷嚷著讓何紹明南下取而代之了。事到如今,也唯有變法才能挽回些許的頹勢。慈禧本心裡頭都算計好了,就算變法成了,一二十年內也不可能動得了何紹明。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也許瞧著朝廷越來越強,何紹明便丟了野心?也許給他個異性王爺就能滿足了?也許朝廷強勢,能平了藩亂?
這一切的假設,都建立在變法成功的基礎之上。可變法這才兩月有餘,已經完全脫離了慈禧的控制。自個兒清淡得除了幾個丟官罷職的老臣子居然無人問津,掌權的皇上讓康有為那幫子人攛掇得離自個兒越來越遠,慈禧甚至開始恐怕,是否有朝一日當初皇上策動的宮變就成功了……
好半晌,慈禧悠悠開口了,「皇上的事,我還是不能管。頂多只能想法子勸勸他!」
「慈禧不管?哈,二位這話說出來自個兒信麼?」通往旅大的官道上,一輛寬大的馬車裡,傳來了何紹明滿是譏諷的聲音。
馬車裡頭,一面坐著何紹明,另一面坐著兩個書生。不用說了,一人自然是京師失意的梁啟超,另一人則是初出茅廬的楊度。
「康有為他們推行的變法,其目的自然是革除弊端,二位,這弊端是什麼?八旗制度算不算?科舉制度也是吧?再搭上一個冗員,不用多了,就這三樣,維新派根本就解決不了!」何紹明掃視著二人,自信滿滿地道:「清朝就是個少數民族王朝,這八旗制度就是其根本,動了統治根本,清朝還怎麼統治?科舉就是天下士子的根本,也是朝廷用士的本源,廢除科舉,還有讀書種子支持變法?最後一樣冗員同樣要命,旁的不說,一下子砍掉天下一半當官兒的飯碗,這些人能不反彈?事態發展到最後,很有可能就是變法胎死腹中!為什麼?說到底就是一句話,不得人心!你們一直以為慈禧是腐朽,慈禧反對變法,我告訴你們,錯了!慈禧只不過是個常年待在紫禁城裡頭的老太太,她只認準一樣,什麼威脅她統治,就得消滅!」
一番話說完,車廂裡頭陷入了一片沉寂當中。梁啟超已經是一臉的冷汗,當日二人攔了何紹明的車馬,料定了何紹明定然是個禮賢下士的人物。事實也的確如此,通報了姓名,二人立馬成了何紹明的座上賓。這一路行來,只要有閒暇,何紹明總會約了二人共乘一輛馬車,而後辯論一番。就是在這閒聊當中,愣是將梁啟超之前所有的認知打了個支零破碎。他梁啟超自認已經是見識不凡了,某些層面已經遠超了恩師康有為。他也預見到變法必然失敗了,只是沒有何紹明分析得如此透徹,且入骨三分!阻撓革新的,不是什麼後黨,不是什麼慈禧,而是十幾萬朝廷的官吏,上百萬讀書士子,幾百萬八旗子弟!比起來,維新派只是幾個沒什麼實權的書生,焉能不敗?
旁邊兒的楊度,這會兒卻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天下最年輕卻最有權力的軍閥。比起梁啟超來,楊度要有城府得多,而且其本心的目的並非要搞什麼革新。他楊度是誰?他可是帝王氏王心術的傳人!此番離家出巡的目的,就是瞧著這江山即將變色,走遍天下,遍訪真龍天子!而後輔佐其左右,成不世之基業!何紹明的論調,頭三天的確震得楊度有些發暈。可這幾天下來,楊度愣是板了過來,仔細觀察其何紹明這個人來。
年輕得耀眼,白手起家,幾年間成就不世之功。觀其言行,察其神色,有上位者的威勢,卻偏偏面色親和。這人到底值不值得輔佐……
正琢磨的光景,就聽梁啟超開口了:「大人……照您這麼說變法就一點兒出路都沒有了?」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何紹明緩緩搖了搖頭:「卓如本心已經有了認知,何必明知故問?」
楊度插嘴道:「想必大人必定認為,革除弊端,必定要王朝更迭咯?」說話間,眼睛緊緊地盯著何紹明的神色,想用這句重磅炸彈探聽些許。
不想,何紹明卻仰天長笑。「哈哈……卓如、皙子,我何紹明之所以走到今天,就是憑著四個字:大勢所趨。二位以為然否?」見兩人都點了頭,何紹明肅容道:「正如我所說,朝廷是把自個兒逼死的,跟我何紹明沒什麼關係……王朝更迭也不是我說了算的,而是這天下大勢所趨,是四萬萬中國人的決策。我要的不是什麼王朝更迭,從一開始我就沒把爛到根子上的朝廷當回事兒。二位,睜眼瞧瞧世界吧,時代已經不一樣了,老路走不通了……我要的是什麼,你們根本不清楚。」凝神,而後歎息道:「我將二位先生送去美國吧,也許他日回來之後,你們就會明白我到底要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