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燃燒的黃龍旗 三零五 山之上 國有殤(五) 文 / 世紀紅爵
三零五山之上國有殤(五)
公元一**六年十月二十四日,北京。
藉著北風,密佈的陰雲從蒙古草原一路北移,一場秋雨淅淅瀝瀝下了兩天,非得沒有本該的纏綿悱惻,反倒有些像夏日裡的暴雨一般,來的猛下得大!整個北京城被籠罩在一片雨幕當中,遠遠望過去,一片白茫茫,隔著幾十米就看不見對面的景物。時而一兩道霹靂撕破蒼穹,彷彿為大清國這個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王朝鳴響著喪鐘。
樂壽堂內,下頭黑壓壓跪著一片軍機大臣、各部尚書、滿洲貴胄。慈禧陰沉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眼神飄忽不定,又似愣愣出神。一雙蒼白的手緊緊地扣著扶手,指甲彷彿已經陷入了紫檀木當中。儘管兩側擺著炭火盤,可慈禧這會兒依舊覺著手足冰涼。她再清楚不過了,這大清國怕是要完了。
大清國風風雨雨二百多年,遠的不說,就說當初的曾國藩權傾一時,大半個大清國都在人家手裡,可慈禧也沒放在眼裡。為什麼?因為曾國藩過不了天下人忠君那一關!畢竟他趁著洪楊之亂崛起太快,根基太淺。可如今的何紹明跟曾國藩不一樣,這小子彷彿天生就長了反骨,一生出來就是為了跟大清國作對的一般。藉著一場甲午趁勢而起,攪動天下風雲,一邊兒凡事站著天下大義的名份匯聚人望,另一邊卻兩相對比將朝廷本身的人望一點點地盤剝乾淨。到了如今,除了個別幾個忠心臣子,還有那些跟自己捆在大清這條破船上的滿洲貴胄之外,這天下,還有幾人心裡頭想著朝廷?
之前何紹明硬生生止步在山海關前,一方面是因為她老佛爺重新搬出了光緒,甭管如何還佔著君臣的名義,另一方面,關東軍連番作戰,朝廷尚且維持著完整,何紹明這一支孤軍突入北京,就算抓了她們孤兒寡母,天下人也未必會服!這裡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體制問題。何紹明所作所為,跟大清朝官場那套完全不是一回事。呼聲再高,搖旗吶喊的不過是一些泥腿子市井百姓,了不起就是一些落地秀才。真正混跡在官場裡的中流砥柱都在觀望。數千年王朝更迭,大傢伙都是這麼過來的,誰都不想事態未明之前就放著大好的前程,從一種舒適的體制下轉投另一種前途未卜的體制。
昨兒就得了消息,何紹明揮師南下。還沒等慈禧等人商量出個對策,今兒一早一前一後,從一東一西兩地傳來的電文,徹底讓眾人如墜冰窟。整個樂壽堂足足兩盞茶的光景,死一般的寂靜!
先是登州府傳來的電文,二十三日午時,關東軍動用大批兵輪,只一輪火力覆蓋之後,無數的登陸艇便搶灘登陸。而不到一天的時間裡,集結上岸的兩個團關東軍,便已經攻克登州府。而後山西傳來消息,關東軍出動騎兵,從鑲紅旗察哈爾一路奔襲,突破長城,兵臨城下,大同府不戰而降!而此刻,山海關、天津一線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好不容易匯聚了北洋大軍的榮祿,堪堪與凱泰的禁衛軍戰了個奇虎相當。而山海關在關東軍主力部隊的輪番攻打下,已經是風雨飄零,盛京將軍、山海關行營總管伊克唐啊一日三電,聲稱如朝廷再不發援兵,山海關被破不遠矣!
慈禧早就知道這兩年何紹明一直在休養生息,時刻在臥榻之側覬覦著大清江山,一旦發動,勢必是石破天驚的一擊!可斷然沒有想到,真到了這一天,真正大兵壓境,三路進擊,東西北三麵包夾,竟然是如此的雷霆手段!這是要徹底絕了大清朝的根啊!
慈禧收了收神,有些悲涼地詢問道:「都說上兩句吧,莫非都想跟著哀家等死?」
剛毅頭一個站起了身:「老佛爺,想來山海關有伊克唐啊這等宿將,又有六萬百戰練軍坐鎮,一時半會兒還守得住。天津有榮中堂的北洋兵,如今雖說尚且與反賊戰況膠著,可凱泰內無補給外無援兵,想來已經後繼無力。等山東的關東軍山過來,榮中堂只怕早早收拾了凱泰,倒出手來也能擋住。如今西北最為焦急,奴才以為應當發兵救援……」
剛毅吭哧半天說完話,自個兒都臉紅。發兵?兵從哪兒來?要是朝廷有兵,何至於陷入如此被動局勢?他這話只不過是當拋磚引玉了。
說完,剛毅有垂下了腦袋。滿屋子的大臣沒一個贊同的,好半天徐用儀站了出來:「老佛爺,何賊來勢洶洶,朝廷兵力空虛,只怕不可當,不如請老佛爺移步……」徐用儀的意思,那就是逃跑了。
慈禧坐在椅子上一臉苦笑,搖頭否決。逃跑?旗人一直留著的關東盛京,如今就是何紹明的老巢,向北就不用想了。東西兩邊都有敵兵,要跑只能往南跑。可江南雖說一直是大清賦稅重地,卻也是最為不穩定的地區。想當初八旗入關,什麼揚州三日、嘉定三屠的,雖說過了二百多年,可就算到了今天這些地方依舊民心不穩,不少的人都對大清抱著敵視的念頭。況且,慈禧也知道,只要她帶頭一跑,只怕整個山海關沿線的守軍就會士氣大落,只當她不要整個京畿了。到時候潰敗是必然的。仔細思量,到了如今,就是想逃也沒地方跑了。
徐用儀還想要繼續勸說,卻被突然站起來的世鐸打斷。世三爺猛然站起身,厲聲道:「老佛爺,事到如今,也唯有召集各地練軍勤王,收繳各地釐金為兵餉,拼盡全力,與何賊殊死一搏了!」大堂裡頭的眾人被世鐸突然的激憤之聲嚇了一跳。世老三是什麼人大傢伙心裡有數,不過是沒落的黃帶子,老佛爺瞧著聽話,這才簡拔了起來。平日裡世鐸從來在老佛爺面前都是個應聲蟲的模樣,今兒怎麼張揚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