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燃燒的黃龍旗 三零六 山之上 國有殤(六) 文 / 世紀紅爵
三零六山之上國有殤(六)
「老佛爺,事到如今,也唯有召集各地練軍勤王,收繳各地釐金為兵餉,拼盡全力,與何賊殊死一搏了!」世鐸一反常態張揚起來,大傢伙正愕然的光景,他赤紅著眼睛再次語出驚人道:「奴才……懇請太后,讓皇上親政……」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世鐸已經頭觸地,長跪不起。
光緒跟慈禧之間已經勢同水火,權利之間的矛盾,兩次宮變,這對名義上的母子已經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若不是還需要光緒這個名義上的傀儡,要顧及各地督撫的反應,慈禧早就廢了光緒了。而光緒只是被圈禁起來,正是引得劉坤一、李鴻章等人強烈不滿的根源。劉、李二人當了一輩子的大清臣子,臨了之前不想換個主子,更不想讓慈禧換了皇帝。
世鐸這番話,就是要慈禧放低姿態做出妥協,重新拉攏那些已經跟朝廷背心離德的督撫重臣,而後攜手度過難關。這主意不新鮮,卻是眼下最為可行的一條。可這滿堂臣工,偏偏在之前沒有一個人說出來,或者說,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
為什麼?慈禧的脾氣在那兒擺著呢,想當日老佛爺做壽辰就說了一句『誰讓我一時不痛快,我就讓誰一世不痛快』。睚眥必報,尤其是如今朝局垂危,慈禧的脾氣更像是淋了雨的野貓一般讓人捉摸不定,這個時候,誰敢觸她的霉頭?
想要讓慈禧跟天下人認錯,難!
世鐸說完一番話,就聽整個樂壽堂內一片吸氣聲,大傢伙心道這回世鐸八成是要倒霉了。有心思活泛的,早挑了眉眼,就瞧著上頭坐著的慈禧臉色變幻不定,顯然是動了怒氣。
「世鐸!你是讓哀家服軟麼?一個弒母的忤逆子,還有理了?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果然,沉寂半晌,慈禧高了八調的責問劈頭蓋臉就砸了下來。
世鐸略微抬頭,目光堅定,不急不緩道:「老佛爺,奴才……奴才懇請老佛爺顧全大局,忍一時之辱,保大清二百年江山!縱然身死,奴才也……」
「老佛爺!」世鐸話沒說完,又有一人抬頭喊道:「到了今日,何紹明才是大清的心腹大患,劉坤一李鴻章要的不過是個臉面,可他何紹明要的是大清的祖宗基業啊!老佛爺如再不有所作為,奴才怕……怕來日這樂壽堂就是奴才等的葬身之地啊!」說話的卻是慶親王奕劻。雖說這些個宗室如同大清的毒瘤,一直翹著大清的牆角,可他們說到底還是依靠著清朝,在其羽翼之下這才過得滋潤。這會兒奕劻也不管什麼帝黨、後黨了,更忘了自己是老佛爺的人,只是想著要保住這大清江山。縱然老佛爺倒了,他們的日子再不好過也能勉強維持,可要是大清國都沒了,他們這些人還有好?
「奴才附議……」
「臣懇請老佛爺……」
有了兩人帶頭,其餘人等群起響應,一會兒的工夫大堂裡半數以上的大臣都贊同了世鐸的建議。眼瞅著發展下去,就變成逼宮了。
慈禧臉上陰晴不定,好半天,長處一口氣,無力地道:「既然如此,明發詔書,選黃道吉日,哀家……歸政……其餘的事兒,世鐸、奕劻你們倆看著辦吧。」
群臣大喜,齊聲道:「奴才遵旨!」
而跪伏在地的世鐸,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他心裡頭清楚,何紹明羽翼已豐,早就不是可以任意拿捏的了,縱使集天下之力,也未嘗能擋住。更何況各地督撫早就有不少的人跟何紹明眉來眼去,此番親王,又有幾個能來?歎息一聲,只道是盡人事聽天命吧……
兩廣,總督府衙門後花園裡。
李鴻章一身常服,戴著老花眼鏡,悠然自得地靠在太師椅上,細細地品讀著手中的書籍。讀到精彩處,或是深思,或是拍案叫絕。在他旁邊一把椅子上,霍然放著朝廷的加急電文。
每每翻到扉頁,瞧著作者的名號,讚歎不已。「這復國公倒是見底頗深,一本《五十年劇變》將這天下大事,五十年來的林林種種,看似零散的事件,一一串聯起來。此人大才!」
《五十年劇變》詳細講述了一八四零年鴉片戰爭以來,遠東以及整個世界的格局變化,並大膽地預測了未來世界的格局走向。書中大筆墨地寫了民族、民權,一度被朝廷列位**。李鴻章不知道的是,這本書的作者不是旁人,卻是刻下提兵南下勢如破竹的何紹明。
婢女玉敏沒好氣地道:「大人,北地都快亂成一鍋粥了,您還有心思看書?」
李鴻章和藹一笑:「丫頭,你倒管起老爺來了?」
玉敏拾起電文,毫無顧忌地坐了下來,急促道:「大人,日俄二虎相爭,在朝鮮打得捨生忘死,何紹明趁此時機揮兵南下,三路齊出。加之禁衛軍凱泰叛亂,整個大清國風雨飄搖,說不準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朝廷就抗不住了。您堂堂大清的兩廣總督,得了信兒無所作為,還有心思看閒書!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要……」
「以為我李鴻章要改換門庭?」李鴻章合上書本,苦澀一笑:「我老頭子到這兩廣總督的位置上到今天才幾天?兩廣商貿之地,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就算我想要有所作為,也得得空不是?況且,就算我老頭子拼了性命,協兵、協餉,能擋得住何紹明的虎狼之師麼?擋不住了……已經晚了。」
「晚了?」玉敏苦思半晌,疑惑道:「關東一隅之地,何以贏得了朝廷?各地練軍、綠營,加起來百多萬,就算拿人填也填出來了。」
「哪兒那麼簡單。日俄爭鋒,何紹明蓄勢已久,這算天時;匯聚天下人望,這算人和,天時地利人和,這三者何紹明佔了兩條。況且羽翼豐滿,想要擋是擋不住了。唯今之計,也只有退守東南了。」
正說話的光景,一名下人奔了進來,到得近前躬身低語道:「大人,盛杏蓀求見。」
李鴻章訝然,盛宣懷!他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