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燃燒的黃龍旗 三二八 七日定中原(十八) 文 / 世紀紅爵
三二八七日定中原(十八)
跑!拚命的跑!跑死了,總比落在關東軍手裡頭要好!
這是此刻榮祿腦子裡的唯一念頭,這會兒,榮祿半點兒也沒有作為大清國最有權勢的北洋大臣的模樣。破爛的官袍,依稀還能辨認出仙鶴補子,頭上的帽子早就跑丟了,靴子也開了口,臉上黑一塊紅一塊的,也分不清哪個是血哪個是泥。每跑上一段時間,便扶著路邊的小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身邊兒更是可憐,只剩下不過百來人。
平日裡那些吆五喝六稱兄道弟的親信,這會兒跑了個乾淨,剩下的,除了貼身的戈什哈,就是一些慌不擇路的北洋兵。
「本帥……本帥……實在跑不動了,歇一會兒,喘口氣再說。咱們這是到哪兒了?」四周光禿禿一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郊野嶺裡,除了一片荒蕪,沒有半點兒參照物。
「回大帥,小的……小的也不大清楚,咱們頭晌過了臨清,一直朝南跑,這肯定是山東境內。」
榮祿渾渾噩噩地道:「過臨清了?」待得到肯定的回答,瞬間又來了精神頭,嚷嚷道:「走,只要過了東昌,說不定就能碰上劉坤一的人馬。咱爺們兒也不用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了。」說起這一路,榮祿忍不住的唏噓。單單就是一個關東軍第一師,追擊的人馬不過與自個兒相當,愣是一路追著打,根本不給自個兒喘息的機會。北洋大隊人馬,越打越散,到最後分崩離析,除了投降了事的,估摸著沒多少能跑出去的。
他榮祿坐鎮西安十來年,也屢次鎮壓過的回民鬧事兒,大陣仗沒見過,卻也算得上知兵,否則也不會被鬼子六奕訢舉薦。可到了今天,面對著鋪天蓋地,極其有層次的炮火,密集的步槍、馬克沁攢射,往往是一營幾百號人在幾分鐘內便屍骨無存,這樣的陣仗直讓榮祿目瞪口呆。戰爭,已經再不是他榮祿眼裡的戰爭了。面對著這種恐怖的火力,就算是想拚命,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剛剛站起身,遠遠的又傳來一陣陣槍炮聲。百來人都是一哆嗦,幾乎同時驚歎道:「不好!關東軍追來了!」
榮祿還算有點兒腦子,沒有盲目亂竄,而是找了處高崗,爬在上頭,仔細打量一番。之間東北方向,一票人馬,落荒而逃,後頭追著一小隊墨綠色軍服的關東軍士兵。約莫著,起碼還有兩三里的距離。心下稍定,瞧瞧四週一片空曠,琢磨著這樣是跑不了了,隨即眼睛在身邊戈什哈身上亂轉。
「大帥……?」
「你!就是你,別動,把你那衣服給本帥脫下來!」榮祿的眼神,最終定在一名身材跟自己相近的戈什哈身上。
那戈什哈哭的心都有了,心道你榮大帥要來個金蟬脫殼,老子當替死鬼,招誰惹誰了?
「快點兒!」榮祿已經急了,掏出六輪手槍,指著戈什哈的腦袋,威逼道。
戈什哈無奈,只得嘶嘶呵呵脫了衣服,榮祿三下五除二換了衣服。拉了幾個親信在身邊,對著百來人吩咐道:「各位弟兄,大傢伙一起跑是跑不掉了。既然如此,咱們不如分頭行動。本帥先奔南,你們愛走哪兒走哪兒,只一條,不能跟在本帥後頭……」一番恐嚇,帶著十來人起身就跑。
瞧著榮祿等人絕塵而去,大傢伙這才反應過來,一聲炸響,各奔東西,做鳥獸散。
且不說其餘人等境遇如何,單說榮祿這頭。從日到中天,一直跑到日落西山,曠野不見了,榮祿等人卻是一頭紮到了大山裡。這會兒,十來個人又累又餓,四下尋覓,總算找了家山裡的獵戶,淘弄了一些吃食。有給了獵戶不少銀錢做過夜之資,這才安定下來。
北洋,垮得太快了!這才幾天的光景,請洋鬼子給練的北洋新軍,就土崩瓦解了。大清,也跨得太快了!隨著太后出走,這北地彷彿一夜之間變了顏色!每每想到這些,榮祿都覺著不對。難道是關東軍太過於強悍?不對啊,當初日本人厲害不厲害,大清國起碼還維持了一年這才落敗。日本兵雖然比不上關東軍,但也相差不太遠吧?怎麼會敗的如此之快?難道真如市井坊間所說的,大清國氣候盡了?何紹明在奉天挖了大清龍脈?
榮祿胡思亂想著,始終理不清楚。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直抱著的大清這顆大樹,正是被如同他一樣形形**的貪官污吏,活生生給蛀空了,這才顯得如此脆弱。
「這位爺,山裡人家,沒什麼好吃食,這是昨兒才套的兔子,不是啥稀罕物什。沒什麼鹽味兒,您多擔待。」獵戶從木架子上取下烤的噴香的野兔,遞到榮祿面前,一臉恭謙道。
榮祿等人齊齊嚥了口口水,齊聲道謝,分而食之。榮祿還算有些體面,其餘人等,如同惡鬼轉世一般,一眨眼的光景,將一隻肥膩的野兔吃了個一乾二淨。
一邊兒回味著美味,榮祿一邊問道:「小哥,此處是何地啊?到東昌府還有多遠?」
獵戶回道:「這位爺,這地界就是東昌府了,這山,名叫榮祖山,離東昌不過六十里山路。明早趕路,擦黑准到。」
榮祿心下大定,又問:「小哥可知榮昌府近來可有官兵進駐?」
獵戶搖了搖腦袋,「山裡討吃食的人,哪兒知道那麼多?」瞧了眼篝火,又道:「柴火不多了,我去外頭拾點兒來。別看白日裡挺暖和,這山裡一到晚上,能凍掉腳趾頭。」說著,慢悠悠退了出去。
「大帥?」一名親信慢慢拔出了匕首,拋了個詢問的眼神給榮祿。那意思是,不能留活口。萬一走漏的消息,他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
榮祿緩緩搖了搖頭:「山裡人,能知道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旋即,榮祿又琢磨起方才獵戶所說的地名來。「榮祖山……榮祖……榮……卒!嘶!」榮祿倒吸了一口冷氣:「此地不可久留,左右不過六十里山路,咱們再熬一熬,到了東昌,一人一千兩銀子!」
剛站起身,就聽外頭傳來一聲爽朗的笑:「榮大人!慰亭在此可是等得大人好苦啊!」
榮祿一驚,問道:「誰?」
啪的一聲,房門推開,藉著火光,映出一個矮胖子的人影,那人一臉溫和地笑道:「榮大人,可還記得袁世凱?」
(改來改去,結果重新寫了一章……睡了睡了,明日繼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