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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燃燒的黃龍旗 三三九 獨木難支(五) 文 / 世紀紅爵

    三三九獨木難支(五)

    江寧行宮。花園裡,慈禧又如往常一般,晚飯後沿著湧路,圍著小小的人工湖開始遛彎。只是身旁的人,不但有李蓮英,更有慶親王奕劻。

    慈禧當先走著,右手搭載李蓮英的手臂上。奕劻弓著身子綴後一步。江南風景秀麗,就是這數九寒天,下的雪也是柔柔綿綿,沾衣即化。院子裡寒梅傲雪,鬥艷爭芳,別有韻味。

    慈禧目光迷離著,似是沉醉在一方美景當中,更似冥思著那個被自己一手毒死的兒子光緒。打從四歲抱進宮裡,光緒身子骨就不太好,夜夜啼哭發汗。慈禧緊張這個親侄子,特意將其安置在自個兒宮內,悉心照料。這一晃就是幾十年過去了,先前的母子親近不見了,倒是反目成仇到了兵戈相見的地步。有道是養恩大於生恩,這幾十年的感情,豈是那麼容易割捨的。現下天各一方,人鬼殊途,倒是引得慈禧不勝唏噓。她突然有些害怕,怕將來自個兒也有那麼一天。要知道她也是過了花甲之年,就算身子骨再好,還能維持幾年?

    綴後的奕劻,始終斜著眼睛,查看著慈禧的聲色。奕劻這人膽小而貪財,先頭擺了劉坤一一道,回頭想想,自個兒倒是先害怕了。這個時候,江寧城裡劉坤一絕對是說一不二,就算是慈禧也不敢輕易得罪。他一個南逃過來的王爺,手裡沒什麼實權,真要得罪了劉坤一,能有好果子吃?琢磨了半宿,清早起來又派人打探了一番,索性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老佛爺,您瞧!那是德國公使特意從奧地利運過來的白天鵝。」奕劻總算找機會插了一句嘴。

    順著奕劻的手指,便見湖心之處,兩隻白天鵝在翩翩起舞。萬籟俱寂的天地間,陡然就平添了一分靈氣。慈禧瞧著高興,點了點頭:「這天鵝倒是真好看……也難為克林德,大老遠的,這份心意難得。小李子啊,回頭從我那箱子裡找個物件,算是還禮。」

    「喳。」李蓮英低聲應了。

    奕劻挑起了話頭,又見慈禧心情舒泰了一些,立馬旁敲側擊地說了起來:「老佛爺,這說起來,各國洋鬼子,也就數德國有點兒人情味。」

    「哦?」

    「自打朝廷蒙塵南遷,李中堂在上海多方斡旋,求爺爺告奶奶,好話說了個遍,愣是沒人搭理。平時最跟咱們交好的英國人,壓根兒就不見李中堂。說起來,也就是德國公使克林德,分外熱心。不但幫著張羅,還率先表態要幫咱們大清。」

    慈禧依舊笑著,只是眼裡多了一些陰冷之色。「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這幫洋鬼子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主兒,克林德這麼熱絡,怕是有什麼要求把?」

    奕劻神色一僵,隨即笑道:「要求是有那麼點兒,可比較起來,這可是對大清好處大大的!前天克林德找了奴才,奴才仔細看了看條約。克林德公使說了,只要割讓了膠東半島給德國,德國就幫咱們大清剿滅反賊。後一條軍費什麼的都好商量,絕對不能讓大清傷了根本。老佛爺您想想,那膠東半島,早就落在何紹明手裡了,咱們拿一塊飛地換大清國的太平,這買賣做得划算啊!」

    「是挺划算的。」慈禧肯定道。

    奕劻一聽高興了。「奴才可是打探清楚了,說是一個月前德國人就派了艦隊兵船,搭載著上萬號德國兵開往膠東。估摸著再有月餘時間就到了。說起來,那條件也是當初李中堂應承下來的。可李中堂不幸早亡,克林德找不到人簽字,這不,前日才從上海趕到江寧,找到了奴才府上。」奕劻說得興高采烈,說到這兒,陡然黯淡下來:「可惜啊,奴才也叫不准這事兒,當時就把克林德讓到了劉中堂府上。誰知道……人家克林德一番好意,劉中堂不但不領情,反倒奚落一番,把人家給攆走了。這叫什麼事兒啊?」

    「竟有此事?」慈禧臉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只是盯著遠處的湖心,愣愣出神。

    奕劻繼續添油加醋道:「老佛爺,不是奴才多嘴。劉中堂北上勤王,這份忠義大傢伙都看在眼裡。可自打任了軍機首輔,凡事大包大攬。朝廷上要有什麼變動,都得私底下走劉中堂的後門。聖主去的早,新君未立,如今市井坊間都傳著一句話……說……說劉坤一是二皇上啊!」

    「大膽!」

    「沒錯,這劉坤一的確太過膽大妄為了,依著奴才……」

    奕劻說不下去了,他驟然發現,慈禧盯著他的眼神,冰冷冰冷的。「老……老佛爺……」

    慈禧恨聲道:「奕劻,你就不怕哀家治你個譭謗朝廷重臣之罪?坊間傳言,本就不可信。你一個堂堂王爺,不思如何為大清效死,見天琢磨著這些,哼!我看你日子是過得太舒服了!」

    「老佛爺,這……這……,不關奴才的事兒,都是外頭流傳的啊!」奕劻已經嚇得跪在了地上。

    慈禧深吸一口氣,冷言道:「滾出宮去,回家反省一月。降一級,罰俸半年!滾!」

    「奴才謝老佛爺……奴才謝老佛爺……」奕劻連滾帶爬,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一路上,腦門子上滿是汗水,他琢磨不明白,今兒老佛爺到底撞了什麼邪性。

    奕劻已經不見了人影,慈禧逐漸平靜下來,對李蓮英道:「小李子,哀家這般處置可還得體?」

    「奴才不敢妄議朝政。」

    「滑頭!」慈禧笑罵了一句,而後眼睛裡滿是無奈道:「咱們如今寄人籬下,得處處小心。奕劻這人,貪財怕死,但知權利,不思進取。唯一一點,倒是有份忠心。要不是衝著這點,哀家方才也不會這麼保著他了。」她停住腳步,側身詢問道:「小李子,你倒是說說看,這奕劻與劉坤一,到底誰對誰錯啊?」

    李蓮英小心答道:「回老佛爺,既然老佛爺處置了慶親王,那自然是慶親王的錯了。」

    慈禧緩緩搖了搖頭,繼續前行。「都有錯,都不對。奕劻貪戀權勢、搬弄是非;劉坤一包攬朝政,即便是出於好心,可終究遭人忌憚。小李子,這大清自從八旗入關,從來都是滿人治天下。再難的時候,也沒有讓漢臣坐大的道理。旗人是咱們的根本,斷了根子,咱們就是無根之浮萍。長久不了啊……洪楊之後,朝廷漸漸重用漢臣,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到如今,大清南遷江寧,就更得重用漢臣了……可這重用了,就得提心吊膽,生怕漢臣坐大,亡了愛新覺羅;不用,亡的就是大清。難,難啊……事到如今,哀家也只能和稀泥,勉力維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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