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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東線無戰事 四五二 革命(二) 文 / 世紀紅爵

    四五二革命(二)

    馬三臉色大變,指著倪映典就要大喊起來:「你……」

    倪映典多玲瓏一個人,一瞬間猜出對方已經認出了自個兒,心思百轉,上前一把大力抓住對方的手,用力之下馬三吃疼,後續的話沒說出來,生生變成了嚎叫。

    倪映典嘿然而笑,做戲道:「馬三,可還記得你倪爺爺?當日你指天畫地發誓不再做惡事,爺爺這才饒過你一條小命……今兒又落在爺爺手裡,可還有話說?」嘴上說著,手上不停,一把拉過馬三,右手一扭將其臂膀扭成了麻花,左手一探已經勒在其脖頸之間,略微加力,馬三呼吸不暢,根本說不出話來。

    只能瞪著白眼,對一眾狗腿子連連打著眼色。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原本還打算看好戲的一眾狗腿子,這會兒已經覺察出不對來。七八個衙役呼啦啦就圍了上來,這個提著燒火棍,那個端著老式單發槍,吆五喝六好不威風。

    倪映典哈哈大笑,大聲道:「馬三你這混球,以為人手多就能從爺爺這兒得了便宜?嘿,爺爺今兒可不是單身一人……弟兄們,教訓教訓這群混賬,只要打不死,就算是為民除害了!」

    身後轟然應諾,一眾新軍士兵,二十幾號棒小伙子蹭蹭蹭躥了出來。跟著倪映典的這二十幾號人,除了兩名手下算是心腹,也入了興中會,其餘人等都是地道的新軍士兵。他們這會兒根本就沒多想什麼,馬三橫行在前,大傢伙只當是排長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大傢伙當兵之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平素沒少吃這些狗腿子的虧。這會兒有了機會,當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先一名黑大漢,上去二話不說抓住一名差役的步槍,立眉怒吼道:「你敢開槍?」

    那差役這會兒也懵了,頂頭上司落在對方手裡,對方二十幾號人一看服色全是新軍。他也沒多想,只當是馬三果真得罪了人家,心中暗罵不休,卻不敢扣動扳機。他們這些廣州的衙役,本來手裡只配屬了燒火棍。前次亂黨起事,朝廷又立新法變革,打算將差役改組為警察。廣州是岑春暄治下,岑春暄聖眷頗濃,第一時間就給差役配發了軍隊淘汰下來的步槍。只是這警察衙門暫時還沒有成立。

    那差役混了十來年衙門,心裡頭門兒清的很。平素再怎麼作威作福都無所謂,就算開槍打死了老百姓,推說一句亂黨,不但沒有罪過反倒可能得了嘉獎。可對方是新軍,這性質就不一樣了。這些大頭兵惹是生非是經常事兒,只要不出人命,衙役們從來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就算報到總督那裡,結果也是一樣。這會兒己方要真動了槍,不消說,以這群大兵抱團的性情,沒準就能拉出一隊荷槍實彈的大兵,將衙門給堵了。事情鬧到上頭,誰先動槍,保準吃不了兜著走。

    差役犯尋思的光景,那黑臉大漢手上加力,往懷裡一帶。差役順勢前倒,迎面缽盆大的拳頭已經近在咫尺。

    「誒喲……」

    黑臉大漢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口中兀自說個不休:「狗東西,老子今兒替你爹教訓教訓你……叫你吃人飯不拉人屎,叫你說人話不辦人事兒……」

    他們這廂一動手,其餘二十來號新軍士兵一個個露胳膊挽袖子,有樣學樣,瞬間圍攏過去,將七八名差役放倒在地,拳打腳踢不休。外頭圍觀百姓,一個個幸災樂禍,紛紛大聲叫好。

    倪映典死死勒住馬三的脖子,臉色鐵青,一邊說著場面話,一邊心裡頭暗自琢磨。

    怎麼辦?怎麼辦?

    起義在近,自個兒卻已經被發現了,一旦聲張出去,韃子肯定要清洗新軍。到時候不知要有多少同志要跟著倒霉,難道如此盛舉就要毀於一旦?

    不行!此人留不得!殺了他一了百了!大不了罪過自個兒一肩扛了!

    拿定心思,手上更加用力。勒得馬三臉上鐵青一片,口吐白沫,眼睛直往上翻翻。兩腳還在地上不停地刨著。

    趙聲乃是興中會的會員,是倪映典的手下。從方才開始他就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早就瞧出倪映典神色不對,待看到其下了殺手,心裡咯登一聲。狠狠踹了地上差役一腳,抽身過來,低聲詢問道:「出了差錯?」

    倪映典陰沉著臉點頭:「這小子上次抓過我……已經暴露了。」

    趙聲性子沉穩,聞言只是點頭。隨即就擋在馬三身前,讓旁人瞧不出端倪。片刻的功夫,差役們已經鬼哭狼嚎一片,紛紛指天畫地發誓再也不敢了。而這頭,馬三已經出氣多進氣少,漸漸沒了聲息。

    趙聲突然大聲道:「排長,馬三罪大惡極,不能便宜了他……我瞧著,乾脆拉回軍營讓管帶好好耍耍!」

    週遭百姓大聲叫好。不少人都吵吵著宰了馬三。

    這個光景,馬三已經死透了,屎尿失禁而出。倪映典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趙聲反應卻快,上去一拳砸過來,狠狠打在馬三後腦勺上。「狗東西,現在知道怕了?晚了!排長,打昏了!」

    倪映典會意,一聲呼哨,叫過一眾新軍士兵,說道:「弟兄們,時辰不早了!這狗東西礙得咱們回營遲了,為免管帶責怪,咱們押了這混球回去,也好解釋。」

    大傢伙齊聲應好。趙聲不聲不響貼過來,與倪映典架起死去的馬三,拖著就走。一邊走一邊咒罵不休。圍觀百姓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江寧,兩江巡警大學堂。

    這兩江巡警學堂,佔地十數畝,本是南滿新政的產物。數月之前劉坤一、張之洞上表懇請革新變法,裡頭就有一條變革衙門。於是乎,這兩江巡警學堂也就應運而生。

    已是九月末,天氣漸涼,樹木略顯凋零。整個巡警學堂卻是張燈結綵,往來車馬絡繹不絕。今兒不是什麼年節,卻是第一期巡警畢業典禮。

    連日來江寧人心躁動,自強軍又北上討伐逆賊,依舊攀附滿清粗腿的各地官員紛紛上言,恐江寧兵力空虛為賊人所竊。劉坤一的幕僚王燮思量許久,左右瞧了個遍,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巡警學堂上。巡警學堂本就是短期教學,教習學子操典,根本就沒打算拿這幫人當士兵使用。學制一年,如今已經過了一多半,提前結業也說得過去。

    王燮這主意一出,立刻得到上上下下的讚許。劉坤一大筆一揮,言,宜早不宜遲,索性就將結業日期定在了今日。

    轅門之外車水馬龍,往來車馬不絕。學監從四品的微末小吏,堆著一張笑臉立在門口,不停地作揖行禮。

    「恩大人來了?您老裡頭請……」

    「誒喲徐大人,錢大人早來了,剛才還找您呢。」

    「王大人,王大人!中堂什麼時候到?您放心,萬事俱備,就等著中堂蒞臨了。」

    門口熱火朝天,學監招呼不停,每來一位官員,自有小吏陪著往裡走。一路逶迤而行,直奔校場。校場觀禮台之上,花團錦簇彩旗招展。椅子齊整地碼了一排,不少的官員已經落座。下方,百餘名學警肅然而立。

    學堂堂長徐錫麟一邊虛與委蛇地與一眾官員招呼著,一邊焦急地朝外頭張望。他這一抬頭,正巧瞧見馬宗漢神色焦急,躲在觀禮台一旁朝他招手。

    徐錫麟告了個罪,悄沒聲地走了過去,低聲問道:「宗漢,準備的如何了?伯平呢?」

    馬宗漢恨恨地一跺腳,沒好氣地道:「別提了,出了點兒問題……伯平與秋瑾配製炸藥,誰知從小日本手裡搞來的配方是假的!伯平的院子炸沒了半邊,索性出事兒的時候伯平離得遠,這才留了條性命。」

    徐錫麟慌了神,忙問:「伯平沒事兒吧?」

    馬宗漢歎息道:「撿了條命,秋瑾帶著人躲起來了……錫麟,沒了炸彈,成不了事兒,我看今天不如緩一緩?」

    徐錫麟沉思半晌,緩緩搖頭:「宗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劉坤一勾結日本,荼毒我百姓,國賊也!此獠平素不是躲在軍中就是窩在府內,錯過這一回,以後怕是再沒機會了。」

    「那你說怎麼辦?」

    徐錫麟一咬牙道:「宗漢,可帶了短槍?」

    馬宗漢瞧瞧左右無人,從後腰抽出一把左輪有槍,遞到一半,隨即愕然:「你要當面刺殺?不要命了?」

    徐錫麟昂然道:「為挽救中華,我輩捨身,與老賊同歸於盡又如何?」

    馬宗漢愣了愣,一跺腳:「錫麟,我服了你了……旁的不多說,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拉了弟兄們起事!我盤算了,外頭護兵不過三百來人,只要打掉一群老賊,護兵必然驚慌失措。到時候只要咱們搶了軍械所,把槍發給同志們,趁著江寧兵力空虛呼嘯而起,何愁大事不成?」

    「可行麼?」

    馬宗漢肯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學警中,大多數弟兄對這個朝廷早就有怨言。只要咱們挑頭,景從者必眾!」

    徐錫麟還在思考,外頭唱諾聲已經傳來:「兩江總督、軍機首輔、文華殿大學士……劉坤一劉中堂到!」

    這會兒已經不能猶豫了,徐錫麟略一盤算,覺著成算頗大,索性搏命一拼!當即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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