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傳說中的鎮長 十八章 蹊蹺 文 / 破陣岳
十八章蹊蹺
教委劉副主任用審慎的目光望了望陳浩，又慢慢移向劉大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劉校長，你去安排一下，我想和陳鎮長單獨談一談。」
劉大齊稍稍一楞，隨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陳浩，見他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意思，這才堆起笑臉，道：「會議室那邊我已經佈置過了，請陳鎮長和劉主任去會議室坐一坐？」
劉副主任一行來意不善。看那來勢洶洶的架勢，這一次不擼了余為民的校長職務，絕對不會罷休。對此，劉大齊雖有那麼丁點同情的心理（同事多年，余為民的為人，他相當清楚。在他看來，劉主任所提到的問題很荒謬。任何人都有可能那樣做，惟獨把自己名節看得很重的余為民絕對不會那麼做。），但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裡稍縱即逝。隨之而至的是興奮，是竊喜，望向劉主任和陳浩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熱切的希望。
劉主任和陳浩分別謙讓著落座後，劉大齊將茶水端到他們二人面前。劉主任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熱情周到的劉大齊。劉大齊心領神會，笑了笑：「陳鎮長，劉主任，我就不在這裡打擾你們二位談正事了。」
說話間，他轉身向外邊走去，走到門邊，他稍作停頓，回過頭，很恭敬的說道：「二位領導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在隔壁，隨時聽候你們的吩咐。」
「老劉是個細緻人！」劉主任蹺起二郎腿，指著劉大齊的背影，很隨意地評價道：「起碼他辦事穩健周到，為人誠懇。不像余為民，表裡不一，說一套，做一套！」
陳浩沒有急著表態，朝劉主任微微一笑。其實，在走廊裡，他就聽到從校長室傳出的激烈爭吵聲。當他出現在校長辦公室門外時，屋裡那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臉孔，表情都很豐富，尷尬，慍怒，憤然……甚至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劍拔弩張的對立氣氛。而接下來，劉主任的做法更是有悖常理。他喧賓奪主，無視校長余為民，將中心中學的領導層完全撇開，要與自己單獨會談……
望著眼前這個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的年輕人，劉主任的心中有著一股說不清楚的滋味。像他這般大的時候，自己趕上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在條件艱苦的農村一幹就是三年。人生最具精華的三年，自己最朝氣蓬勃的三年……與自己相比，他太幸運了，年紀輕輕，就擔負起一鎮之長的重任，職務比自己還要高！
劉主任收回自己的目光，將桌上擺放的香煙拆開，隨手扔了一支到陳浩的面前，自己也點燃一支煙，慢條斯理地吸了一口煙後，道：「陳鎮長，關於勝利鎮中心中學余為民校長的問題，我必須向你們鎮領導通報一下。我們教委接到多位學生家長的投訴，他們含辛茹苦的供養自己的孩子，希望孩子能夠成材，能夠學有所用；余為民利用學生家長望子成龍的心態，多次向他們索要財物，尋求他們幫助解決自己個人的一些私人事務……」
「劉主任，學生家長反映的情況，教委核實過沒有？」陳浩道：「據我所知，余為民同志作風很正派，教學工作也抓得相當緊。三年來，中心中學的升學率還是相當高的。」
余為民不像有的幹部，一有機會就向領導身邊湊，拉關係，套近乎。陳浩任職勝利鎮以來，也就是在幾次會上和他照過面。總得來說，余為民給他的印象是比較拘謹，沉默，不喜歡說大話，說空話的那種實在人。而且，陳浩也確實聽政府工作人員私下聊天時，相互交流自己孩子的學習情況時，總是會不約而同提到余為民這個名字。從大家流露出的神情來看，大家對他很尊重，也很認同他的教學方式。
劉主任很是不滿。他沒有料到，陳浩居然會置疑教委，沒有核實清楚余為民的問題。他用力將煙頭掐滅，搓了搓雙手，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陳鎮長少年老成，看問題很慎重嘛。不過，勝利鎮的升學率提高，也未必就是他余為民一個人的功勞，像劉副校長那樣兢兢業業的同志，就為勝利鎮的教育事業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再說，學生家長為什麼不去反映其他同志的問題，而是指名道姓，反映他余為民的問題呢？這難道還不能引起我們的重視嘛？還要因為余為民同志過去曾經作出過成績，就一直包庇他，維護他嘛？陳鎮長，作為余為民的領導，我很痛心。但痛心歸痛心，關鍵的時候，我們還是要有壯士斷腕的勇氣！處理一個余為民，正是為了防止冒出更多的余為民！」
劉副主任職務比陳浩雖低，但二人之間互不隸屬。而且，讓劉副主任有恃無恐的是，縣裡一位主要領導在視察教委時，就很關心余為民的問題，並詢問教委對他有沒有作出必要的處理決定。得知教委在處理余為民的問題上，意見還沒有達成一致時，那位領導當即指示，像余為民這樣在社會上造成很不好的影響，有損教師隊伍整體形象，沒有職業道德，不具備為人師表風範的教師，必須清除出教師隊伍。
對方很堅決，大有餘為民不除，教師隊伍就無法根治不良風氣似的。陳浩不禁有些莞爾，稍稍頓了頓，問道：「劉副主任，你的意思是教委已經作出決定，準備免去余為民的校長職務？」
「我們教委決定免去余為民的校長職務。當然，我們首先希望得到勝利鎮地方政府的支持。」劉副主任的表情相當嚴正，在這一瞬間，彷彿他就是正義和公德的化身，望向陳浩的目光咄咄逼人：「縣領導對余為民的問題也很重視，明確指示教委，像他這樣沒有職業道德，不具備為人師表的教師，必須清除出教師隊伍。」
聽他最後在話裡抬出縣領導，陳浩也不禁暗暗吃驚，看來，余為民的問題震動很大啊，為什麼自己卻是連半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其他鎮領導對余為民的問題會不會有所耳聞？
就在他臉上流露出驚詫的表情的時候，劉副主任得意的望著陳浩，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陳鎮長，教委黨委決定由我出面，先找余為民談話，明天正式下發他的免職文件。」
「教委有沒有決定由誰繼任中心中學校長一職？」陳浩皺了皺眉，將香煙夾在手中，慢慢送到嘴邊，腦海裡浮現出余為民那略顯拘謹的身影。心中很是感慨，看不出外表那麼老實的一個人，竟然會……
劉副主任笑著點了點頭，道：「現在有兩個人選。一位是紅旗嶺鄉中心中學校長，他年紀偏大了一點，但是教學方面很嚴謹，經驗豐富，管理也很到位。另一位就是勝利鎮中心中學副校長劉大齊同志，他工作兢業，是個干實事的同志。當然，他們兩個誰適合出任中心中學校長一職，我們教委還是要聽取你們鎮政府的意見後再做出決定。」
陳浩道：「劉主任，關於繼任校長的人選，回頭我會和鎮裡其他領導同志討論一下，到時，鎮裡有什麼想法會第一時間和教委商榷的。」
結束了和劉副主任之間不算愉快的談話後，陳浩馬不停蹄地趕回了鎮裡。
令陳浩頗為意外的是老夏早已清楚了教委的決定，他揚了揚眉毛，望著陳浩笑道：「教委呂主任昨天下午就給我來了電話，徵求鎮裡的意見，我考慮余為民的問題影響很壞，就沒有與你們商量，同意了教委對余為民作出的決定。」
老夏一邊說，一邊抽出那張河西日報，擺在陳浩面前，手指頭點著那篇報道，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陳鎮長，余為民辜負了我們對他的信任和期望。你看看，他在老百姓和學生們的眼中，是什麼形象！惡劣啊！道德敗壞！他還有什麼臉面面對我們這些曾經信任過他，對他寄予很大希望的人？」
「夏書記，這篇報道有問題！」認真看完報道後，陳浩毫不猶豫地指出了他認為存有疑點的地方：「余為民不過是中學校長，他又不是分管工商、稅務等部門的領導同志，個體經營戶為什麼會迫於余為民的『淫』威，給他送了2000元錢？再說，本文作者又怎麼會清楚個體經營戶給余為民送禮的金額是2000元整？我看，這篇報道是有人惡意中傷，敗壞余為民同志的名聲。」
「陳鎮長，不要急著下結論嘛。」老夏笑瞇瞇地河了一口茶水，道：「在教委投訴余為民的學生家長可不在少數。我們不能因為報道上存在一點疑問，就斷定是有人惡意中傷，敗壞余為民同志的名聲嗎。事實上，我以前一直就認為他是位不錯的同志，尤其是在教學上有一套。但事實證明他這個人很善於隱藏自己卑鄙齷齪的一面，在人前，總是裝出一副老實厚道的樣子，把我們大家都蒙蔽了……對於教委的決定，我是舉雙手贊成的。以後，在選任幹部的方面，我們一定要牢記余為民的教訓，決不能再犯相同的錯誤！」
陳浩搖了搖頭，很堅定的說道：「我認為本著對幹部負責的原則，我們不應該放過任何可疑的問題。尤其是像那位作者，在市報上公開發表文章，用不符合實際的事例誤導大家的觀點。這樣的做法本身就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是製造謠言，對余為民的人身攻擊。而且，我發現本文作者似乎對余為民那些負面的消息瞭若指掌，學生家長向教委投訴的事例，我這個鎮長都不太清楚，他又是怎麼清楚的？難道他專程到我們勝利鎮採訪過那些學生家長？夏書記，剛才和劉副主任談話時，我就問他教委是不是對學生家長們反映的問題認真核實過。他的回答很含糊，我看教委應該沒有核實余為民同志的問題。當時，我沒有看到這篇報道，否則，我會勸說劉副主任暫緩宣佈免除余為民同志校長職務的決定。」
「中心中學校長的任免決定權本身就是在縣教委嘛。鎮政府只有建議和協商共管的權利。」老夏微微有些不悅，但他還是極力保持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著陳浩，道：「那麼多學生家長反映他的問題，余為民還能乾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