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縣長助理 十六章 風起(上) 文 / 破陣岳
十六章風起（上）
湖海山莊四號小樓內，氣氛熱烈。市委組織部考察組兩位副組長李志飛與許韜，以及組員方海、陳栩、顏俊與客運集團總公司的高層歡聚一堂。席間，杯斛交錯，笑語不斷。
「領導們，喝酒啊，別光說話。」客運集團的辦公室主任年輕靚麗，酒量極豪，聲音更是又甜又脆。她表面上也和別人一樣靜靜地聽著，心裡卻早就急了。付老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過來，不談正經事了麼？
她清楚，這些天付老闆為了應付上級組織對他的考察，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李組長，來，我敬你一杯！」女主任笑臉盈盈的端起酒杯，美眸流動，越發顯得嫵媚動人。
「喲，張總，我們光顧自己說話，冷淡這位美女主任了。」李志飛站起來，端起酒杯與女主任碰杯。
女主任尚未坐下，服務員從外邊打開門，引領進來一位帥氣、儒雅的中年的男子。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服務員身後的男子。客運集團張總經理率先站了起來，笑著迎了上去：「付局，你可是貴人事忙，姍姍來遲啊。」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付勝國。他與張總經理握手的同時，目光在房間內巡視了一圈，笑道：「老張，說實話，今天晚上我原本不想過來。接受組織考察期間，總要避避嫌，不能讓外人說閒話嘛。但仔細一想，組織部的領導們為我的事情操勞，要是不過來敬敬酒，表表心意，我的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李志飛的目光游移，臉上卻浮起一層微笑，許韜的目光正好向他望過來，兩人隨即交換了一個眼色，瞬息間，二人頓時清楚了彼此的想法，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既然應邀來赴宴，他們心中又怎麼會沒有準備？如果付勝國整晚不出現的話，那才叫怪事呢！
「付局長，看你說的，我們大家聚在一起，只敘朋友之情，不談工作上的事情，還怕別人在背後嚼舌頭根？」李志飛與付勝國熱情地握了握手。
許韜附和著點了點頭，大家也一起呵呵笑了起來。
付勝國與人接物的手腕玲瓏致極，說話應酬得體，敬酒勸菜禮儀有度，話題中盡攬風雅、時髦與流行的語彙，令李、許諸人聽得如癡如醉，對他頓生好感，氣氛更加融洽。
筵席漸近尾聲，眾人興致不減，女主任適時地提議大家去湖海山莊的休閒中心去瀟灑一番，李志飛、許韜等人笑瞇瞇地點頭答應下來。
張總經理陪著李志飛等人走在前邊，刻意等他們先行離開後，付勝國才走出4號小樓，不徐不急地向休閒中心走去。
「付頭。」
花叢後邊一個鬼祟的人影閃了出來，擋住付勝國的去路：「恭喜！聽說你馬上就要扶正，坐上局長的寶座了？」
「於兵？」藉著昏暗的路燈，付勝國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形容憔悴的男子的面貌後，定了定神，慢條斯理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找我有什麼事情？」
於兵冷冷笑了笑：「付頭，還以為你忘記我了呢。怎麼，馬上要榮升局長，你也不請我喝一杯？」
「請你喝一杯？你算什麼東西？於兵，識相的，你就趕快離開這裡，等保安來了，你就是想走，只怕也未必走得了。」付勝國很瀟灑地點了一支煙，非常淡定的望著於兵。
「走？我為什麼要離開？」於兵輕蔑的瞥了一眼付勝國：「我現在就想讓人送我去檢察院，嶺馬線「豆腐渣」工程的問題我一個人背了兩年多……這兩年多，我像只耗子似的東躲西藏，每天外邊只要警笛一響，我就膽戰心驚的，吃不好，睡不好。我現在想清楚了，與其成天東躲西藏，還不如去公安機關把問題交代清楚，落得個輕鬆自在。」
付勝國望著於兵，呵呵一笑：「嶺馬線造價一點五個億，身為工程監理，你自己玩忽職守，任由施工方使用劣質材料修築路基，以致竣工通車不過半個月，路面全部毀損，整條嶺馬線徹底報銷。這可是事實？於兵，你一旦進了檢察院，再想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可就難嘍。」
「姓付的，當初我就是聽信你的鬼話，才傻頭傻腦的把這一切扛了下來！我現在過的像鬼一樣的日子，都是你造成的！」於兵眼中露出凶光，惡狠狠地盯住付勝國。
「不是你自己貪心，收了人家一百五十萬，又怎麼可能落到這一步田地？」付勝國將手裡的煙屁股彈了出去，道：「我就不明白了，拿了一百五十萬，你為什麼還會混的這麼慘，不會是輸光了吧？我早就告誡過你。賭，是人生大忌，尤其是像你這樣定力不足的人，是不會明白見好就收這個道理的，遲早會栽在賭上！」
被付勝國拿話直接戳到自己的痛處，於兵頓時象洩了氣的氣球，整個人立刻萎了下來：「付頭。我也不想的。那幫開設賭局的人合夥設計我，讓我一夜之間就變得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剩。」
付勝國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稍縱即逝，神情很淡漠，沒有再用正眼去看於兵：「去找施國武，讓他給你拿二十萬。」
於兵欣喜之餘，心中不禁又有些顧慮，施國武性格暴戾，手段凶殘，萬一他翻臉不認人，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於兵小心翼翼地看了付勝國一眼，問道：「付頭，你不給我立個字據，國武他能答應給我二十萬？不會讓人教訓我一頓，把我給扔出來吧？」
「看你剛才的架勢，我還以為你真得豁出去了呢。」付勝國冷冷一笑，隨手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我做人最公道，識趣的我絕對不會虧待他，不識相的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你拿我這張名片去找國武，他一定不會拒絕你的。」
「那是，那是，付頭對我們這些兄弟沒話說。」
於兵接過名片，彷彿吃了一劑定心丸，完全安下心來，一雙鼠目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又腆著臉，獻媚似的說道：「我姐姐她……找過這次負責考察你的那個組長，她好像還交給那個組長一份揭發你的材料。付頭，其實今天晚上我來主要就是想讓你注意提防那個組長，他很可能會壞了你的大計。」
付勝國暗暗一驚，臉上卻沒有任何異常表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走吧。」
望著於兵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付勝國蹙了蹙眉，於家姐弟確實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尤其是於美鳳那個女人，自己當初太信任她了，幾乎所有的帳都沒有向她隱瞞，現在她與自己徹底撕破了臉……
早上八點鐘左右，李文化前腳走進辦公室，陳浩後腳跟了進來。
李文化楞了一下，隨即笑著招呼他坐了下來，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一盒軟中華，散了一支給陳浩，自己也點了一支。
「陳科長，有什麼事情要匯報？」
李文化刻意把「匯報」二字咬得很重。
進李文化辦公室前，陳浩已經準備的很充分，當下，不慌不忙地說道：「李部長，有人反映付勝國利用主管交通工程項目的權利，對沙石材料進行壟斷性供應。昨天下班後，我應舉報人的要求，和他長談了一次。該舉報人反映三年前他在承建鏡州區至周家莊間省道工程中，曾受到付勝國的脅迫。付勝國逼迫他撕毀已經與其他供應商簽定的供貨協議，使用由付本人提供的沙石材料，結果使舉報人在經濟上受到嚴重損失……」
李文化狠吸了兩口煙，然後將半截煙頭摁進煙灰缸，這才面無任何表情的看了一眼陳浩，問道：「你能確定他舉報的情況完全屬實？」
陳浩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我一直牢記著李部長您的提醒，不經過調查，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不敢擔保舉報材料完全屬實。說不定舉報人另有什麼目的？」
李文化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忙不迭地點頭，道：「不錯！我們就是要用這種辨證的思維分析問題，不能聽風就是雨。」
陳浩早已預料到李文化會是這種「和稀泥」的態度，心中暗暗冷笑，臉上卻是一副極認真的悉心聆聽教誨的表情：「我一定按李部長的指示，凡是沒有經過證實的舉報內容全部不予記錄。」
「陳浩，不必矯枉過正，該記錄的東西還是要記錄的，考察幹部，還是要本著對大家負責的態度嘛。」李文化微微錯愕，心中生起的一絲好感頓時消失了，瞇眼瞅了瞅陳浩，心道，這傢伙還真是個磨子，你推一步，他轉一圈，腦瓜子一點都不靈活嘛！
陳浩故作吃驚的望著李文化：「部長，那您的意思，我應該將舉報人反映的內容如實記錄在案？可是他反映的情況沒有經過證實，就貿然記錄在案的話，對付勝國的考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啊。」
李文化冷眼掃了掃陳浩，見他臉上的表情遲緩而又略有些呆滯，心中那個氣啊，這傢伙看著一表人才，腦瓜子咋就怎麼蠢呢，事事難道都非要自己把話講透他才能明白？也不知道他祖宗的墳山冒什麼青煙，連他這樣不善於領會領導意圖的蠢貨都能當上幹部？
李文化頓了一下，問道：「舉報人反映的情況你向劉部長匯報過嗎？」
陳浩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撓了撓頭，用恭維的語氣說道：「李部長，我的工作由您直接分管。考察中遇到什麼情況，我當然第一時間得向您匯報了。」
李文化眼中難得露出讚許之色：「我現在跟劉部長聯繫，看劉部長能不能抽出時間聽一聽你的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