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新的開始 二章 兼職(下) 文 / 破陣岳
二章兼職(下)
會議室的氣氛顯得有幾分窒息和尷尬。有幾個人低著頭，暗自斟酌著余福祥那番話，考慮是不是應該站出來表態，與王佩雲徹底劃清界限。這其中心裡最為忐忑的就是前一段時間與王佩雲走得最近的副縣長許加旺。他一連接著抽了四、五支煙，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總覺得大傢伙的目光都盯著自己似的，渾身忒不自在。
「接下來討論第二個議題。」說完前半句，余福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講了這麼多，口真是有點幹，不過還好，一番話講的，他心裡的火不是那麼大了，心態也慢慢平和下來。
「余書記，我有個問題。」政法委書記丁貴深吸了一口香煙，目光象鷹一樣掃了一圈，最後與人大主任曲志高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等余福祥開口，問道：「王佩雲同志現在接受調查，那麼政府的工作暫時由誰主持？」
丁貴說完，又換了一支煙，吸了一口，環視會場，喧賓奪主地問：「我的話完了，大家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的話音一落，整個會場的氣氛頓時沸騰了起來。可以說大家此時最關心的也就是兩個問題。其一，王佩雲涉案到底嚴不嚴重；其二，自然就是政府方面由誰來接替王佩雲主持工作。按理說，王佩雲這個縣長不能正常履行自己的職責，應該由常務副縣長主持政府工作。可是常務副縣長何麗現在也是問題纏身，市紀委的調查組還在全縣走訪調查，看她在負責推進小城鎮建設的工作中是否有違規違法行為。
余福祥放下茶杯，心頭的火再度燒到髮根。看著與會人員，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竊竊私語，好不容易剛剛找到點一言九鼎感覺的他，臉色迅速沉了下來。按他心中積鬱的怒火，真恨不得立即站起來將丁貴罵個狗血淋頭，可目光與正對面的人大主任曲志高一對視，他又無法不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沒錯，曲老頭那玩味的眼神實在讓人琢磨不透。作為丁貴等人幕後的軍師，曲老頭表現得越反常，越說明這一夥人已經有了什麼打算。余福祥收回目光，稍稍遲疑了一下，道：「同志們，丁貴同志適才不提這個問題。今天的第二個議題就是宣佈二十分鐘前市委剛剛做出的決定：鑒於鏡池縣縣長王佩雲同志有嚴重違紀行為，省紀委、省監察廳聯合調查組已經對其立案進行調查。市委特決定免去王佩雲同志擔任的鏡池縣委副書記一職，同時準備提請人大批准，免除王佩雲同志擔任的鏡池縣人民政府縣長一職。至於鏡池縣人民政府的工作，在新任縣長未到職以前，由我——余福祥主持縣委、縣政府的工作！」
雖然大家都清楚在這麼倉促的時間內，市委是不可能立即從在座的這些人中選拔出一位新任縣長，但每個人心中都不可避免的飄起無數美麗的五彩繽紛的氣泡，或者說是憧憬，又或者說是渴望。但時間很短暫，在余福祥宣讀完市委的決議後，這些繽紛美麗的氣泡統統化為烏有。
說完這番話，余福祥將目光依次掃過各位與會者的臉，目光所到之處，大家的神情各異，有不屑，有慌張，還有肆意討好；惟有陳浩，顯得很真誠，平靜地與余福祥對視了一眼，臉上流露出欣然的微笑，余福祥瞧在眼裡，臉上雖然沒有任何異常，心裡對陳浩的態度還是很滿意。
會議結束後，丁貴第一個離開會議室，緊隨其後的是老狐狸曲志高，隨後縣政府的那幾位副縣長不約而同的望了余福祥書記一眼，眼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一絲冀望，他們多麼希望余書記將自己單獨留下來，談一談縣政府近期內的工作。
可是余福祥連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收起桌上的文件，健步向會議室外走去。
陳浩一直顯得很沉寂，默默跟在大家的後面步出會議室。下了樓梯後，他刻意放慢腳步，與前面的人拉開距離，一個人落在後面。
就在他走出縣委辦公大樓的那一瞬間，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陳助理，等一等，余書記請你去他的辦公室。」
陳浩扭頭一看，原來是縣委辦綜合科科長李國平。李國平三十出頭的年紀，身材挺拔，僅比陳浩稍稍矮那麼一絲絲，相貌儒雅，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據說他在擔任縣委綜合科科長以前，在縣委辦很不得志，尤其受到縣委辦主任黃子強的排擠，只是在不久前才受到余福祥的器重，被提拔到綜合科科長的位置，現在是大家眼中公認的余書記身邊的大紅人。
陳浩與李國平邊走邊寒暄，重新返回到四樓，走到余福祥辦公室外，李國平叩開門，將陳浩讓進辦公室，他則信手將門帶上，回隔壁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一進門，余福祥就熱情地招呼，「是小陳啊，來，來，坐。」並親自沏茶。
「余書記。」陳浩連忙從余福祥手中接過茶杯：「我自己來，哪能讓您替我沏茶呢。」
余福祥笑吟吟地擺了擺手：「到我辦公室來，當然是我替你沏茶，難不成還要你這個助理來替我斟茶倒水？」
陳浩笑了笑，沒有吱聲，先替余福祥的茶杯續了水，然後再為自己的茶杯斟滿熱水。
等陳浩忙活完，余福祥招呼他坐下後，在他身旁左側的沙發坐了下來，隨手遞給他一支煙：「小陳，你談談自己是怎麼看王佩雲搞出的這件事情的。」
陳浩接過香煙，夾在手裡，微微沉吟後，說道：「余書記，關鍵還是鏡池這兩年的經濟發展滯後，尤其是幾家支柱企業，像鏡池化工集團，幾乎是處於半停產狀態，企業設備老化，技術含量低，缺少資金，沒有市場競爭力。幾千號職工吃飯、穿衣的負擔都需要政府來承擔，政府的負擔太重了，逼得大家都有些心急上火，急於找到解決辦法，讓企業能夠擺脫困境。這才有了一種飢不擇食，慌不擇路的匆忙心態……我想，出了這件事情，未必完全是壞事，至少，能夠讓我們冷靜下來，以後從這件事情上吸取教訓，真正為企業走出困境，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
陳浩的回答令余福祥微微有些詫異，或者說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這番話，從始至終沒有提到半句王佩雲究竟應該承擔什麼樣的責任，也沒有象某些人在王佩雲出事後，立即跑到他余福祥面前表明立場，義憤填膺的跳著腳指責王佩雲是好大喜功，妄想與余書記分庭抗禮之類的誓與王佩雲劃清界線的腔調。
儘管陳浩沒有藉機「落井下石」的態度令余福祥並不是很滿意，但他心裡出於在官場中見慣了「樹倒猴猻散」地那種涼薄氣息，反而對陳浩這種淡定，不妄言他人是非的品性隱隱有了些許真正的好感。
望著陳浩，余福祥不無欣慰地說道：「你說的確實是鏡池縣眼下急待解決的迫在眉睫的問題。企業不能走出困境，不僅政府背負沉重的包袱，更重要的是數以萬計的企業職工該怎麼辦？王佩雲同志也許也是受到這方面的壓力太大，才會喪失了對客觀事務的分析能力，急於求成。最終，險些導致出現重大工作失誤。」
聽余福祥提到王佩雲時特意加重語氣稱他為「同志」時，心中頓時對自己的這位學長多了一分敬意。做人原本就應該這樣，無論在心裡有多憎惡對手，既然他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又何必再言語上繼續對他撻伐？
陳浩替余福祥點燃香煙，自己也點傷感煙，深深吸了一口，字斟句酌的說道：「余書記，我認為目前的形勢雖然嚴峻，但也不是完全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至少，我們可以壯大民營經濟、壯大農村經濟。開拓思路，繼續尋找有實力的企業，與他們洽談可以嘗試兼併、參股等多種方式，打破所有制的限制，激活國有企業，實現多種經濟成分共同發展。」
「你說到我心坎裡了。」余福祥揚了揚眉，讚賞地說：「我也是這樣考慮的，與有實力的企業合作，借助他們的資金、技術優勢，使我們鏡池的國有企業徹底走出困境。不過，前車之鑒，我們也一定要引以為戒，千萬不能再犯王佩雲同志那樣急於求成、脫離實際的工作作風。」
陳浩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余福祥又說道：「市委雖然決定由我主持縣委、縣政府的工作。但我的工作重心還是要以縣委這邊為主。政府班子裡，你算是我的老……部下，你得給我當好先鋒官。我考慮臨時成立一個協調辦公室，由你兼任主任，政府辦的老馬為副主任。主要負責協調推進小城鎮建設、城市拓寬工程，以及招商項目等各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