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新的開始 十九章 把你清理出隊伍(六) 文 / 破陣岳
十九章把你清理出隊伍(六)
張勇真的有點沉不住氣了。儘管理智告訴他，既然陳局今天能將自己帶到這家人的門口，有關省廳批復，責成市局調查的事情，他就不可能向自己保密，但張勇還是按捺不住心底油然而生的困惑。
張勇詫異的目光，定定地望著陳浩。他想不明白，省廳責成市局徹查的事情究竟涉及到什麼樣的人，竟然使堂堂市局副局長將保密工作做到了這個份上，事前甚至連半點風聲都沒有透露過？
陳浩瞥了一眼張勇，見他不再像方纔那樣沉得住氣，充滿疑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於是，擺了擺手，說：「老張，不瞞你說，我早就想單獨和你開誠佈公的談一次。這樣吧，去前邊找個地方，我們坐下來說話。」
張勇剛準備點頭答應，突然又想到陳浩此行的目的，不由的頓了一下，指著徐美花家問道：「陳局，你要找的人不是還沒有回來麼，難道我們就這樣走了？」
「老張，不急。剛才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們有耐心，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明天她若還是不願意見我們，我們可以繼續等，一直等她願意出來見我們為止！」陳浩笑了，笑得很自信。他相信只要能夠頂住來自各方的壓力，使「嚴打」風暴持續進行下去，像徐美花這樣曾經深受黑惡勢力欺凌的群眾，總有一天會重新站出來，配合公安機關將真正危害社會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大中午的，太陽在頭頂上只是一團強光，讓人根本不敢直視，天空由於稀疏地飄著絮狀或鱗狀的白雲，顯得更加蔚藍。陳浩與張勇二人在街口的小飯館挑了一間乾淨的雅室，隨意點了兩個小菜以障人耳目。
等服務員離開，陳浩喝了一口茶水，語氣誠摯的說：「老張，關浩同志專門向我介紹過你的個人情況。他說你是他戰友裡邊最喜歡較真的一位，責任心極強。他告訴我，在老山前線，你曾經為師部下達的反突擊命令當眾與團長唱了反調，公然置疑師裡下達的作戰命令。指出你們特務連在師部下達反突擊命令後，經過偵察，發現對面越軍的主力很可能重新集結，試圖悄悄在你們團的兩翼展開，實施新一輪的偷襲。在那種情形下，如果繼續按師部原來下達的反突擊命令執行作戰任務的話，全團極有可能陷入越軍的重圍中。最後在你的堅持下，你們團長經過慎重考慮，將對面越軍可能已經作出了新的調整部署的情況向師裡作了匯報，結果師裡採納了你的建議，也及時調整了作戰部署，向越軍發動了重點攻勢，一舉殲滅妄圖發動新一輪偷襲的越軍主力。說實話，聽關浩同志講完你的這段經歷，當時我還有點將信將疑。」說到最後，陳浩笑著看了張勇一眼：「雖然沒有當過兵，但我很清楚，軍人是以服從為天職的，尤其是在臨戰之際，一般人可絕對沒有那個勇氣，冒著違反戰場紀律，被撤職查辦的風險，堅持說真話，像你那樣公然置疑已經下達的作戰命令是否符合新的形勢，要求重新調整戰役部署。」
聽陳浩提及自己人生經歷最絢爛的一頁，張勇明顯楞了一下，隨即，腦子裡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在對越自衛反擊戰時那一幕幕炮火連天的場景。關浩不僅是他的戰友，同時也是他的老鄉，當年他在a團任特務連連長，關浩任副指導員。在戰場上，兩人的戰友情更是經過了血與火的淬煉；轉業到地方，張勇和關浩又一起進入了公安隊伍。所不同的是，這十年來，張勇一直默默地在鄉鎮派出所工作，幸運之神似乎從未眷顧過他，仕途經歷可謂黯淡無光；與之相比，關浩卻是際遇連連，從寧縣公安局治安科長到刑警大隊長，再到副局長，一路平步青雲，年初的時候，更是被市局提拔到刑警支隊支隊長的重要崗位。
想起那崢嶸的歲月，想起自己那曾經同生共死的戰友們，張勇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對往昔無限留戀的神傷，帶著淡淡哀傷說道：「陳局，說實話，在置疑師裡的命令之前，我心裡也一直犯嘀咕。不過，當時的形勢容不得我有太多的時間去考慮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因為我明白，一旦遵從師部的命令，發動反突擊，全團近兩千號人肯定會陷入越軍的重圍……」
「老張，你說得不錯，在那種情形之下，你如果不站出來，堅持自己正確的立場，用事實說服上級首長，那場戰役勢必會出現讓人無法預料的局面，或許無數英勇軍將士會因此而為國……捐軀。」陳浩留意到張勇的情緒似乎受到自己那番話的感染，變得低沉了許多，於是決定不再和他兜圈子，說道：「所以，我上任之初，在將全局二十八個派出所所長調防的時候，直接點你的將，選擇由你與紅光派出所所長紀曉毛同志對調。就是因為我們現在面臨的整體治安形勢不容樂觀，需要像你這樣敢於說真話，辦實事的同志來擔負更重要的職責。」
「陳局……」張勇頓住了，陳浩的表態讓他感到鼓舞，內心燃起一股希望火焰。望著陳浩，張勇的情緒驟然變得有些激動，義憤地說：「這幾年鏡池的社會治安狀況下滑地幅度很快。我這裡有一組數字，過去幾年裡我們全縣非正常保外就醫、非法取保候審人數達1991人，在逃案犯330多人，而審判未執行的案件就有3932件，平均每個村就有兩件！再者，這幾年，鏡池有組織犯罪的黑惡勢力抬頭，而且越來越猖獗，他們的危害社會程度遠遠超過一般的犯罪活動。可是，我們公安機關在針對有組織犯罪，有社會背景犯罪的偵破調查方面，卻顯得手太軟。陳局，要徹底扭轉社會治安的狀況，我們全體公安人員必須要狠下決心，要敢於碰硬坨坨，拿對社會危害最嚴重的犯罪團伙開刀。」
陳浩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問道：「你說得硬坨坨，是指哪個犯罪團伙？」
「以「紅鳥歌廳」老闆丁健為首的惡勢力團伙。」話既然談開了，張勇也不想再藏著，掖著，毫不猶豫地說道：「陳局，從你上任大刀闊斧地進行整頓，發起「嚴打」行動，我就知道你是想花大力氣對鏡池的社會治安進行全面整治。可是你知道嘛，打掉那些小偷小摸的分子，對社會上那些屢教不改，橫行不法的犯罪分子來說，根本起不到半點震懾的作用。除非局裡這次橫下心，排除一切干擾，下決心打掉丁健團伙，群眾才會真正擁護我們的「嚴打」行動，我們公安部門在社會上才能重樹威信！」
陳浩很耐心地聽張勇把話說完，點點頭，神色嚴肅地說：「老張，我在接任局長的時候，就曾發過誓，如果不徹底扭轉鏡池社會治安的局面，我將主動向縣人大辭去自己擔任的局長一職！所以說，你完全沒有必要懷疑我整治社會治安形勢的決心。我告訴你，這一次「嚴打」行動，不管查到誰，即使牽連到我們公安機關內部的同志；也不管是誰出面替犯罪分子說情，哪怕是縣委余書記親自出面替犯罪分子說情，你們也給我照查不誤，不要有任何顧慮。萬一，你們要是承受不住壓力的話，就把責任推到我陳浩的身上，讓我來當這個頭號得罪人的惡人王！」
說著，陳浩話鋒一轉：「老張，你提到的那個「紅鳥歌廳」和丁健，在省廳可都是掛了號的。這一次，我受市局委託，就是要著手全面調查丁健犯罪團伙的問題。不過，我聽說他們丁家在鏡池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好像市局的丁政委與他就沾點親。要想徹底調查清楚丁健團伙的犯罪事實，我們必須做到嚴格保密，不能洩露半點風聲，以免打草驚蛇。當然，老張，我們這麼做的意思並不是不信任丁政委，主要是為了防患於未然。你也清楚，連派出所對「紅鳥歌廳」實施突擊檢查的風聲都能提前走漏，像我們這樣有針對性的調查行動，只怕有人一聽到到這個消息，就會迫不及待地通知丁健。」說到最後，陳浩壓底了聲音，目光極為審慎地瞥了張勇一眼。
即使陳浩不提保密的事宜，張勇也不可能考慮不到這個情況。查丁健，繞不開丁貴這位曾經在鏡池叱吒一時的風雲人物，整治鏡池的社會治安，勢必也會牽動丁某人的神經。至於丁某人究竟會因此迸發出多麼強烈的反應，那就要看與這些事情的牽連有多深。
「陳局，我還是那句話，徹查「紅鳥歌廳」和丁健，我不僅有決心，也很有耐心，只要你全力支持，我就敢向你立軍令狀！」張勇望著陳浩，目光顯得堅毅無比。
「你錯了，老張。查丁健的犯罪活動，一定要速戰速決，決不能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陳浩笑著擺了擺手，將自己腦子裡早已醞釀成熟的方案和盤托出：「老張，我有一個想設想。我們對丁健的調查工作完全可以從他的父親身上打開突破口。」
「陳局，你是讓我從丁大昌那邊尋找調查的突破口？」顯然，陳浩的提議令張勇很意外，遲疑片刻後，忙不迭地擺了擺手，說：「這怎麼可能行得通，丁大昌肯定不會幫助我們搞清楚他兒子的問題。」
「老張，還記得我中午在紅光辦事處門口對你說的那番話麼？」陳浩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調查丁健的犯罪事實，現在只有你知我知，屬於極度保密狀態，他丁大昌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預知你要調查丁健？你應該以新任派出所所長的身份盡快去辦事處拜訪丁大昌，與他聯絡一下私人感情，使他打消對你的戒心，這樣的話，我們的調查工作就會更加隱蔽，也更令丁健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