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新的開始 四十一章 勾連(一) 文 / 破陣岳
四十一章勾連（一）
丁貴腦海中對李家老爺子也只是略微有那麼點印象。畢竟人家李老爺子任市委書記，在鏡州叱吒風雲的時候，丁貴還不知在那裡窩著做他陞官發財的美夢呢。何況在他丁大政委的眼中，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位早已退出政治舞台的老人，縱使有幾分餘威，也絲毫影響不了目前鏡州政壇的格局。
他很矜持的掃了李崇一眼，淡淡一笑，目光轉向容慶生，問道：「老容，孫市長這麼急著讓我趕過來，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見丁貴情緒不高，對李崇也不是那麼上心，容慶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在丁貴的肩膀拍了拍：「進去吧，有什麼事情孫市長他自己會親口對你說的。」
一樓是大廳，二樓是裝修精美的包房，大紅地毯鋪地，燈光耀眼，簡直象金碧輝煌的殿堂。看見丁貴，副市長孫大明笑容可掬地站起來，向前迎了一步，主動伸出手。丁貴連忙上前，雙手握住孫市長的手：「領導，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我也剛到一會兒。」孫大明話不多，可透著一股讓人如沐春風的親切：「怎麼樣，最近工作還順利吧？」
丁貴剛想提自己和陳浩之間的爭執，目光突然觸到李崇，頓時遲疑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轉而笑了笑，說：「還行，我現在比過去當政法書記公安局長的時候可要悠閒多了，每天就在辦公室喝喝茶，看看報紙。」
寧為雞首，不做牛後。丁貴在鏡池縣公安局當家作主，發號施令那是習慣成自然的事情。調市局任政委，表面上官是升了，可實質上大權旁落，不僅說話沒有份量，甚至有時還得學著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像他這樣年輕氣盛的新貴，心裡無疑很難接受這種轉變。
孫大明皺了皺眉，他不是不是不清楚丁貴心裡在想什麼。丁貴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有什麼能耐，有什麼特點，他是一清二楚。很早以前，就有不少人在他耳邊吹過風，說丁貴是一匹不好上轡頭的野馬，不適合提拔到重要的崗位。可他根本沒有將那些反對提拔重用丁貴的意見放在心上，依舊任命丁貴出任公安局長。
丁貴任公安局長期間，還是有不少人向他反映，說丁貴在公安局飛揚跋扈，凌駕於整個領導班子之上，但他依舊沒有採納那些反對的意見，毫不猶豫地任命丁貴擔任縣委常委，政法書記，將整個政法系統全部交給丁貴負責。
那些一直反對丁貴擔任重要職務的人們直到現在都不能理解孫大明為什麼就如此看好丁貴，一力將他提拔到如此重要的領導崗位。只有孫大明自己和極少一部分與他走的很近的人清楚，丁貴這個人雖然輕狂，但思想上卻是一根筋，認準了的人和事，他就一條道走到黑，絕不會三心二意。孫大明也就是看重了他這一點，才屢屢對他提拔重用，將他培植成自己最信得過的黨羽。
市委副書記胡皓月提議丁貴任市局政委，孫大明原本是持反對意見的，在市委書記林悅和分管政法、紀檢的程副書記分別找他談話後，他才理解了林悅書記的一番苦心，同意任命丁貴出任市局政委。
當然，市委林悅書記向他透的底，他也毫無保留地向丁貴交了底，市局政委只能算是暫時過度的一個位置，等陳應徵出任市政法書記，他丁貴還是要干回老本行，擔任公安局長，全面主持工作。
孫大明心裡不是很高興，他聽丁貴用自嘲的語氣抱怨他這個政委現在「悠閒的很」，心裡頓時湧起一陣恨鐵不成鋼的懊喪。丁貴這傢伙忠心是夠忠心，就是那火星毛躁的脾氣讓人不能完全對他放心。
在官場，沉浮跌宕那是常有的事，即使像自己這樣深受林悅書記器重，前一陣子不還是吃了一回癟嘛？原指望自己這個常務副市長能夠順理成章的接替林悅書記兼任的市長一職，誰知道卻被市委副書記劉勇橫空殺出來，硬生生地從自己手裡搶走了市長寶座。可自己也沒有象丁貴這樣因為一時的心氣不順，就意志消沉，賭氣撂挑子啊。
孫大明斂起笑意，望了一眼丁貴，問道：「公安局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你這個政委還能坐在辦公室裡喝茶看報紙？」
丁貴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膀，訕笑道：「領導，我現在說話不頂事，局裡中層幹部對我陽奉陰違，就算我有心過問，人家也嫌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不願搭理我這茬。」
孫大明臉色陰沉了下來，掃了丁貴一眼：「一名警察在執行任務時，心臟病猝發，倒在了工作一線，你堂堂公安局政委出面過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下邊的同志憑什麼不支持你？」
「唉！一言難盡！」丁貴若有深意地瞥了李崇一眼，目光又移向孫大明。
孫大明見他欲言又止，目光還極為警覺地在李崇身上瞟來瞟去，頓時笑了起來，指著李崇問丁貴：「你和小李還不熟悉吧？他是老書記家的小三子，現在自己搞了一家房地產公司，生意做得挺紅火。」他一邊說一邊示意大家坐下。
丁貴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一掃先前一臉淡漠的神情，笑呵呵地望住李崇。能讓孫大明鄭重其事介紹的主，他自然不會怠慢，「這麼說，李總的房地產生意做的很大？」
「馬馬虎虎。」李崇臉上在笑，心裡卻升起一股鄙夷的火焰。他打心眼裡瞧不上眼前這位從下邊縣裡升上來的公安局政委。覺得這廝挺不是玩意，從進門開始就端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勢。在自己面前裝腔作勢。說這廝不知道天高地厚，那都算是抬舉他的。其實這廝就是一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在鏡州，有誰不知道李家？李老爺子雖說從市委書記的位置退下來有些年頭了，可等閒人物有誰敢輕易怠慢李家的人？逢年過節，省廳級別的官員如走馬燈似的排著隊來拜訪李老爺子。那陣勢在鏡州也堪稱一道奇特的風景。
也就是眼前這芝麻綠豆大的小官，竟然當著自己的面擺起譜來。若不是看在孫副市長的面上，李崇甚至連多一句話都懶得和他囉嗦。
容慶生平素和李崇往來得比較密切，關係挺熱乎，見他不太情願搭理丁貴，於是笑著出來打圓場：「李總，你也太謙虛了，如果連你都只能算混得馬馬虎虎，那其他人在生意場上更不值一提啊？」
「容秘書長，《風俗通》中有一則典故：「長吏馬肥，觀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馳驅不已，至於死。」你總不會像觀馬者那樣想捧煞我李崇吧？我現在可是虛有其名，未有其實啊。就等著這一次和馨藝園合作，拿下經貿大廈那塊地搞開發。」李崇從兜裡掏出一軟包中華煙，首先遞給孫大明，接著又遞了一支給容慶生，最後瞥了丁貴一眼，稍稍頓了一下，淡淡一笑，將煙遞了過去。
「馨藝園公司和李總有合作項目？」從李崇手裡接過中華煙，丁貴微微蹙了蹙眉：「這個公司現在涉及到一起很嚴重的案件。我們基層派出所的一位民警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被這個公司的保安挾持，心臟病猝發，當場死亡。如果有必要，近期我們公安局可能會對馨藝園公司採取適當的強制措施，凍結他們銀行的帳戶，以便更深入的進行調查取證。李總你和他們合作的時候，可千萬多留個心眼，不要因為他們的資金拖了你的後腿。」
「凍結馨藝園公司的銀行帳戶，有這個必要嘛？」李崇吃了一驚，經貿大廈競拍大會召開在即，這個時候凍結馨藝園的銀行帳戶，無論對誰都不是一個好消息。至少他李崇就想不出能去哪裡籌措一筆三億的資金來參與競拍。
丁貴笑了笑，沒有吱聲，目光從李崇慢慢移向孫大明。不是看在領導的面子上，他才不會平白向李崇透露這個信息。
孫大明深吸了一口煙，目光象鷹一樣掃了一圈，問道：「丁貴，你說的是我剛才提到的那個事情吧？怎麼，你們局裡已經給案子定性了？準備對馨藝園公司進行調查？」
「是的，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對案件的定性，大家的認識都很一致，認為是一起暴力抗拒執法的惡性案件。」
丁貴一點都沒感到孫大明的神情有些異常，或者說明明感覺到了，只是裝沒感覺，所以在向孫大明介紹局裡案情分析會大家的表態發言時，他有意無意的誇大了一些事實。
孫大明聽的很認真，甚至連丁貴在介紹與會人員發言時的神態的細節，他都很用心的在聽。等丁貴介紹完，他有片刻的失神，不，是失態。等意識到自己有些出神時，他才驟然收回目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嚴肅地說道：「你們這些從事公安工作的傢伙光將眼睛對準了馨藝園公司，而沒有從你們這次行動的疏忽中吸取半點教訓。依我看，你們的案情分析會出了偏差，沒有分清責任的主次。其實那些保安或許只是在履行他們保護單位的人身和財產安全的職責，並不是像你們想像的那樣是什麼暴力抗拒執法的惡性違法事件。真正導致民警心臟病發猝死的關鍵原因還是組織實施這次行動的負責同志。他讓一名患有嚴重冠心病的民警參加這次行動，本身就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行為。」
「領導，我也是這個意思，在追究保安違法的同時，我們也絕不能縱容某些有嚴重瀆職行為的同志。」丁貴頓時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