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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十三鄧王趙愷 文 / 木林森

.    楊炎的手中正拿著一份請柬發怔,請柬的落款是鄧王趙愷。

    自從趙慎宣佈了楊炎和趙倩如的婚事以後,做為準駙馬的楊炎在臨安的王孫公子中可謂炙手可熱,不僅每天都要收到大量請柬,還有不少慕名上門拜訪的。不過都被楊炎以練兵太忙為由,推了個一乾二淨。但是這趙愷卻不同於普通人,不僅身為宗室,而且還受封為鄧王。

    楊炎知道鄧王趙愷的身份和趙倩如有些相似。其實都和皇帝趙慎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只不過都是太祖一系的子孫後代。但有所不同的是趙愷的父親趙璩當年是和當今的皇帝趙慎一同被趙構收養,都作為趙構的繼承人。儘管後來趙構選了趙慎為皇太子,但並沒有冷落趙璩,還封趙璩為恩平王。

    趙慎繼承皇位以後,念在同是趙構的養子的情分,對趙璩甚厚,加封他為鄧王,每召入內宴,呼官不呼名,以兄弟之禮待之。趙璩為人也十分低調,行事小心謹慎,絲毫不關心朝政之事,也令趙慎十分放心。隆興二年(1164年)趙璩死去,由其子趙愷繼承了信王的爵位。

    趙愷年紀不大,卻才華出眾,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且又禮賢下士,無論是名流才子,或是平民布衣只要有一技之長都不惜屈身結交。但絕不干涉朝政,既使偶爾結交一些頗有才名的中下級官員,但於朝中大臣絕不來住。而且對趙慎十分恭敬,從不隱瞞自己的行動。因此趙慎對他也十分恩信,並不猜忌。

    久而久之,趙愷頗有「賢王」之名,而名士才子也大多以能和趙愷相交為榮。楊炎雖然也算是重臣之後,但以被選作駙馬,也算是宗室的一員,趙愷請他也不算出格。

    不過楊炎對此卻不感興趣,不來也不想赴約,但楊昌鵬勸他:「你總要學著和別人應酬交往。」只好也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他也沒有騎馬,步行來到趙愷的王府。趙愷的王府位於臨安西南。到了王府門前,門官告訴楊炎,趙愷正在水紋園中等他。水紋園也是趙愷的產業,位於西湖一角,離王府約有五里路,是臨安著名的林園之一。

    來到水紋園前,守園的家丁指著一條通向園中的碎石小道對楊炎道:「楊將軍沿著這條碎石路走,王爺就在前面的聽月亭恭候將軍。」

    楊炎心中有些不悅,不過既然以經來了怎麼樣也要見見這位鄧王,只好順著碎石小道走了進去。小道兩側是一排一排參天的竹林,這時以是初春,新枝吐茅,青翠欲滴。也使整這環鏡十分幽靜,使楊炎也不禁心曠神怡。

    這時只聽一陣琴聲傳來,轉過一個彎,一座小亭便出現在眼見。小亭是用竹子造成,背靠一座假山,一半懸空挑出,下面是一個水潭。那假山雖然不大,但奇峰兀出,頗在穿空之意,一道山泉從山上流入水譚中泛起無數晶瑩的水花。泉水碧綠,清澈見底。

    楊炎以見亭中有一個男子正坐撫琴,周圍站著幾個綵衣待女。那撫琴的男子正是信王趙愷,一見楊炎來了。趙愷立即停止撫琴,起身從亭中迎了出來。走到楊炎面前,一揖到地道:「楊將軍,小王有禮。」

    楊炎趕忙拱手回禮道:「不敢,在下不過一介武人,有勞王爺。」

    細看趙愷:二十五六歲年紀,生得面如冠玉,長眉細目。額冠博帶,絛帶鶴氅。他身材頗為修長,配上寬大的鶴氅,頗顯超凡脫俗。

    趙榿微笑道:「什麼王爺,在下不過是仗著祖上一點陰萌,實在沒有半點功勞,真是愧居此位。」說著拉著楊炎的手道:「這裡不是說話之處,來,到亭子裡坐下談。」

    兩人在亭中對坐,按几上的那張琴早己由待女收起。從亭中憑欄而看遠看竹林,近看假山泉水。果然景至怡人。雖然趙愷讓自己多跑了點冤枉路,但看到這樣的景色到以值得。而趙愷身邊的四個待女分紅、蘭、紫、白四色衣服,個個都是國色天香的絕美麗人。美人配上美景,也頗為今人心怡。

    這時楊炎注意到,按幾邊上還有一個小爐,上面放著一個水壺,正在呼呼吐著白氣,看來水以經開了。

    趙愷看了楊炎一眼,笑道:「楊將軍來得可巧,水正好開了,可以償償在下自製的六純茶。」說著輕輕一拍手。紅衣待女和蘭衣待女走了過來。紅衣侍女手中端著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放到按几上。蘭衣侍女將一個盛著六個裝滿茶葉的方合的托盤放在趙愷面見。

    趙愷拿起一把小匙,從六個方盒是。挑出數量不一的茶葉,放進一個四周滿是小孔的圓簡中。然後將這裝了茶葉的小圓筒放入一個茶壺裡。楊炎這才明白,這樣不至於把茶葉漬入到水裡。

    只見趙愷熟練的從小爐上拿起水壺,將燒開了的水倒入茶壺中,然後蓋上蓋子,將手放灰蓋子上,等了一會兒,將壺裡的水倒掉,重新灌了一壺水。又等了一會兒,將茶壺裡的水倒入另一個壺中。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將壺中的茶中倒入楊炎面見的茶杯裡。

    楊炎頓時覺得一股清香撲面而來。趙愷笑道:「楊兄,請嘗嘗這茶如何?」

    楊炎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只覺滿口淳香,淳香之餘又微微透著一絲苦味,飲完之後又覺餘香不斷,回味無窮。禁不住道:「好茶。」

    趙愷微微一笑,臉上頗有得意之色,道:「這茶是選了六種上等茶葉,經過六蒸六曬,多種工藝加工,再用隔年的雪水煮開,兩次浸泡過慮而成。楊兄飲後不知有何指教。」

    這一套複雜的泡茶過程聽得楊炎只翻白眼,想不到喝一杯茶竟會有這麼麻煩,看剛才趙愷熟練動作,想來他是沒少這樣泡茶喝過。不過楊炎對於飲食一向不大講究,平時就只喜歡野外燒烤食物吃,至於喝的,井水,山泉,河水都不在乎。即使這六純茶在好喝,但他也絕不願花費這諸多功夫來製作。

    不過趙愷這樣問起,楊炎只好道:「在下對泡茶的技術一向不瞭解,教王爺見笑了。不過這茶到是很好喝。」說著看了看茶壺,心想:這壺裡應該還有三四杯的容量,怎麼趙愷只給他喝一杯呢。

    趙愷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立即又恢復笑容,道:「楊兄不槐是軍人出色,直言直語,說得也爽快。」

    這時趙愷又擊了兩下手,紅衣待女和蘭衣侍女立即過來收拾茶具。想到壺裡還剩下好喝的六純茶,楊炎心裡直叫可惜。而這時紫衣侍女己將一張圍棋的棋盤放右了按几上。

    趙愷道:「在下素聞楊兄精通兵法,想來棋藝定是高明,陪在下手談一局如何?」

    楊炎眨了眨眼睛,還在想著精通兵法和棋藝高明有什麼聯繫。白衣侍女己將兩盒剃透晶瑩的玉石棋子放到按几上。

    趙愷抓了兩粒黑子,放在自己這邊的星位上,道:「請。」

    看來不下是不行了,楊炎只好苦笑道:「在下的棋藝不高,還請王爺手下留情才是。」說著也抓了兩粒白子,放在自己一邊的星位上。

    趙愷微微一笑道:「楊兄不必客氣。」說著拈起一粒黑子,掛在白棋左角的星位。

    楊炎也拈起一粒白子,一間夾位了黑子。道:「在下獻醜,還請王爺見諒。」

    不過楊炎的棋藝確實一般的很。平時偶爾和曹勳、高震下棋總是輸多贏少,就是和流蘇下棋也不敢說穩贏。好在他一項把下棋當作遊戲,輸贏並不在乎,也不怎麼研窮過棋藝。

    雖然趙愷的棋藝比別人如何楊炎是看不出來,不過楊炎知道確是要比自己高明得多。才下了區區七八十餘步,只見滿盤都是黑子,楊炎的白棋被分割得支離破碎。一條大龍看著就要被趙愷追殺了。

    楊炎看看大龍以經不行,也想不出什麼破解之法。輕輕一推棋盤道:「王爺的棋藝高明,我認輸了。」

    楊炎雖然認輸,但趙愷臉上全無贏棋的喜色。反而頗為驚訝道:「這大局尚未全定,楊兄怎麼就中盤認輸了。」

    楊炎指著棋盤,笑道:「大龍已死,這盤棋還不輸定了嗎?」

    趙愷也指著棋盤道:「楊兄若是如此下,如此下,這條大龍還有轉話的機會呀。」

    楊炎仔細看了看棋盤,又想了一想,心中到是有些佩服趙愷的棋藝。道:「王爺的棋藝果然高明,這兩步棋我可是萬萬也看不出來,不過就算是想出來了,以王爺的棋藝之高,在下下去只怕還是我輸,所以還是事先認輸算了。」

    趙愷不解道:「明明還有一線之機,楊兄就這樣輕易的放棄了?難道楊兄在戰場上也是這樣稍有不順就羥易放棄嗎?」

    楊炎覺得他問得有奇怪,但仍答道:「戰場交鋒,當然要全力取勝,不能輕易放棄。不過這不是下棋嗎?不過是消遣遊戲,又何必太認真呢?」

    趙愷掩飾不住滿臉的失望之色,道:「楊兄原來只是把下棋當作消遣遊戲,這太令在下……在下……」

    楊炎被他弄得莫名奇妙,不過也看出趙愷對自己大失所望。想想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恩,於是就起身告辭了。

    楊府,書房。楊沂中,萬顯聲,谷正揚四人在座。

    萬顯聲道:「正沛,你請我們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楊沂中道:「今天請你們三位來,確實有一件大事與你們商議,關乎我大宋國運。」

    乙休道:「我們兄弟三人,雖說在江瑚上微有些薄名,但對於軍國大事恐怕幫不上什麼忙吧。何況現在的皇帝也還算不錯,所任用的張浚、虞允文等人也是能臣。還有什麼大事需要和我們商議的。」

    楊沂中沉聲道:「居我們在金國的細作回報,金國前國師普風活佛重開寺門。門下兩名新弟子完顏長之,完顏陳和尚出仕金朝,被金帝完顏雍委以重任。」

    「江湖三奇」都是當今江湖有數的高手,但聽到普風活佛的名字,也都不禁心頭一顫。

    普風活佛是金國前任國師,歷經太祖完顏阿骨打,太宗完顏吳乞買,熙宗完顏澶,廢帝完顏亮,到今天的金大定皇帝完顏雍,共五朝共四十餘年。居說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己近天人的境界。當年的金國名將四太子完顏宗弼便是其弟子。

    靖康元年(1126年),金國侵宋。普風也隨金軍南下,會鬥中原的江湖高手。十餘年間連敗中原高手百餘人。直到紹興九年(1139年)終於引出了當時佛、道兩派的第一高手,少林寺的主持靜修禪師,天師道的祖師鮑叔方來。三人在泰山之顛經過了七天七夜,然後各自下山閉門自關,從此都不問世事。

    關於這七天七夜到底發更了什麼事情,無人知道。當事的三人也從來不說。但江瑚傳言卻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靜修和鮑叔方技壓普風,終於使普風知難而退;也有說七天七夜,普風力挫二人,終於覺得天下再無抗頡之輩,於是再也不問世事了;還有說三人兩敗俱傷,約定傷好後再決勝負等等。不過現在靜修和鮑叔方都己去世,知道當年真像只有普風一人了。

    但普風回到金國之後,便在國都上京會守府會守寺中自修。在也未出寺門一步。金帝有國事詢問也要親自到會寧寺去請教。

    後來完顏亮弒君奪位,倒行逆施,殘暴嗜殺。令朝野談之色變,普風也不滿其做為,後來完顏亮到會寧寺訖見普風,普風也拒相見。完顏亮亦不滿。

    天德三年(1152年)完顏亮遷都燕京,稱為中都。普風仍留在會寧寺,拒不與完顏亮同行。後來完顏亮誅殺完顏宗弼一族,只有養子完顏陳和尚和宗弼的幼子完顏長之被心腹家將所帶,逃到會寧寺,被普風收留。普風更將會寧寺的寺門封死,以示永遠不見完顏亮。完顏亮大怒若狂,但終忌普風的威望武功,不敢派軍入寺抓人,派出幾批高手暗中下手,但也都有去無回。完顏亮又驚又怕,也無可奈何。只好以國師不可離都為名,改立安鐸活佛為國師。

    大定元年(1161年)完顏雍登基後便親自到會寧寺訖見普風。起初普風仍是閉門不見,但每年中完顏雍都到會寧寺兩次,對著寺門靜候一個時辰,走時三拜,數年如是。終於在大定五年(1165年)完顏雍再去會寧寺時。寺門大開,有人請完顏雍入內。完顏雍隻身進寺,三個時辰後出來,帶著兩個人。使是完顏長之和完顏陳和尚。此後,普風雖仍不到中都,但會寧寺的寺門從此也再度打開。以示認可了完顏雍的君位。而金人仍視普風為國師,安鐸只被當作二國師。

    楊沂中道:「普風在金國威望極高,女真人敬如神明。他重開寺門,對將兩名關門弟子出仕金庭,等於是承認了完顏雍是金國明主的地位。而且此人武功極高,當年與他在泰山論武的靜修禪師和鮑叔方道長都以亡故,我大宋如果和金開戰,此人必然出頭。普風深通兵法,又深得女真人心,如何對付他,還請各位商議。」

    萬顯聲臉色凝重:「普風的武功確實超凡如化,我看就是當今佛、道二教的第一高手:少林的道悅和天師的施岑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谷振揚點點頭道:「依我看來,當今天下大概只有劍魔獨孤癡方可以和普風一戰。」

    楊沂中皺眉道:「獨孤癡的劍術到是冠絕古今。但此人也有十多年不見江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又到那裡去找他。而且此人行事難測,為人又善惡難分,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肯出手對付普風。」

    谷振揚道:「九年以前我和獨孤癡在洞庭湖有過一面之識,對他也瞭解一二。此人到是談不上善惡,只是終其一生都在研究劍術,如癡如狂。其他事情具可不理,才讓人覺得行事難測,善惡難分。他的劍術確實天下無敵,十多年前便自稱難救一敗。他如果聽到普風重開寺門的消息,恐怕會主動找上門去。畢竟天下值得讓他出手的人以經不多了。」

    乙休道:「就是不知這獨孤癡是死是活,現在又藏在那裡,那麼到那裡去找他呢?。」

    萬顯聲對楊沂中:「對付普風的事情,現在我們幾人在這裡恐怕也商量不出什好辦法來。我看還是先告訴道悅和施岑一聲,看看他們有什麼辦法。另外在找找找獨孤癡。大家群策群力,一定會有辦法的。」

    谷正揚道:「其實以普風的修為超凡入聖,應早己不問世事了,想來也不會幹與金國的軍國大事,所以也不用太但心。」

    楊沂中也道:「一般的情況下,普風自然不會出頭,但如果金兵大敗國勢動搖,他還會無動於衷嗎?何況還有兩名弟子在金廷之中,他定不會置之不理。」

    谷正揚點頭道:「說的也是。」

    萬顯聲道:「這樣我去聯絡河北,中原的義軍,老二你去找一找獨孤癡,老三你去找道悅和施岑。」

    楊沂中道:「那麼此事就請諸位多費心了。」他拿出一個玉符,遞給萬顯聲道:「拿這個雲符,就可以直接找李顯忠,邵宏淵和李寶,他們都是各方面的統帥,可以直接告訴他們前線的軍情。」

    萬顯聲接過雲符,道:「這次北伐,前線的總指揮是誰。」

    楊沂中道:「是張浚。」

    萬顯聲道:「那麼虞允文呢?」

    楊沂中閉上雙眼,歎了一口氣道:「前天四川急報,吳唐卿病逝,為了穩定軍心,皇上命令暫時密不發喪,任虞允文為四川宣撫使,主管川陝軍務。」

    萬顯聲失聲道:「什麼?吳璘死了?」

    楊沂中苦笑了一聲,道:「吳唐卿去得確實不是時候。」心中卻十分感概,紹興年間的大將中現在只剩下他楊沂中一人了。看著昔日的戰友一個一個的離去,楊沂中也不禁撼到淒涼萬分。

    萬顯聲也不禁苦笑,虞允文熟知軍事,又通曉政務,確實是接替吳璘主管川陝的最好人選,不過四川畢竟不是這次北伐的主戰場,少了虞允文的統領大局,對於這次北伐確實是一大損失。又問道:「你呢?你主管那一路軍馬。」

    楊沂中搖搖頭道:「這次北伐我不上前敵,留守臨安。」

    萬顯聲驚道:「這麼說前方只有張浚一人主持,張浚怎麼能行呢?」

    萬顯聲的但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張浚雖然在主戰派中威信及高,但本身是一個文官,而且視野過於狹窄,缺乏虞允文統觀全局的大局觀。雖然但任樞密使多年,但在軍事方面並無多大建樹。建炎四年(1140年)的富平之敗,紹興七年(1147年)的淮西軍變,隆興元年(1163年)的符離軍敗均與他指揮不擋有一定的關係。在沒有虞允文統領大局的情況下,也應以楊沂中這樣居有實際軍事經驗,指揮過大軍作戰的老將來輔佐才對。

    楊沂中又歎了一口氣,道:「我和張浚的關係十分微妙,這個時侯確實不適合在一起共事。」

    其實楊沂中和張浚並無私怨,只不過楊沂中身經百戰,在宋軍中的人望遠遠大於張浚。而且爵位也在張浚之上,張浚本身也不是虛懷若谷,寬宏大度的人。這樣兩人人如果在一起同事,難免不產生芥蒂。何況重臣統領大軍在外,都城也需要留一員大將以防萬一。

    萬顯聲歎道:「大敵當前,你們怎麼就不能齊心協力,一至對外呢?」

    楊沂中心中苦笑,這樣的局面又何嘗不是皇帝趙慎刻意營造出來的呢?將大權分散,讓大臣互相牽制,不使一人獨大,是每一個大宋皇帝用人的慣例。就是趙慎決意與金國開戰,也仍要將主和派的湯思退留在朝中為宰相,也就是為了在朝堂上製造平衡,不讓主戰派獨大。

    正是在這種用人原則的指導下,大宋立國二百多年來,確實少有大臣傳權,但同時也造成了大臣之間互相爭執,辦事拖拉,行政效率低下。這些習慣也幾手慣穿了大宋一朝。

    不過這些話楊沂中是沒辦法對萬顯聲說的。只好道:「現在北伐在即,我個人職位高低算不得什麼。但是聯絡河北、山東義士,配合北伐這件大事全靠顯聲兄你了。」

    萬顯聲道:「你放心吧。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楊炎帶著一肚子鬱悶離開了水紋園。想想時間尚早,也不想去軍營,繞了個圈信步走到西湖邊上。

    雖是初春時節,天氣尚寒。湖邊踏春的遊人也不見少。紅男綠女,絡繹不絕。垂柳依依,初見綠意。湖面水波粼粼,百珂爭流。絲竹之聲和歌女的歌聲不絕於耳。

    楊炎眼尖,發現了一條大彩船裡坐著的正是那天在老謝酒樓裡見過的臨定守備唐與正,而背對著他的那個歌妓的背影依稀就是嚴蕊。楊炎並不想和他們碰頭,轉身剛想走,忽然一個青衣漢子走了過來,拱手施禮道:「請問尊架可是楊炎楊統制。」

    楊炎還札道:「不敢,我就是楊炎,閣下有何見教。」

    青衣漢子道:「原來果然是楊統制,在下的主人請統制過來一敘。」說著回身一指。楊炎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路邊一個大樹下停著一輛華麗的四輪馬車。車旁還站著四個和這青衣漢子一樣裝束的男子,顯然是家人,另外還有兩人丫環模樣的女子。

    楊炎一怔,也拿不準是什麼人,找自己有什麼事。正在猶豫之際,馬車上的車窗放下的窗簾拉開,露出一張嬌艷的面容。正是趙倩如。

    那青衣漢子也笑道:「現在統制可以移步了。」

    楊炎暗暗歎了一口氣,他還能拒絕嗎?

    車門關上以後,車內的世界彷彿與外面隔絕。巧笑倩兮的趙倩如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一股幽香充滿了整車廂。楊炎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加快了一些。

    趙倩如嬌面微紅道:「坐下吧。」說看向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個空位來。

    楊炎坐到趙倩如身邊,感受著和美麗公主肩頭相擦的異樣的感覺,道:「公主,你怎麼到這裡來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被趙倩如打斷道:「以後不要在叫我公主好嗎?直接叫我倩如就可以了。」她的一雙妙目凝視著楊炎,輕輕道:「以後你也不要在把我當作公主了。我們成親以後我會努力學著做你的好妻子。如果我有什麼做的不當的地方,你可千萬不要因為我是公主就委屈了自己。

    楊炎的心中一陣感動,完全體會到趙倩如對自己的一片深情。突然想到母親臨終前對自己的囑咐,「一定要讓你愛的女子牽福。」終於忍不住張開雙臂,將趙倩如擁入懷中。

    趙倩如微閉兩眸,將自己的嬌軀緊靠在楊炎的懷中,任由這自已所愛的男子擁著自己。

    整個車廂充滿一片溫馨。

    趙倩如輕輕道:「那天見了你之後,我回到王府整個人都彷彿失了魂一樣,坐立不安。既想知道你是怎麼決定的,又害怕知道。不過好在還是聽到了是我所希望的結果,雖然被母親和弟弟為這事笑了我好幾天,不過哪也是值得的。」

    楊炎的心裡又是一陣感動,輕輕撫著她道:「我楊炎今生何幸,那裡值得倩如對我這麼傾心。今生今世,如果我有半點辜負倩如,定教我不能立足於人世。」

    趙倩如伸手掩住他的口道:「我不要你發誓,只要你是真心對我就夠了。」

    楊炎輕輕握往她的纖纖細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一下。趙倩如全身輕顫,「櫻嚀」一聲,又將頭埋入楊炎懷中,一動不動。

    好久好久,楊炎才道:「怎麼這麼巧,你今天也到西湖邊來了。」

    趙倩如笑道:「那有那麼巧的事,人家聽說鄧王請你,就在你回來的路上等你。你和寧王都談了些什麼?聽說前幾天鄧王也請了虞公亮相見,見過之後說虞公亮有偉器之材。他對你的評價怎麼樣。」

    楊炎苦笑道:「恐怕好不到那裡去,他請我去大概就是想在我面前顯露他的泡茶才平和棋藝是多麼高明吧。這方面的功夫虞公亮大約要比我強得多吧。」

    趙倩如嘻嘻笑道:「什麼叫泡茶,哪叫茶道,可是很高深的學問哦。」

    楊炎嘀咕道:「不就是喝一杯茶嗎?有那麼麻煩嗎?如果要我喝每碗茶都那麼嘛煩非渴死不可。」

    趙倩如「咯咯」直笑道:「跟你說茶道簡直就是對牛彈琴,要是鄧王聽到你這樣說,非被你氣死不可。」

    楊炎「哼」了一聲道:「被氣死的是我不是他。喝完茶以後非拉我下棋,我明明都認輸了,他還不依不饒的,居然怪我認輸太早了。還說什麼『如果兩軍作戰,怎麼能就這樣輕易放棄』可笑。下棋關打仗什麼事?」

    趙倩如微微一笑道:「鄧王就是這的脾氣,好學東晉的名士風範,效仿安石之風。」

    楊炎一怔道:「安石?是荊國公王安石嗎?鄧王效仿他作什麼,也想搞變法嗎?」

    趙倩如又好氣又好笑「嗔」了他一眼道:「什麼王安石,是謝安和謝石。視棋盤如戰場。」

    楊炎道:「謝安謝石我知道,但什麼叫視棋盤如戰場呢?」

    趙倩如道:「鄧王常說天下萬事萬物皆同一理,棋盤如戰場,棋子即士兵。下棋打仗皆同一理,如果是百戰百勝的將軍一定也是出色的棋手,反之他能在棋盤上縱橫無敵,那麼在戰場上也一定能無往而不利。」

    楊炎這才明白趙愷為什麼要說『精通兵法,想來棋藝定是高明』這句話。連連搖頭道:「這是什麼道理?下棋和打仗怎麼能混為一談。」

    趙倩如到來了興趣,道:「我覺得鄧王說做很有道理啊。我看[孫子兵法]除了火攻篇和用間篇,其他的都可以用在下棋上來。」

    楊炎笑道:「那麼你想一想,有沒有聽過孫武,吳起善於下棋的說法,那個時候好像還沒有圍棋吧,聽說過韓信,李靖的棋藝可比國手嗎?遠的不說,就說我朝的狄襄武,岳武穆也沒有聽說他們會下棋吧。同樣的道理,現在大宋的國手不少,叫一個來指揮軍隊看看,能不能打勝仗。」

    趙倩如想了一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呀!」

    楊炎道:「真正的戰場有高山、平野、森林、河流、湖泊,這些棋盤上有嗎?士兵的能力有高有低,有喜、怒、哀、樂,絕不是冰冷的棋子可比的。下棋和打仗的通理看來確實有些相似,一些兵法上的道理也可以用在下棋中,但在實際中根本就是兩碼事。」

    趙倩如若有所思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楊炎道:「就連熟讀兵書的人也未必會打仗,何況是下棋。」

    趙倩如微微點頭,只有像楊炎這種經歷過戰場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戰場是怎麼會事,如寧王那種名士說法不過是清談而己,毫不實際。想著她從楊炎的懷中坐了起,理了理頭髮道:「好了,我出來只是想見你一面,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楊炎突然飛快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羞得趙倩如紅暈滿面。然後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就在楊炎與趙倩如親親我我之際,遠在千里之外的大金中都的皇宮之中,皇帝完顏雍正在和文武大臣商議如何對付大宋即將開始的北伐。

    完顏長之道:「這算南宋興兵可謂準備充分,計劃周密,而且去年年底攻克了宿州,士氣正旺,實在不可輕敵。微臣以為,我大金當暫避其鋒芒,先放棄一些土地城池,以驕宋軍之心,且使宋軍的戰線拉長。待宋軍鋒頭漸挫,在集中兵力,分頭擊破,可敗宋軍。」

    完顏雍微微點頭,滿意的看著這個年輕的臣子。

    完顏長之今年正年方三十,他是以故四太子完顏宗弼的幼子,與完顏雍同輩。同時也是國師普風的親傳關門弟子,當然在輩份上,他是普風的徒孫。

    雖然普風早以不在是大金的國師,但在女真人的心目中,提到普風永遠要在前面加上「國師」二字,儘管這令現任的國師安鐸大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

    完顏長之近幾年來攻西夏,平高麗,定蒙古,震懾吐蕃。戰功赫赫,雖然年輕,卻以官拜正四品下的昭勇大將軍。是大金國青年將領中的佼佼者。因此完顏雍首先問他的意見。

    聽了完顏長之的竟見,完顏雍環顧群臣道:「長之之議諸位以為如何?」

    紇石列志寧立即出班,道:「皇上,臣以為長之之策太過怯敵了,我大金帶甲百萬,戰將千員,戰馬數十萬匹,又何必怕南宋之兵。微臣不材,願請令出征,給南宋迎頭痛擊,叫那趙慎小兒不敢在正視我大金,乖乖的納幣稱臣。」他自去年領軍復奪宿州失利,一直不服氣。正憋著火想和宋軍大戰一場。哪會接受完顏長之的誘敵深入之計。

    完顏雍一皺眉道:「諸卿可不要小視南宋,這五六年來趙慎小兒一直勵兵抹馬,聚草屯糧,就是想要進攻我大金。去年甫一出兵就連下靈壁、虹縣、宿州。可見是來者不善。我大金雖不怕他,但也不可輕敵呀。」

    這時白彥敬出班道:「皇上不必但心,去年不過是南宋乘我大金不備出兵,饒幸獲勝罷了。現在我大金也準備充足,又何必怕宋軍呢?」

    散樸忠義也出班道:「皇上,南宋人文弱,當年也只有岳飛一人難敵,現在岳飛己被南宋皇帝所殺,自毀長城。而且當年其他南宋將領也老的老,死的死。現在領軍的李顯忠、邵宏淵都是無能之輩。張浚更是我大金的手下敗將。我們又何必示弱於敵呢?依老臣看來,應如紇石列大人所言,起大軍直接和宋軍決戰便是。」

    這時其他大臣也紛紛表示,都願和宋軍決戰,而不願採用完顏長之的計策。而一些漢人官員如太師張浩,蔡松年,許霖,張之周等都十分尷尬的站在朝堂上,一言不發。

    完顏長之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在出班和那些大臣們爭辯。他心裡十分清楚,儘管他是四太子完顏宗弼的幼子,國師普風的關門弟子,但年紀輕輕就官居顯位,必然會引起其他大臣的不滿。畢竟老一輩的大臣們都很難接受一個新進的後輩如此輕易的就和他們站在一起。因此寧可相信完顏長之是因為完顏宗弼和普風的關係也位居顯職的,也不願承認他是真有實材的。

    至於完顏長之立下的戰功,往往也只是淡談的一句:輕年人,遠氣不錯。就帶了過去。

    但完顏長之歎氣不僅僅是這批老臣對待自己,還因為他們對待南宋的態度。在他們的腦海中,南宋永遠還停留在當牟金兵攻佔汴梁,俘虜二帝和搜山趕海的時代。

    在女真人的心目中,南宋諸將中只有岳飛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其他的將軍都不值一提。黃天蕩一戰是因為金人不善水戰;和尚原之敗是因為在山地無法發揮金軍騎兵的優勢,順昌之戰是因為宋軍死守城池,這些戰鬥的失利都不是因為宋軍的強大。如果雙方正大光明的對陣,宋軍絕不是金軍的對手,——當然只有岳飛除外。因為只有岳飛是南宋唯一能在野戰中擊敗金兵的人。

    完顏長之的嘴角泛起一絲木屑的微笑。正大光明的作戰,現在誰還會正大光明的作戰。不善水戰,不善山地作戰,不善攻城,根本不能成為戰敗的借口。如果擊敗宋軍,滅掉南宋,那麼金軍獲必須學會水戰,山地戰,攻城戰。

    杏則就只能重複正隆六年(1161年)採石磯之戰時一條長江擋住六十萬金軍的故事。

    這時朝堂上的爭吵愈來愈激烈,大多數女真大臣都主張和宋軍決戰。

    完顏長之稍稍後退了半步,不屑的看著這批力主決戰的大臣。不錯,南宋確實是沒有像岳飛、韓世忠、劉琦、吳介那樣的大將,但現在的大金又有誰能和當年的宗翰、宗望、宗強、宗弼相比的大將呢?

    皇統二年(1142年)的議和給金和宋帶來了長達近三十年的和平,但也使金和宋一樣,進入了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

    完顏長之緩步走出金殿,刻意的落後其他人一段距離。在金殿外的石獅邊,一個身材高大,大眼虯髯的女真青年一見他出來立即迎了上去:「長之,你終於出來了,商議的怎麼樣?」

    完顏長之道:「陳和尚,勞你久等了。」

    這個青年人也姓完顏,名彝,字良佐。不過和他熟悉的人都叫他完顏陳和尚。他父親原是完顏宗弼的族人,深得宗弼信賴,也被完顏亮所殺。他和完顏長之一齊逃到會寧寺,被普風收養,也一起隨普風學藝,是完顏長之最信任的人。

    完顏長之道:「陛下以下令,由紇石列志寧去守徐州,白彥敬守南陽。」

    完顏陳和尚一怔道:「還是要和宋軍硬碰嗎?」

    完顏長之歎了一口氣道:「在那邦大臣的心目中,宋軍還是不堪一擊的啊!」

    完顏陳和尚「哼」了一聲道:「如果宋軍真是不堪一擊的,卻麼去年靈壁、虹縣、宿州就不該丟。」

    完顏長之苦笑事一聲道:「只可惜沒有人像我們這樣想啊。其實無論是秦、漢、唐這樣的統一時代,就是三國這樣的分裂時期,漢人的武功從來都不弱。當年我太祖、太宗所以能那麼輕易的滅掉北宋,只不過是正好趕上個好時候,那時正是大宋最**最無能的時候罷了。」

    完顏陳和尚點頭道:「漢人的文仕、技術都遠遠高於我們女真人,他們的士兵只要加以好好的訓練,輔以優良的武器和裝配,要勝他們並不容易。」

    完顏長之道:「算了,皇上以經決定了,我也無能為力。何況硬碰下來我大金也未必會輸。只不過勝負都在五五之間罷了。」

    完顏陳和尚搖搖頭道:「不過如果還是抱著宋軍還是不堪一擊的觀念與宋軍作戰,那可就很難說了。」

    完顏長之點點頭,剛要說話,忽見一個宦官匆匆從殿內走出來,一見完顏長之還站在殿外,面露喜色,來到完顏長之近前道:「完顏將軍,皇上詔見,請將軍立即隨我進宮。」

    註:完顏長之這個名字是梁羽生先生的作品中的一個角色,在[狂俠天驕魔女][風雲雷電][飛鳳潛龍]等小說裡都出現過。

    完顏陳和尚是金末的名將,在乾道四年(1168年)左右宋金都沒有什麼名將,只好把金末估名將拉出來湊數,反正這也不是歷史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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