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反叛之天龍布武 第十六章 選擇、冰封的仙王 文 / 瞳忍
參差林立的冰柱群中，一座晶瑩剔透的冰棺高聳在上，一個相貌英武的男子的形象被凝固其中，連同他身上銀光閃閃的聖衣和繞身盤旋的鎖鏈——這是一個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保持著令人可敬的戰鬥姿態的白銀聖鬥士——
瞬的師父、仙女島的主人——仙王座的亞魯比奧尼。
「師父、師父……」
跪在冰棺前的瞬淚流滿面，徒勞地一拳又一拳地擊打在禁錮自己師父的冰棺上，直將自己的雙拳都撞得鮮血淋漓，骨骼欲裂，也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打算。
看著沾滿了自己鮮血卻依然沒有一絲裂痕的冰棺，瞬盈滿淚水的眼睛中彷彿有什麼燃燒了起來。默默退後兩步，瞬身上楓紅色的小宇宙猛然爆發，其威勢令一旁的冰河震驚萬分——那是連白銀聖鬥士中都鮮有人能比擬的境界。瞬，這個一直以自己的善良和柔弱斂藏了自己實力的男孩，此刻終於展現出了他那令人驚懼的真正力量！
「喝！！！！！」
沒有星雲鎖鏈，沒有招數名稱，只是毫無花巧的一拳，純粹的小宇宙力量凝聚的一拳——就像瞬在離開仙女島之前的一刻那樣，瞬全部的實力再次在自己的恩師面前通過這樣的一拳展示出來！
小宇宙的力量以超越音速不知多少倍的速度轟然撞擊到冰棺之上，一時間巨大的轟鳴聲如同洪鐘一般迴響在天地之間，整個仙女島似乎都在這一拳之威下震顫不已，四下飆散的勁氣餘熱頃刻間就將周圍林立的冰柱粉碎揮發殆盡！
寒冰消融形成的霧氣繚繞在空中，用盡了全力的瞬一時也只能在原地氣喘不已，直到水霧漸漸瀰散，瞬才滿懷希望地抬起頭來——
「怎、怎麼可能！」
眼前的景象令瞬的瞳孔急劇收縮，一臉的難以置信——周圍的冰柱都全部被震碎融化，而獨有那正面承受了自己全力一擊的冰棺，仍然晶瑩剔透地矗立在原地，其上依然沒有留下一絲裂痕！
「沒用的，瞬。」
「……冰河？」
白鳥座的冰河走到瞬的身邊，平時那平靜冷酷的眼神、此刻卻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久久凝望著那囚禁著戰友師父的冰棺。
「這是以絕對零度的凍氣凝聚而成的萬年冰樞，有著號稱集結幾個黃金聖鬥士的力量都無法擊破的最強硬度，憑我們的力量，根本就沒有可能……」
「這……怎麼會……難道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師父被冰封在自己面前、至死都不能解脫嗎！」瞬頹然地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淚水再次如決堤一般洶湧而出。
生平第一次，瞬是如此地痛恨自己的弱小——力量！如果自己能夠擁有更強的力量的話！如果自己能夠像那個人一樣強的話……
那個人的名字猛然在那種閃過，瞬頓時反應過來——擁有絕對的力量，能夠擊破冰棺解放師父的人，此刻不就在自己的身邊嗎？
「紫龍！」
一直沒有看向這邊的紫龍回過身來，只見瞬正雙目灼灼地望向自己，其中包涵了莫名的信任和期待。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擊破這萬年冰樞的吧！」瞬似乎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話語中一般大聲說道。剛才在離開城戶家的時候，瞬注意到似乎有兩個黃金聖鬥士在場，其中一個還昏迷不醒，另一個則對紫龍充滿警惕——能夠造成那種局面，似乎只有一種解釋可言：「紫龍，是你的話，那種力量，你一定擁有的！能夠超過黃金聖鬥士、打破這冰樞的力量！」
「……也許吧。」紫龍好似不帶有一絲毫感情的紫目凝視著瞬那純潔無瑕的面孔，「但是，瞬。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助你呢？」
「我不知道。」瞬閉上眼睛痛苦地搖了搖頭，「但是，紫龍，既然你帶我來此，肯定不是只為了讓我無助地面對這一切的，是嗎——紫龍，我求求你！」
瞬的雙膝重重跪倒在地上，然後，雙手和額頭也狠狠地接觸了地面！
「求求你！紫龍，只要能放出師父，我什麼都願意做！」
「……是嗎，看來，你已經有了相當的覺悟了，瞬。」紫龍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瞬的方向。
「那麼，在我面前——殺了冰河吧。」
「什麼！？」瞬的身體一震，猛然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紫龍。
冰河同樣被紫龍的要求嚇了一跳，但旋即想到了什麼，低頭沉默了下去。
「怎麼，做不到麼？」紫龍再回過頭來看向瞬時，眼神中已經帶上了肅殺的寒意，「不想救你的師父出這個該死的冰棺了麼？你不是說不論什麼事都願意去做嗎？」
「可、可是……」瞬明顯亂了方寸，「冰河是我重要的朋友，你怎麼能讓我、讓我……」
「哦，真是讓人羨慕的友情啊！沒有下手的理由麼？」紫龍語帶譏謔地笑了笑，「那麼，就讓我給你一個理由好了。」
紫龍將視線轉投到冰河身上：「冰河，你一定早就認出來了吧，這份絕對零度的凍氣是出自誰人的手筆，不打算說給瞬知道嗎？」
冰河低頭看向瞬，瞬也帶著滿眼的疑惑正看向自己，冰河彷彿被瞬的目光灼到了一般，閉上眼睛扭過頭去。
「……水瓶座的黃金聖鬥士，」冰河的聲音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同時也是我的恩師——卡妙。」
「什麼！」瞬的眼睛震驚地大睜著，冰河的話語如同驚雷一般衝擊震盪著他的思維——黃金聖鬥士卡妙？冰河的師父？……冰河的師父，殺了我的師父？
「冰河，不會吧？這不會是真的，是嗎？」瞬有些恍惚地對冰河開口道。
「……是真的。」再看向瞬的冰河，神色已然是覺悟般的平靜和坦然，「出手吧，瞬，如果你此刻要取走我的性命，我是不會反抗的。」
「我……我……」
瞬明顯變得六神無主起來，星雲鎖鏈好像感受到了主人那紛雜混亂的思緒，在瞬的周圍狂亂地躁動起舞。
良久，星雲鎖鏈終於還是無力地垂落下去。
「我、我做不到啊！」瞬的雙手重重地錘落地面，將岩層砸出了深深的龜裂，淚水緊接著就不停地低落在拳頭和地面上，「我做不到……就算是為了師父，就算真的是冰河的師父下的手……但是、但是，冰河又有什麼錯？我怎麼可以對自己的朋友……」
似乎是早就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紫龍和冰河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臉去，不想再看到瞬痛苦的模樣。
「紫龍……紫龍，你也曾經是我們的朋友啊！甚至現在，我也不願意相信你真的是邪惡的存在。」瞬抬起迷濛的淚眼望向紫龍，那個被海面灼日勾勒出來、顯得那麼猙獰冷酷的身影，「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能毫不猶豫的給我這樣殘忍的選擇？你到底想讓我如何是好！？」
紫龍沉默了片刻，然後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瞬，你太軟弱了。不忍心傷害別人，輕易地寬恕敵人——這樣的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說什麼拯救別人。我給你選擇讓你很為難嗎？不，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寬容了。要知道，在戰場之上，大多數時候，我們是根本沒得選擇的。而你的軟弱，只會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這樣的死胡同裡。不論是你自己還是你重視的人，都會因為你的軟弱而失去生存的機會！」
「我的錯嗎？是因為我軟弱的錯造成的嗎？」瞬在紫龍毫不留情的話語下明顯有些失神，喃喃地重複自語著。
「將惡果和罪孽都攬到自己頭上，也不過是你軟弱的一種形式而已。」紫龍在瞬的面前冷冷地俯視著他，「現在，瞬，我給你一個機會——能夠扭轉你那不適合成為聖鬥士的性格，讓你擁有更強大的心志和力量的機會，一個能讓你親手解放自己師父亞魯比奧尼的機會。」
瞬有些茫然地問：「什麼機會？」
「那就是——接受我的血，放棄聖鬥士的身份和對雅典娜的忠誠！」
「什麼！這不可能！」
瞬和冰河幾乎異口同聲地大喊起來！身為聖鬥士，忠誠於雅典娜，為了愛和正義而戰！這幾乎是他們年輕生命的全部內容，現在紫龍竟然要求瞬放棄這一切！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無論如何都……
「不要急著否定，好好思考一下吧——現在的你們，接二連三地被聖域的刺客襲擊，甚至連你的師父都被黃金聖鬥士討伐，這代表了什麼？代表你們根本已經被聖域視為叛逆，聖鬥士的身份也好，對雅典娜的忠誠也罷，都已經是不被人承認的東西了——我要求你們拋棄的，不過是些早已不存在的東西罷了。這種徒有虛名的東西，和實實在在的力量，瞬，怎麼選擇還要我教你嗎？還是說，你寧願讓自己的師父的悲劇因為自己的軟弱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嗎？」紫龍好整以暇地緩緩道來。
「住口！紫龍！你這個外道！」瞬明顯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冰河卻憤怒地打斷了紫龍的話，「不許你再蠱惑瞬！如果要我以死來為瞬的師父抵命的話，那我冰河不會有半分猶豫！但是，你想要引誘瞬墮落為暗黑聖鬥士的話，那麼就先踏過我冰河的屍體吧！」
「冰河，不用擺出那麼一副拚命的架勢，你也應該知道，你的性命就算怎麼拼出來也傷不到現在的我分毫。」紫龍毫不留情地掃了冰河一眼，眼看這冰河的臉色變得如同冰雪一般蒼白，卻無法反駁，「在青銅聖鬥士中，就屬你性格最為高傲，但是，你的實力水平卻和你的高傲不匹配得離譜——不要說是星矢和一輝了，就連你一直以為軟弱的瞬，剛才展現出來的實力也是你根本無法比擬的。這樣的你，就不令自己感到厭惡嗎？」
冰河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雙手拳頭卻下意識攥得更緊，身體也微不可查地顫抖著，說明紫龍的話對他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紫龍則繼續追加攻擊：「而且，你的師父卡妙對瞬的師父亞魯比奧尼下了毒手，這是不可辯駁的事實——以卡妙的睿智，當他這麼做的時候，會對你這個弟子的立場一無所知嗎？很顯然不會，這只能說明，給與你聖鬥士資格的恩師，已經不再承認你這個弟子了，連同你聖鬥士的身份和對雅典娜的忠誠，都被他連本帶利地收回了。」
「不會的，我……師父他……」
紫龍不理會冰河無力的反駁，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而就你個人而言，即使瞬不對你追究，你就能當這一切跟自己毫無關係了嗎？而要償贖這份罪孽也好，向你的老師卡妙討個說法也罷，沒有足夠力量的你都是根本做不到的——考慮一下吧，冰河，我對瞬提出的條件，對你也同樣有效。」
紫龍的話講完，瞬和冰河一時都沒了言語，場中只剩下他們或重或輕的呼吸聲。一陣大風吹過，夾雜著仙女島正午的燥熱和周圍冰凌融化的酷寒，攪亂著少年們複雜糾纏的心思。
「……紫龍，」開口打破沉默的是瞬，他咬著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
「瞬！」
一個女聲突然傳來，打斷了瞬的話。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金色長髮，銀色面具的女性聖鬥士正超這邊跑來。
「珍妮！」
瞬連忙迎了上去，珍妮此刻腳下一下踉蹌，正好被迎上去的瞬接住摟在懷裡。
「瞬，你終於回來了……師父、師父他已經……」
珍妮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埋頭在瞬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連站立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
瞬的眼淚也再次被勾了下來：「珍妮，對不起，如果我能早點趕回來的話……」
「不，瞬。」珍妮卻流著淚打斷了瞬的話，「還好你沒有回來——亞魯比奧尼師父臨終的遺言，正是這麼說的。」
「師父他……」瞬一時有些驚愕地忘了流淚。
「殺死師父的人，是聖域的黃金聖鬥士！」珍妮說到這裡，瞬眼神複雜地抬頭看向了冰河，但珍妮並沒有注意，而是陷入了當時驚怖的回憶中，「好可怕……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可怕的力量，只是一個人……舉手之間就將著灼熱的仙女島變成了寒冰地獄一般的冰天雪地！我們這些青銅聖鬥士面對他，根本連出手的氣力和膽量都沒有，只能看著師父他孤軍奮戰……雖然師父也很強，但是，最後還是被那個人……」
珍妮抬起淚眼看著瞬：「師父臨終時說：幸虧瞬你不在，要不然你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搭上自己的性命……」
「師父！」瞬倒伏在地上，放聲哭號起來。
「別難過了……瞬，師父還有話留給你。」珍妮這時候反過來撫慰悲傷過度的瞬。
「師父，他說什麼？」瞬抬起頭來，狠狠擦乾了眼淚，「我絕對不會讓兇手這麼逍遙法外！哪怕他是黃金聖鬥士！哪怕他是……」
「不，瞬，師父留給你的不是仇恨。」珍妮輕輕搖了搖頭，「師父讓你千萬不要為他報仇——冤冤相報、被仇恨蒙蔽雙眼，是他死也不會教給你的謬誤。師傅還說……」
瞬站身起來，搖搖晃晃地來到了冰封的亞魯比奧尼面前，重重跪倒在地，流著淚頓首下去，恍惚間感受到了師父的最後一戰，耳邊傳來了師父臨終那溫和而凝重的教誨：
「瞬，我最得意的弟子，你的善良和正直，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引以為傲的財富——繼續遵從自己的本心走下去吧，瞬。代替我，守護世間的愛和正義，守護雅典娜……」
將自己的信念和意志留給了最重要的弟子之後，了無牽掛的亞魯比奧尼燃燒了全部的小宇宙力量，對黃金聖鬥士卡妙發動了終極奧義的星雲鎖鏈，而卡妙，則懷著對對手深刻的敬意，放出了這萬年不化的冰之靈柩……
……
最後看了一眼在亞魯比奧尼冰棺前流淚的瞬，還有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的冰河，紫龍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這裡，已經沒有自己留存的餘地了。
轉身行走之際，紫龍身後巨大的龍翼一收一展，掀起了席捲整個仙女島的氣流，氣流所到之處，草木無傷，唯有冰雪瞬間消融，直至連同海面上巨大的浮冰都溶解無形——只剩下了那帶著卡妙敬意的萬年冰樞仍然矗立在仙女島上，現在，其上也增加了紫龍的承認。
「亞魯比奧尼，你和你的弟子瞬，都擁有值得我窺覷的才能，本想將你們都收為我的臂助，但是……死去的你，我卻是無法戰勝了——有些東西，確實並不是憑借力量就可以介入的……」
在仙女島上留下這最後的聲音，紫龍的身影孤獨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
「真是個，笨拙的男人呢……」
似乎是在閉目養神的紗織睜開雙眼，略帶苦笑地搖了搖頭。
「明明是表達善意，結果卻枉做惡人——說瞬把罪過攬在自己身上是軟弱，那麼，你自己又何必總把這種不討好的事情自以為是堅強呢？」
「……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瞬移出現到紗織身邊的紫龍聞言別過臉去，語氣有點不爽地說。
「因為擔心瞬經受不住失去師父的打擊嗎？還是擔心因為師長間的恩怨扭曲了他們的友情？確實，被你這麼充了黑臉，比較壞的情況都沒有發生呢……不，應該說是讓他們把負面情緒都落在你的身上了吧，這回，可能連最寬和的瞬都不能接受你了。」
「隨便，被記恨的多了，也不在乎這麼一兩樁。」
紫龍不再理會紗織，冷著張臉轉身走開了。
「笨拙的男人啊，」紗織心裡重複地輕歎了一聲，看著那個被猙獰魔衣覆蓋的背影，眼神卻變得分外柔和起來，「這樣的你，就算擁有再強大的力量和心志，還是讓人沒法不為你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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