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回 懵懵懂懂小兒郎 (貳) 文 / 雲無常
他懷中女子雖是年少，卻生的極艷治，聽得李蓋天口出浪語，一個爆栗打在男子額頭罵道：「你也真壞，他可是你親兒子，就這麼留下他一個人，任生任長，餓死了怎麼辦？」
男子哀聲道：「你沒聽見我剛才哭的這個傷心嘛，唉，仔兒也是從小沒吃過苦，怎麼說也是父子一場，我也傷心的啊！」可他口底如此，一副嘴臉卻是頃刻變幻，又嘻笑道：「看不出，你這新過門的小姨娘心腸倒好？」說時，摸了摸女子的肚皮，將臉貼了上去，一臉『淫』邪道：「只可惜，你這兒子沒福氣，你還是省省心，把一副心思都用在我身上吧！」笑聲中，將個生有五柳長鬚的方面孔在個女子小腹上，又挨又揉，鼻息漸粗，還不時在女人身上一陣嗅動。夫妻二人腳下丫環也有十四五歲年紀，漸通人事，眼見得二人舉止狎妮，幾是不堪入目，一張小臉頓時羞了個飛紅。
那姨娘見了，也有些不得意，伸手拽起男了一綹長鬚罵道：「我說你這老沒正經的東西，還不到天黑，就發個什麼邪性，這可是陽光大道，比不得家裡，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爺，剛才還在兒子面前那副面孔，現在又變成這副德興。」
男子先是護痛，掙扎坐起，後又聞言不服道：「老！翠兒，你天哥我今年才三十五，往年輕了說，還算一少年！只是不得意罷了！再瞅瞅我這副生相，只不過就是口袋裡少些銀子，不是我吹，早十五年前，我也是百家縣一人物，若不是祖宗不積德，能窮困到這份上！」
「呸！你是個什麼東西，指望我不知道？你這老不識羞的早欠了一屁股的債，半夜裡被教坊裡的媽媽們光著腚扔在大街上不只多少次，這百家縣遠近聞名的空心闊少就是李蓋天大爺！新近連忍了你十多年的姨娘都受不了你，捲了你兩大車古書跑了，這點事除了你那老實兒子不知道，整座百家縣裡哪個不曉！」
男子不想新娶的姨娘竟將自己底細曉的這般透徹，臉上一驚，作了煞白，想著此次逃難四川全是聽了對方的主意，心中擔憂對方這般做作，是為了算計自己最後那一點傢俬，不由驚問道：「那你怎麼還能願意自減身價，嫁了我！你該不是……。」
那女子百般伶俐，見李蓋天臉色變化，自然明白對方心事，當即啐了男子一臉唾沫道：「呸！指望我思量你那一點傢俬嗎？那我還讓你那惹厭的李安老爺子一路跟來，也不仔細想想真和個豬腦子一樣！」
聞的對方語道不是，男子這才驚心稍定，他是百花叢中的能手，作軟服低拿捏慣了的，當時又軟了身子，嘻笑著道：「那，我的姐姐噯！您老倒是看上您兒子哪點！」
女子見他賴皮撲嗤一笑，捧了男子臉頰道了聲：「乖！」後被對方問的急了，過了半日才猶豫著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年紀也漸大了，總不能一世做那不清白的勾當，前兩年我雖然不曾做過你的生意，但卻早在姐妹中有些耳聞。你這人色是色了些，但心腸總是好的，往常裡待姐妹情份也能看的出來。其餘暫不說他，單說這一回你家裡姨娘逃走，你不但不追，反而托人還又送了好些字畫給她路上使用，就只這一件，量你這人也壞不到哪兒去了！」
一語過後，又肅了面孔道：「好聽的說過了，現下再說些難聽的！你如今也年紀也不小了，就是還有花心，也不能夠如當年一般招搖了。何況，哼！姑奶奶我什麼人物沒見過！沒歷練過！就你這點花花心腸，還能逃得出我手心去！」見她說的凌厲，男子膽怯，當時吞了一口吐沫。
「記著！往後跟了我做夫妻，便得好模好樣，一心一計的過日子，你這裡連同我陪嫁過來的這點嫁妝，再加上川中田地價賤，總能買下五六十畝水田，你那老家奴李安又是過家能手，只要遇上好年景，兩三年裡不只豐衣足食，怕是小康之家也是能夠的，就是你今日入川卻將你親兒留下，倒叫人心冷！」
男子聽得女人計較，臉色大是感動，含了淚道：「翠兒！是我瞎眼，剛才胡思亂想只將你往壞處想，是天哥爛了心腸！」說時反手便結結實實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翠兒見了，心痛之下，將丈夫雙手捉住，口裡卻仍是倔強道：「省省吧！收回你這些騙女娘的花樣，你這張臉，刀砍不破，槍戳不穿的，要施些刁性，先想好了花些新鮮花樣吧！怎樣！可要回頭接你親兒？」
男子聞的翠兒這般說話，才始知對方真個是有心與自己相守到老，心中一激，便想命了車伕回頭，可再一轉念，卻又是哀了聲道：「還是算了吧！其實我方才與小天一番話只說了一半，我老李家自高祖起，便受了妖物詛咒，每一代男丁都沒活過三十五，高祖耀天雖是賺下天大傢俬，可也在三十五歲整生日那天蹬了腿，其後我爺爺我爹，更是紙醉金迷掏空了身子，不過三十一二便都下了世。我也是上月剛過了三十五，才敢鐵了心娶了翠兒你的呢！」
翠兒聞言作惱道：「喲！看不出來，你倒是很有良心嘛，是怕我進了你李家的門不過一月就做了寡婦呢？還是怕白白糟踐了為我贖身的那幾兩銀子？」可她外冷內熱，口裡雖這般說法，眼底卻又多了幾許溫柔，暗幸自己沒挑錯了良人。
男子則忙擺了手道：「絕不能夠，我李蓋天怎能是吝惜了幾兩銀子的守財奴？唉，其實我這番狠心也是為了小天著想，我老李家三代就是活的太自在了，自小沒吃過苦，到了我這一輩，也還是百無一著，一事無成。小天他人老實，天性又和我老李先人有些不同，趁這孩子還沒被我糟老子帶壞，先安排他學會一門正經手藝也好。等他挨上四年將廚藝學好了，有了一門本事，就再不用他先人一樣，賣這賣那了，何況我祖上毒咒到我這一輩有沒有破還不盡知，小天留在我身邊也有不是，你說對不對！」
女子不樂道：「哪照你這般說法，萬一你要是不久身死，你就忍心我日後守寡嗎？」
男子笑道：「怎會！我就是太愛你了，才不顧生死把你娶回我李家來的！噯，心肝，再說你不是最愛嘗那時新菜嗎？等小天滿師，我讓他給你這姨娘……。」說到此處，男子自刮一記耳光罵道：「呸！瞧我這張嘴。到時我讓這小畜牲，給你這做娘的整個整座的滿漢全席！」
女子聞言不解道：「什麼是滿漢全席？」
男子聞言一呆，就口胡說道：「這是我從書看來的，是北方胡人整治的新鮮玩意，你莫管它，只要口味好就成！」
不想翠兒卻不答應：「我才不要吃胡人的東西呢！那裡人就知道吃羊肉，一身的腥膻味，難聞死了！」
男子陪笑道：「好，好，那我就叫仔兒弄個百十樣花巧的蘇州點心，一定哄得你這做娘的吃的開心！」
翠兒為丈夫甜言蜜語哄的開心，笑推了男子一把道：「你當我是豬啊！哪吃的了這麼多！還有你先時說的哪個什麼妖魔作咒，到底是樁什麼事？」
男子見翠兒終被自己巧言打動，趁對方心上喜悅，就勢已躺在女子腿上，順手從腳下小丫環捧起的食盒上取了一盞酒，美滋滋嚥了一口，當下一身自在，舒心之際，翹起二郎腿，輕吁了一口氣，方才開了口道：「這話還得從我爹，仔兒他爺爺臨踏腿兒那會兒說起……。」
話說少年李樂天，自父親和老奴李安走後，直哭了半個時辰，這才漸漸止了淚痕，左右望顧，見周圍鄰人早已散了，自己也只得失魂落魄往家中走去。可沒成想自己父親已將房子賣了，連那千年不壞的鐵楠門做的大門也早拆了賣於隔壁王婆做了壽材，小樂天回至門首見房門不在，觸景生情，一陣心酸，不由又是兩行熱淚，哭著哭著，這才又覺得腹中飢餓，想起李安臨去時吩咐，來到廚下，果見籠屜上正溫著兩籠包子，少年人咬了一口在嘴裡，縱是滋味再好，也是無心品嚐。耳聽得門外吵嚷，行出一看，原來是城東錢老爺家已然遣人來收房子，自己轉眼間便要無處安身，當真是城門失火，火上澆油，又是掙奈不住，再又一陣嚎哭。
幸是那錢老爺也是積善之家，並不刻薄，見得小樂天一人孤苦，也不過分為難他，又怕鄉鄰見小天父親前腳才走，自己卻後腳來追逼一個孩童，一時起了些慈悲，這才放了話，再晚三日來收房子，只是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再不交房，可莫怪自己不講情面了。小樂天聞言，想著李安先時交待，千恩萬謝，搭著一籠什錦菜包與錢家僕役這才將一眾人打發了。待錢家人前腳剛走，小少年連忙從腳下找來幾塊破籬芭將門口圍了，便一溜煙取了一副鏟鎬往了後院柴房奔去。
縱是李安交待的仔細，可小天人小力單，也足花了兩個時辰方從柴房門下三尺深處掘出一鐵匣來。為年久地氣侵蝕，早銹的實了。小天四周環顧，見沒人打量，又是一道煙奔入中堂，搗鼓的鐵釬鐵鑿十八般工具在堂下青磚地上開匣，後一想不穩妥，又扯了風一樣，登上二樓，又上了閣樓，左右再看，覺得心安了，這才山鑿海劈撬起鐵匣來。偏那鐵匣子堅固，又是兩個時辰過去，待近了黃昏時分，少年人這才將鐵盒打開。
等小天將兩層油紙並一層絹帛解開，就見其中端正放了一冊卷書，也不見怎般奇異，僅是灰色葛布蒙了書皮，上書著四個古篆，少年縱是讀了四五年的私塾，費盡心思，也只認出其中兩字一為「天」，一為「寶」，再往書縫上看去，卻又認得兩字，乃是個「中冊」字樣。看到這裡少年滿心期盼墜落好些，滿指望祖上留下些值錢的寶物，可眼見的這被高祖如此重視的卷冊不只不甚起眼，且還殘破不全。即是中冊，想來還該有上下兩冊，一套書落得自己手中只有三分之一，就是有些稀罕也賣不出個好價錢。
他一個小小少年會如此著想倒也怪不得他，只為家裡自他打小靠的便是賣書渡日，深知縱是上等值錢的古書，若不得完本，價錢立碼跌落十倍，只怕還是無人問津。他卻不知這本秘典的來歷，要是撞在修道人手中，真個如獲至寶，欣喜若狂，非發了瘋顛不可。
就聽得少年略歎了一氣，正待開了卷冊細讀，忽然回想，書背面還不曾見過，怕還有些字跡也不一定。於是將手中書翻過，不想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只在中間印有一方圖案，仔細辨認，像是個鳥爪、獸爪什麼的，周圍布了五彩雲紋倒是好看非常，少年人偶一注目，竟覺得週身輕飄飄的好不自在，待醒覺時，卻又一個激令，如大夢初醒，再看身上時，已是密佈了一層汗水，胸膛起伏氣虛不已，竟和勞動辛苦了半日一般，週身乏力。
小天本就從李安那裡聽得這書有些古怪，此刻見自己不過將書捧了一回便有這般異狀，心下害怕，忙將書丟落在地，欲待不看，偏是花了諾大的精神才到手，實捨不得，猶豫好一會兒，這才將籠起衣袖，隔了衣衫將那卷冊翻動。初還以為書中定又儘是自己認不得的古篆，不想只一開卷卻叫少年來了興趣，竟是一路翻開到底，不曾放過一頁。
原來那書中並不曾錄有滿冊字跡，而是一頁一頁繪滿了千奇百怪的圖畫，俱是惟妙惟肖，筆筆傳神，少年人仔細數了數，前後共是按了三十六罡，七十二地煞數目，排布了一百單八隻形態可異，千奇百怪的異獸。天上飛禽，陸地走獸，海中游魚，及至山中鱗介無一不備，可又俱是李樂天從沒有見過的異物。
小樂天終是少年心性，見得滿紙圖畫，又是山神海怪羅列，心上喜愛，當下翻了一遍又一遍，真是愛不釋手。那卷冊又得有兩尺長短，甚是寬大，看在眼裡更是舒服，不知覺間少年竟是對了一紙書卷直到天色盡暗。
那書上也並不儘是圖畫，每一幅圖像邊上都載有些字跡，但卻儘是些古篆，字義比那書名還要艱深百倍，任小天怎麼辨別也是一個字也不認得。至於那冊上每一頁的畫像也不僅只一幅，因是畫面寬大，每每一幅圖畫上下左右都還畫了好幾個小像，小樂天雖看不懂，但依樣猜度，想來儘是那圖中神獸自幼及長的各種形態，間或還有完全不類的，卻讓少年人怎麼也猜不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