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回 深宅石榴鞦韆架 (三) 文 / 雲無常
探花聞言卻慎重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樂天為他太過謹慎,又笑話道:「李二哥別多慮,這裡是縣令家的後宅,以縣太爺這般身份,這後院中該是一個男子也沒有的,就不說會被他三位千金髮覺,便是曉得些動靜,咱四人也能從容退走的!」
「你真的這麼想?你不覺得到了這裡,就開始有些不對了嗎?縣太爺縱是咱一縣百姓的大老爺,可也不該能有這麼大一所宅院吧?而且這裡精緻的實在有些過分,我總覺得有些不尋常,就連空氣都彷彿與外間不一樣,難道你就一點也沒留意到嗎?」
探花第一次開口說了這多話,卻讓聞者樂天嚇了一跳。可對方每一句話,都說中了樂天心中的猜忌,一時咬了嘴唇,不由點了點頭道:「我是有一些疑惑,但這裡這般幽靜,顯是人跡不到,總不見有多少危險吧!」
「這你就不知道了,越是這般富貴的宅院,越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探花說話時分,轉首往了院中幽深處望去,臉上卻露出叫樂天猜不透的憂慮。
「哪,咱這就去找朱老大與落跑,今天先到此為止,只不過為了兩個燒豬頭,也無謂冒這麼大的風險!」樂天終是膽氣不大,被探花一句話嚇到,即時便打了退堂鼓。
「來不及了,就朱老大的脾氣此刻再怎麼勸也是勸不回頭的,何況我們既然辛苦到這裡來,總要見個明白才好回去!」探花說到這裡,臉上猶豫卻又化作了了果斷,也不待與樂天招呼,便又縱身往前方繡樓行去。樂天無謂被他嚇了一番,可到了,卻還是被探花引了往前,心中猶豫加上疑惑,只能暗怪對方無事驚嚇自己,少不得咒罵一聲,遂又上了路。
那縣令千金居處的繡樓著實造的奢華精緻,即使只得二層小樓,遠遠觀去竟也讓人有金碧輝煌之感,樓前遍植花草,均是兩位少年叫不出名的,仔細看去只怕比樂天鬼宅中還多了三四樣。樓下如綠毯樣的草坪上又豎了一座專供女兒玩耍的鞦韆架,居然是用天然花籐造就的,籐上纍纍黃花,自草根處生起,與周圍花草渾然一體,見得主人家盡下了這般心思,顯見人物出眾,心智精巧,看這眼前這般景致,樂天委實難將其與朱老大一味強調的縣令家裡那三位奇醜的千金聯繫到一塊兒。
倆少年在樓前匍匐一時,本欲等了朱老大兩人顯身,好一塊兒動手,可等了又等,卻總不見人來。樂天與探花頓覺不妙,為怕二人已出了狀況,樂天猶豫道:「怎樣?要不要我們去找找朱老大他們?」他雖然聰穎,可膽氣有欠,到了緊要關頭,卻是詢問起探花的意思來,儼然兩人中還是以探花為首領,雖說樂天心裡也為少年人好勝有些暗怪自己沒主見,可這是天性使然,卻是半點勉強不來的。
探花猶豫了一會兒方道:「還是不用了,憑朱老大與落跑的本事,若真的失陷在這裡,我兩個去了也是白搭。何況他兩個也不一定就出了危險,或是被什麼絆住一時也不一定,既然到了這裡,還是先取了東西,待回路時再往朱老大他們方向迎去,這樣一不耽誤功夫,二來真出了些事也好再做打算!」
樂天見他的很有些道理,不由笑讚道:「呵呵,莫看你這傢伙平時話不多,真要到了拿主意的時候卻是說的頭頭是道,裡也是一肚子數,可正應了扮豬吃老虎,咬人的狗不叫喚這兩句話!」
探花與樂天平日少有玩笑,聽得樂天譏笑自己,卻也不惱,二人當下相視一笑,便又湧身往了繡樓前探去。只叫探花奇怪的是,待到了這最危險關鍵的時候,樂天步履反比以前還要輕盈,再見得少年人此時沉身靜氣,眉頭雖然深鎖,週身精力卻是止不住的向外勃發,竟與平時叛若兩人。探花當日在鬼宅曾見過樂天躲避赤鴉追擊時潛力盡顯,竟與落跑身段不相上下,如今情形彷彿當日,心裡不由又是是一陣驚訝。
二人平生第一次做飛賊,自無膽氣從小樓正門往裡痛,只繞至繡樓背面陰暗角落,意圖思謀從外間借了地利上攀,誰想那樓後向北一面,竟生的無數籐蔓,攀延起來好不方便便宜,樂天見了心喜,只與探花打了個招呼,便是一蹦七尺多高,手足並用,當時便似一隻靈猿上了二樓窗下。探花起腳慢些,居然好一會兒功夫都追他不上,當時見樂天一挨至窗前便伏住身子不敢再動,便也輕了手腳緩緩攀上,果然還未近的窗前,便聽得內裡傳來女子的幽歎聲。
就聽其中一較稚氣的女聲道:「大姐,我在這院子裡待的好氣悶,今天娘不在家,我們和二姐一道出去玩好不好?」
又一女子答道:「這怎麼成!被娘發覺了不打死你!」
「哼!我不怕,真要是被娘知道了,我便去求爹!」
「你這丫頭省省吧!咱家裡是娘一人說了算數,你不是不知道的。年前為了你非要出門,被娘發覺後,連累我與二妹也關了一月的禁閉,你還嫌害的我不夠啊!」
「那,那人家就是想出去嘛!這裡太悶了,除了咱姐妹三個再連一個能出聲的都沒有,我不比你年長,沒有那麼多煩心事,再說你也是和我一樣熬過來的,多少也該體諒我一些才是,我保證,只在車廂裡相外窺探,絕不下車一步!」
那大姐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勸慰小妹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這般外出一趟又有什麼意思,何況頭上還要套個牢什子,累死人了。倒不如學學你二姐一樣,早早睡個午覺,等到夜裡天黑了,也就好了。來,乖!姐姐陪你一塊睡!」說著便來來拉籠自己小妹,可那做三妹的卻不答應,那做姐姐的少不又與她說了好多溫存話。
樂天與探花在窗下聽得清清楚楚,二人腦子轉的又都是快,當時知道三姐妹出門是要遮了面孔的,雖然二人不曾行走江湖不知道那是人皮面具。可總是分辨內裡有蹊蹺,想著那叫小梆子的乞丐說著三位姐妹美若天仙,少年人心性,由不住大了膽子偷眼往屋裡張望。
果然就見一對身材婀娜的姐妹,正在室中爭執,都是一身輕便的青衫長裙打扮,頭上盤了髮髻,雖說清簡,可處處透著精緻細巧,再有那長裙質料迥不尋常,兩位少女舉手投足間,那衣裳竟似貼在人身上一般,將二女一段嬌軀展露無疑,俱是高腰長腿,腳下雖穿了繡鞋,可卻未著襪子,一時衣角擺動,露出內裡霜雪一般的肌膚,還有那纖細的恨不能捏在手裡腳踝,直看的樂天心潮禁不住的澎湃,當時回首看了看探花臉色,卻見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漲紅了一張臉,鼻息也比先前沉重了許多。
二女在屋裡好一會兒爭鬧,只恨半日不曾將面孔轉向樂天這面,正在二少年心焦,卻忽見那身量嬌俏些的三妹一個伸手掐在姐姐腋下,癢的佳人一個閃身,恰回轉了玉面被樂天兩人看了個正著,當時竟將少年二人看的險些閉過了氣去。
原來那縣太爺大千金哪有朱老大說的一些醜陋,絕是美到極處的美人胚子,一瞬間樂天腦海裡往日書上所見,用來形容美女的詞藻盡都湧上心頭,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在眼前這位大千金面前都變的真實。就見那大小姐一張俏面孔精緻到竟不似真的,五官無一處生的不美,連一絲暇疵也沒有,簡直就像是人工雕刻出來的。只有眼眶著橫著的一雙秋波,卻透著兩點碧綠,原來她姐妹三人並不是中原人士,而是來自異域番邦的美女。
正在樂天二人心中驚歎,那三小姐也正過臉來,頓時又惹得兩個少年一陣驚悚,倒不為那三小姐的美貌,而她一番面容竟與自家姐姐生的一模一樣,可姐妹二人身量差了好些,瞧年紀那大姐也得比自己小妹大上四五歲,絕不能是一胎雙生的孿生姐妹,如此一來卻叫兩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卻說樂天與探花伏在牆壁上一時上飽餐秀色,心上好不喜歡,可過了好一會兒,那一對姐妹也沒有離開房間的意思。探花與樂天在窗下攀的久了,終是力氣漸有不支,想著還有正事要辦,只得沿著籐蔓橫渡到離二姐妹最遠的一間無人閨房窗下。樂天不比探花一身體力,當下手足酸麻,卻是自告奮勇進室內取首飾,探花自無異議,只囑咐他小心謹慎。
當下樂天輕身跳入繡房中,為免腳步聲大,並還就勢在地上滾一個觔斗,居然很有些老練飛賊的身段。少年人早謀算好了,一入的閨房內便徑直快步走到屋子朝南一面的梳妝台下,提手抽動桌上精緻的朱漆妝奩,正在他意味內裡定鋪陳的定是女兒家首飾的時候,誰知匣內臥著的竟是一張人臉,但見蠟黃的千層桔皮,上面滿是閃閃發亮藍點麻子,並著一雙空洞漆黑的眼眶,把個少年人嚇得少不得一聲驚叫,好在樂天反應還算迅速,立時醒覺,忙將自己嘴巴摀住,到底沒讓隔屋的一對姐妹發覺。
誰知就在他剛剛鬆了一口氣,卻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女聲道:「咦!你是什麼人?怎麼跑到我的臥房裡來了?」那女子嗓音雖然柔媚,可聽在樂天耳內裡,卻把小小少年嚇了個魂飛魄散,屎尿齊流,未逞想自己首次偷盜生涯竟是這般快的結束!
他心思精巧,想的也比別人多,當下想到對方乃是縣令千金,自己此番定要被擺佈在公堂上拷打,之後下了大獄,必要受盡凌辱,最後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歸故土這還算是好的。若是縣令恨他敢闖自己女兒閨房,防自己多口有損其府上清譽,當時就將自己埋在這花院中當花肥也是有的。一時間樂天腦海裡神人交戰,怕是一頭黑髮也要變白了幾根。
且說樂天一時嚇的呆住,可到底他伶俐過人,彈指功夫便已醒覺,當下聞聲絕不敢轉身,卻是起腳就跑,他倒也有些義氣,並不往來路逃去暴露探花,而是大了膽子徑直朝了房門方向跑去,滿以為自己也算快腳,對方不過是個繡閣中的少女,怎說也追趕不上。哪知還未起腳三步,便覺得無故平地上絆了一腳,莫名其妙摔了個跟頭,待往腳下張望,就見一根細白的銀絲正纏在自己左足上,心急之下忙伸手去扯那絲線,誰知竟是堅韌異常,自己越是用力那絲線越是纏的緊。
見樂天掙動繩索,身後女子又開口道:「你跑什麼呀?我不過問你幾句話,又不會害你的!」她語音嬌柔之極,縱是樂天慌亂之際,聽在耳內裡,心神也是為之一蕩。
這二小姐說的本是一番真心話,可如此境地之下,樂天哪能聽信,覺著女子說話間,又在提動白絲,且力大無比,直拖的自己身子倒退,更是嚇得個汗流浹背,只能使了吃奶的力氣往外掙扎,可那細絲越纏越緊,一時抵受不過,口中呼起痛來。
倒是那二小姐心仁,見了樂天呼痛,忙道:「你別再用力掙扎了,我這絲線越纏越緊的,小心時間長了血脈不通,把你弄殘廢了,還是我替你解了吧!」說著好似提腕將那繩索略抖了抖,當時樂天腳下便鬆動了許多。
見對方竟能放過自己,少年人大喜,忙一個掙身便躥出,可哪知被對方發覺他又要逃跑,不僅又將自己腳下絲線收攏,再聽一聲嗤響,樂天一條膀臂又纏了一根白線。
耳聞的那女子責怪道:「你這人怎麼這麼賴皮,我說了替你解絲線,你卻趁機又要逃跑!」說話間拿不定注意,又是一聲嗤響,樂天剩下的臂膀也被纏住了。
窗外探花看了半日,本以為樂天有機會自行逃出,哪知與自己隔了一扇屏風的繡床上接連不斷射出絲線將個樂天週身纏的緊緊的。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同伴定要做那縣令府階下囚,當下連忙一縱進了室內,單手一晃,便從懷裡取出自己向日削水果用的小刀往了絲線上割去。
哪知那少女醒來後耳目竟然靈便異常,只待探花一落腳便聽出來的又是一位男子,她本一直與樂天低聲言語,此刻卻忽然高喊道:「大姐!小妹!我房裡來了兩個男人,你們快來幫我!」說話間便又甩出一根絲線來纏探花,竟好似她一身上下的白絲使不完似的。
李探花是從窗外奔入,難免不與少女打個照面,當下兩人瞧了個正著,縱是平日裡膽氣極狀的探花,也不由一聲驚叫。
要說她一乾姐妹也是好生奇怪,聞有生人來了,不但不怕,反還興奮異常,卻是笑了急跑出來,先聽了小妹聲響道:「再哪裡?快讓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