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回 小橋流水芙蓉花 (三) 文 / 雲無常
少女聽他說的有趣，不禁笑了起來，她本生的極美，只是臉色冷淡了些，此刻綻了花容抿口作笑，當真花月見了也自羞慚，樂天見了更是通骨酥麻，直看的呆了。女子見樂天直勾勾的盯著她，頓時不喜，好在樂天年小，倒並沒讓她真的生氣，僅開口提醒道：「你平日裡，都是這般看人的嗎？」
卻聽得樂天喪魂落魄的回道：「平時也不會這樣，只是你實在長的太美了，我就是有心不看，可也管不住自己！」
若是樂天再年長些，這一句話必定惹的少女大怒，萬幸他年紀尚幼，女子只當他是孩童一般的言語，何況縱是再美麗的女子也從不會厭煩別人誇讚自己美貌的，一時聞言也自欣喜，口裡卻道：「哦！是嗎？不過我不喜歡你這樣小小年紀就這麼油腔滑調的，此時若不糾正，長大了定不學好！」
「那就求姐姐教教樂天吧！」樂天心中止不住道，可察顏觀色終是沒敢開口。
他這邊廂不說話，那少女更是少言語，樂天好生尷尬，一心想多待在這小院中一會兒，與少女多多親近，可枉自平日伶俐，此刻到了美人面前，腦子便如注了漿糊般一點也攪動不開。
終於女子問道：「你不是說你們店裡掌櫃很凶的嗎？為了追花雞你已花了這多功夫，過會兒又要空手而回，再回去晚了，定受更多責罰！」
樂天聽出對方是在趕自己走，若是往日的自己，必要尋些根由，耍點癩皮強留在當地。可不知怎地，許是對方生的絕美，一言一動均不比尋常女子，落在樂天耳內都是威力，雖然心中一萬個不想走，可為找不到正當借口，腳下只得一步步往門外挪去，挨到了門首，知道再留不得，只得道了聲：「半日討擾！」便邁出了院門。可一到門口小巷中，少年人則早是一聲歎息。
正當樂天百般不情願的舉動步子，欲繞過巷尾，不想身後又傳來少女呼喚聲道：「你等一等，我想過了，為了我收留這隻雞的緣故，卻要讓你餓上三天，終是不好！這樣吧！等到了晚上你再來這裡一趟，我會給你留飯的！」
樂天聞言險些喜的一蹦三尺多高，少女見了一愣，她冰雪聰明，當時明白眼前少年是樂意相見自己的，雖說在她眼裡，樂天實在算不得什麼，可為眼前少年喜歡親近自己，心中也不由有些高興。但她又不願意樂天太過得意，便又開口道：「這樣你就不用再吃你自己做的那些油餅了，記得下次自己做飯的時候，小心看好爐火，不然油熏熏的，可小心被鄰居怪罪！」
樂天見少女一語道出自己秘密，知道自己來時是吃過飯的，當時臉上一紅，可心裡還在奇怪，對方既然知道自己不會挨餓，卻為什麼會請自己吃飯！樂天自幼在家中東鱗西爪讀的雜書甚多，心思遠比同齡人來的細膩，略一思忖，便明白其中意思，笑與少女道：「萬事瞞不過姐姐您，幸是姐姐你是好人，若換了別人拆穿樂天這小些伎倆，怕是不但不管飯，還要斥責樂天一頓呢！」
少女搖頭道：「我也沒做什麼好事，只是不忍你丟了雞，卻還要被掌櫃責罵，再又餓上三日。雖說你在自家宅子裡留了食物，可往來奔走到底多費心力，到了白天你那餅子也都涼了，食用起來也不方便。算起來總是我的罪過，我這麼做只是補過，並不是立了好心幫你，你可別會錯了意，謝錯了人！」
被少女冷言冷語一番交待，樂天原本一顆滾熱的心頓時涼了好些，他剛才自道姓名，本指望趁機詢問少女名姓，可眼見的佳人冷漠，哪還有一些進話的餘地，只得悻悻告退，少女見他走了，也不曾相送，而是隨手將院門關了，耳聞的身後木門吱啞合攏，樂天一頭心思又涼了一截。
話說樂天回到得月樓，少不得被馬掌櫃一頓臭罵，好在少年人此刻已是物游神外，一腔心思還留在幽蘭河畔。倒是落跑看他還是先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上關切，忙上來安慰，只是他哪裡曉得樂天於半日之內已將一副心思換在了另一位佳人身上，至於蘭心姑娘，則被少年人暫放一邊，有道是自古男兒多薄辛，看來便是少年人也不能例外。
到了夜間，因馬掌櫃惱恨樂天辦事不力，不只晚上不管飯，還加了一倍的活計與他做。縱是樂天再怎麼賣命工作，也一直忙到二更天將盡才得做完。之後又花了好一番唇舌才令落跑相信自己不得不回鬼宅一趟，幸是落跑膽小，被少年一番勸說終沒有陪他一同前往，可就如此，還為兄弟義氣，臨行前叮囑他一定多加小心。
樂天深受感動，暗道：「怪道人說兄弟如手足，照此看來一絲不假，只是，呃！今兒可不能怪我對不住『兄弟』你一回了！」說著，便興興頭頭的出了後院。為往爿桃巷要繞不小的一個圈子，少年夜會佳人，膽氣極壯，乾脆翻身又上了弄堂人家牆簷，穿堂過院，抄了近路，趁月色到的少女院前。
正在他擔心自己到的這般晚，女孩怕是早歇息了不得應門，哪知面前院門竟是自動打開了，開門的正是日間見過的女孩，見了樂天，自開口道：「看來你店裡掌櫃是挺刻薄你們這些夥計的，直忙到現在，你才能脫身，確是辛苦了！」說完便將樂天讓進院內。
樂天本以為自己會在女孩房中用飯，未想對方只在小院中擺了一張小方桌，桌上佈了三四樣小菜，另裝了好一大碗米飯。雖都是些青白兩色的素菜，可為少女廚藝精湛，一樣的香氣四溢。樂天忙碌了一天，早就餓的狠了，當時聞到飯香，肚子裡便打了鼓，少女聽了一笑，又打來一盆水給他洗手，見狀樂天擺手道：「不用，我來之前就怕身上不乾淨，已仔細洗過了！」說著向女孩招了招手，以示清潔。
可女孩聞言還是搖了搖頭，道：「反正水已打了，你又奔跑了一陣子，多少出了些汗，也不在乎多洗一次。乾淨些總沒壞處的！」
樂天伶俐，為少女兩次開口說話，都彷彿是親見自己一樣，心上不由一陣疑惑，但也瞧出對方生性愛潔，便順了其意思，好好將雙手洗了一回。澆水時，又見少女取出一碗白沙來給他淨手，不想只略一揉搓，雙手便得清潔異常，樂天不知是什麼東西，正待驚訝問詢，可對方已將水盆與細沙盡數收起，臉上依舊冷冷的，沒給他一點可搭話的機會。稍時樂天落坐吃喝，少女也搬了一張小凳坐在一旁相陪，以示禮敬。
「姐姐你不一起吃嗎？」樂天見對方只擺了一副碗筷，不由問道。
「不用，我早吃過了。倒是委屈你，我這裡儘是些素菜沒有葷腥，怕你不喜歡！」
「這是哪的話，就是在得月樓裡，掌櫃的也不可能請我們這些夥計吃肉啊！」
少女聽了一笑，忍不住道：「那你就快吃吧！吃飯的時候就別說話，不然對腸胃不好！」
「哪，哪我天生就是個愛說話的性子啊！」樂天大了膽子道。他盼了一個白天才等到晚上與少女相處的這一點時光，若是再像下午那樣，少年人實在是不能甘心。
少女聞聲皺了眉頭，欲不理他，卻又狠不下心腸，只得道：「那你就盡量少說些，再說你一人自言自語也沒什麼意思。你快些吃吧！再耽擱，飯菜都涼了！」
樂天聞言忙點了點頭，他本指望先划動幾口再設法詢問少女來歷，未逞想那飯菜只一到口，少年人眼睛便是一亮。樂天再沒想到，不過平平常常的青菜豆腐也會如此美味，至米飯更是香糯適口，吃在嘴裡，滿鼻的沁香。樂天肚子早就餓了，又是正值少年長身體年紀，肚皮一旦放量開動，便再收勢不住，直將桌上四碟小菜逐一舔了乾淨，一鍋米飯吃了個底朝天，這才意猶味盡放下碗筷。
少女見他吃的香甜，心裡也自開心，不由道：「看不出，你生的不算結實，倒挺能吃的，照這樣看來，明日我得多準備一些，才能讓你吃個盡飽！」
樂天摸了摸滾圓的肚皮，直道：「不用！樂天今天也是餓的狠了，又是頭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所以才一口氣吃了這麼多，明天姐姐還是照這樣再來一份就成！」
少女聞言又笑道：「那怎麼成？要是日日都做的一樣，豈不是顯得我這主人又懶又小氣！」
樂天頭一次見女子語氣和緩，心中暗喜，忙道：「哪有！要是我能天天吃到這樣的飯食，就是換了皇帝給我做也不幹！」
雖說他說的有些誇張，少女聽了到底一樂，可她心思縝密，知道樂天是在暗示自己日後想常來自己這邊走動，當時便不樂意了，於是改了口氣道：「可惜只有三天，我這裡到底不是你能常來走動的！」
一句話如一盆雪水澆在樂天心頭，把個少年人剛剛泛起的心思衝到了東洋大海裡，又以為自己已經吃過了飯，女子便會即時請自己走人，不想對方卻回房取一隻茶盅來，遞於自己，為其消食，少女自己則再又坐下相陪，並不多說一句話。
那茶水也甚是可口，極解油膩，可樂天知道一杯茶喝完，自己便當走人，想了半日，還是覺得借白日那走丟的花雞可遞上些話，於是問道：「不知道姐姐那隻雞可還在院子裡了，怎麼到現在聽不見一點動靜，可惜是只公雞，只能早起打鳴，若是只母雞，平日裡倒是能生幾個雞蛋，打打牙祭。」
未想樂天無心之間，卻是問到了少女的隱秘，當時就見對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來，可再看少年眼神，並沒有一絲隱晦，顯是無心一問，這才道：「也沒什麼，那只花冠雞到了我院中後便有些不舒服，被我餵了點藥，正在休息呢！」
「哦！有這樣的事，沒想到姐姐還能給雞治病，真是好本事！」樂天亂拍馬屁，當下也不管話好話壞，只顧就了口亂說。
可話聽到少女口中，到底有些不自在，一時間疑心又起，她本與世人少交往，雖知人間禮數，並不多放在心上，一時留了意，便將樂天仔細打量了起來。
樂天見對方忽然肅了面孔，雙目如炬，緊緊盯住自己，似能將自己心頭最深處一點秘密探取一般，欲待避開女孩目光，不想竟不能夠。一時間少年人心虛，直驚的遍身冷汗，正在驚怕，卻見女子忽然伸出白玉一般的手臂，一個翻動，便將他脈門捉在手裡。樂天大驚，不想對方只是取了玉管也似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如醫生替病人診脈一樣，並不曾傷害自己。
說來也是奇怪，少女只剛剛在自己腕間點動，樂天體內多日不曾游動的妖狐精氣，便又活了過來於少年丹田下一陣亂走。樂天吃痛，口裡不禁連連驚呼，少女卻不為此放縱，直等將樂天肚子裡攪了個翻江蹈海，這才罷了手。到了此刻再見女子早則換了一臉的狐疑，雖有滿腹疑問，卻終是忍住沒向樂天詢問。
樂天未料少女小小年紀，竟有這般大的本事，只憑一根手指便能將自己整治成這樣，心上又是害怕又是佩服，想起對方美的驚人，只怕和九尾狐一樣也不是人類，心中不由又多了一層顧慮。
正在疑惑，就聽見少女開口道：「真對不起，剛才我一時心急，卻讓你吃了點小苦頭，冒犯了你，還望你不要見怪。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隱秘，也不想知道，更不願多理。在這裡我只是一位客人，過不多久便要離開，希望你也不要對我有什麼猜忌！大家相安無事最好！」
樂天聽了少女一席話，好些不明白，猶豫半天，才問道：「姐姐你到底在說什麼，怎麼樂天我一點也聽不懂！」
少女聞言，鬆了一口氣，反笑道：「聽不懂最好！好了，夜已深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說著又從廚下捧出一個小食包，內裡裝了十餘隻細小精緻的包子，囑咐道：「這是我為你做的白日吃的包子，你有機會就在廚下熱了再吃，要是不能，只好委屈你吃冷食了！」說完又開了院門，明是催樂天快些上路。
少年到此刻，雖還不明白其中緣故，但隱約也猜到對方是為自己腹下的妖狐精氣猜忌自己。一時間滿腹委屈，欲待解釋，可對方目若冰霜，自己哪裡能開的了口。當下一步一挨到了門首，正待跨出小院，心裡卻再禁不住疑問開口道：「我和姐姐認識了一天，到現在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呢！若不介意，能不能告訴樂天！」
少女聞言一愣，猶豫半晌，終究開了口道：「我姓什麼不便相告，你要是喜歡，只管叫我雙兒好了！」
「雙兒嗎？真是好名字！那雙兒姐姐，謝謝你一頓好招待，等到了明晚樂天再來打擾您了！」為得了對方名謂，少年人終是展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