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掙脫桎梏 第八十四章 新家 文 / 隨風飄搖
第八十四章新家
夕陽、小鎮、煙
油畫，這絕對是一幅讓人屏息的美麗油畫，如果沒有那縷炊煙，那麼這片殘陽敗雲，這些被白雪覆蓋的山峰就只能構成一幅黑白色的素描，即使他們的色彩再鮮艷，在這些心靈早就被血腥蒙蔽，被殺戮所麻木的人的眼中，也不過是黑色、白色以及一些過渡色構成的鉛筆畫，沒有生機，沒有趣味。但是，那縷炊煙讓這幅景像立刻鮮活起來，即使所有人都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在孤獨跋涉多日後，在經過那些死氣沉沉地廢墟後，就算明知道海邊還有與自己一樣的活人在生活，就算明知道春天來的時候，這些地方也會有人經過，所有人的心情還是逐漸沉重下去，現在，能夠看到陌生面孔的期待，能夠與陌生人交流的渴望，讓車隊的每個人都有些興奮。
而著一切，僅僅是因為那幾縷炊煙。
人類，還是群居的動物。
人類，始終害怕孤獨。
車隊進入小鎮的時候，夕陽殘留的那點生命力已經在深藍色的天空裡消耗待盡，除了那幾縷炊煙能夠證明小鎮中確實存在生命，整個小鎮就如同進入了暗夜的鬼域一般，寂靜無聲，順著炊煙的指引，車隊停到了兩棟很精緻地建築之間，左邊的建築在當年應該是某個地區的法院大樓，而右邊看起來像是座居民樓，法院大樓的外貌依然完好，整體形狀類似孔雀，展翅欲飛，也正是這裡剛剛冒出炊煙，至於居民樓，早就千瘡百孔，支離破碎了。
王平跳下車，對走過來的雙胞胎低聲吩咐道：「我的探測器沒反應，先喊兩嗓子，說咱們是來問路找地方休息的，別嚇到人，另外讓所有人戒備，以防萬一。」
阿水與阿海同時點頭，轉身去辦事了，沒一會轉回來同聲說道：「喊了，沒人，後門有上山的痕跡，要不要跟去看看？」
王平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估計是被咱們嚇跑了，別去驚動對方，找個避風點的地方還是老樣子露宿吧。最好是建築裡面，記得布好陷阱，小心點總是好的……」
「你不用那麼客氣，一點隊長的樣子都沒有，丟我和黑殺的面子。」暗割下車後幫著黑殺檢查車輛，絲毫不客氣地打斷長毛男囉嗦，對雙胞胎嚷嚷道：「愣什麼！給老娘幹活去！手腳慢點的，晚上就給老娘去抓老鼠！一百隻！少一隻扒你們的皮！」
這五個小傢伙看樣子也從離開天堂城的失落心態中解放出來，壓根沒把暗割的威脅當回事情，除了冷美人還是老樣子冷冰冰地以外，其餘四人都是笑嘻嘻地去安排宿營的事情。
將一切都安排好，遠遠看到天狼星的身影在暮色中浮現出來，這也是段天星最近養成的習慣，每到一個地方，總要跑出去巡查一圈才放心。
隨著天狼星的逐漸接近，王平就種預感，這幾天他一直迴避的問題終於到了解決的時候。果然，確認人狼來意後的王隊長遲疑了小會，才說道：「我對這些俘虜該如何處理沒什麼概念，你有什麼打算？詢問他們關於復甦會的情報嗎？」
「啊？詢問他們？沒有必要吧？」段天星的口氣立刻讓王平明白自己其實是關心則亂，壓根就是想多了，狼嘴裡吐出的人言開始有些不好聽：「這幾個傢伙腦袋裡都被裝了那種小裝置，明顯是戰鬥時候的消耗品，問他們能問出什麼？我還以為你明白這個道理，這幾天把他們丟在一邊，是想磨磨這幾個傢伙的耐性，也讓他們明白，救他們不過是順手，並不是需要他們的能耐，這樣處理，以後使用起來比較方便呢。」
「這個，呵呵，也是有這方面的打算了。」王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這種敷衍的語氣恐怕連野貓都哄騙不了，更別提面前這個奸詐的傢伙了。
段天星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王平在擔心什麼，訕笑道：「你也不想想，就算咱們抓到了對方的指揮官，問出情報，就憑咱們幾個人，現在都傷成這個樣子，我會讓大家去送死嗎？拯救世界？幹掉個復甦會就成？那裡有那麼容易？現在的我，比在六號基地裡事事都需要符合機器人定律時，要自由很多，根本不會做出這樣的邏輯判斷！退一步講，就算我想去送死，這幫弟兄都是傻瓜？沒受傷或許有瘋子跟我走，那也是在確定對方可以被咱們吃掉，或者能夠搏一搏的情況下，現在，人家一個小隊，四十多個人，就配備了十多個強化戰士，還是被咱們打伏擊，這才讓咱們慘勝，就算弄到對方老巢的位置，敵人實力情況不明，絕對沒有人能跟我去送死，留得青山在，這個道理誰不知道？」
「對不起，是我想多了，我錯了。」王平並不覺得認錯有什麼不好，這年頭只有命最重要，相比用**、靈魂、尊嚴去換生命的人，沒面子？根本不算什麼事情。
「不，咱們都有錯，剛剛我說話有些混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話有些重，別介意，其實我是想說你也不必總是擔心我會為了拯救世界這個大目標害死大家，我也不是傻瓜，何況剛剛公開身份的時候我就說過，只有第零定律能夠限制我，除非人類的整體利益受到損害的時候，我才會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極端一點說，如果有人想『自殺』，而他是全世界最後一個人，那麼我肯定會阻止他，如果有人想殺掉全世界的人，並且成功了，那麼我不會動他一根汗毛，因為這個時候『人類』的整體利益就是他個人的利益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段天星卻沒等王平有所表示，繼續說道：「不明白也沒關係，只要你理解，復甦會在廢墟裡做的那些事情，已經與我個人的原則相違背，卻因為資料不足，還不足以與第零定律相衝突，因此我是不會不顧一切地將大家放置於危險中，這樣就足夠了。」
「那幾個傢伙如果能收服自然好，只是我自認沒有什麼魅力，強迫對方當奴隸恐怕我做不到，用太歲的毒藥控制什麼的，那只不過是小說裡的情節，哪裡有那麼好用的毒藥，又不能用毒品。」王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問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不是為你，為了山林那個部落經營狂，我也得想個好辦法不是？」段天星的狼頭扭了扭，說道：「或許這麼做能夠有效……」
「為什麼那些近身格鬥的士兵不用冷兵器或者短槍？」當王平按照段天星的要求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四名被俘虜的強化士兵明顯有些呆滯，被俘虜以來，尤其是被解除控制裝置後，這四個人的腦海中模擬了無數次拷問時的情景，也奢望過對方既然是救自己，就說明自己還是有用的，卻沒想到對方的首領會用英文問出這樣的問題。
車隊最終在居民樓面向大街方向的幾間門市中住宿，關押強化戰士的房間經過特意挑選，是間熟食商店的加工間，裡面的刀具、掛鉤什麼的仍然健在，就連生肉處理台也完好無損，非常符合支解屍體的條件。
「因為我們都是從奴隸以及被俘虜的自由人中挑選出來接受改造的，近身戰為了加強殺傷力與反應，多注射了一種興奮劑，我們管它叫瘋狂殺戮，注射後十分鐘達到最高興奮點，那時候會理智全失，瘋狂攻擊面前的任何東西大概三十秒，也包括戰友，因此想活命的話，所有注射瘋狂殺戮的強化戰士都不用冷兵器或者近戰武器，這樣即使戰友之間毆鬥，三十秒的時間也很難殺死對方。」回答問題的估計是這裡資歷最老的強化戰士，也就是那個長的類似阿諾的傢伙，因為他的臉上傷疤最多。
強化士兵的身材各異，直到現在，王平才仔細的觀察他們，與那些天堂城或者流浪樂園的改造人相比，相同的地方有很多，只是他們的強化程度十分高，與黑殺不相上下，比如他們的皮膚下面也有裝甲板，與東亞地區常用的複合裝甲不同的是他們使用的是強化陶瓷，頭骨、頸部、脊椎等容易受到傷害的地方都在皮下植入了這種強化陶瓷。在他們昏迷的時候，太歲也仔細研究過這些傢伙為什麼會擁有超越黑殺的**力量於反應速度，得出的結論是他們的肌肉裡被注射了大量的強化藥劑，連心臟部位都注射過，也應該服用過強化全身血管與神經的藥品，關節也進行過統一的改造，戰鬥之前這些傢伙再服用相應的藥物，還會在短時間內提高戰鬥力，而這一切的代價就是這些強化士兵心臟負擔太重，依靠藥物改造後，也不會活過四十歲。
絕對不會。
在四個強化士兵疑惑地目光中，面前一個改造人一個基因變異人的身後走進來五個部落壯漢，手中都握著剛剛磨好的刀。
「好吧，我很坦率，救你們是想把你們做成人樣子，嗯，我不知道你們那裡把專門用來配種的男性怎麼處理，在我們這裡是剁掉四肢，需要的時候就餵上點春藥，這樣使用起來比較方便，還不用擔心你們反抗傷到配種的婆娘。」王平也不容這些人求饒，揮揮手，五個部落裡的壯漢邁步上來，先抓起一個強化戰士，就摁到處理台上。
不銹鋼製作的處理台耐酸耐腐蝕，上百年的時間並沒有讓它產生什麼變化，只是堆積的灰塵太多，激起的灰塵讓人感覺十分不舒服，被抓住的強化戰士盡力掙扎，不過他的強化藥物刺激時間早就過去了，這幾天又沒有好好吃過東西，接受改造過的肌肉再厲害，沒有營養也早就沒了力氣，根本對著五個部落壯漢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尖刀劃開自己的皮膚，準備將皮膚下的複合裝甲板掀起來。
「等等！我們都是優秀的戰士！你這樣做太浪費了！」那個『阿諾』開口喊道。
「浪費？」王平揮手示意壯漢先停下，轉過身低頭看了看被丟在牆根的阿諾說道：「你們只是些被強化的奴隸，如果我問你知道為誰賣命，你的主子有什麼背景、勢力，手中有多少你這樣的奴隸，你回答的上來嗎？」
「這個……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只是個奴隸，除了訓練、改造、戰鬥、殺人其餘時間都被鎖在車裡或者房間裡，從來都看不到多餘的東西。」阿諾的眼睛轉動了幾下，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撒謊，將自己的老闆吹的天花亂墜，恐怕對面前這個面容僵硬的小白臉也沒什麼作用，對方很聰明，撒謊是沒有用的，強化戰士只好硬著頭皮說道：「誰都不想死，但我們也不怕死，這些年人都殺膩味了，只是變成你說的那種東西，就連死都死不了，太慘了，只要你饒了我們，反正我們也沒有地方去，就為你效力，如何？」
「問題是我不相信你們。」王平知道這些傢伙只要不想成為婆娘的配種工具，遲早會這麼說，因此也沒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是個好人，這幾天我們都看出來了，沒有什麼人會收留這麼多老人、婦女、兒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們，我們確實殺過很多人，可是這個年頭為了活命，誰不殺人？給誰殺人不是殺？早就殺麻木了，我們背叛你，就算把你們都殺光了，又能怎麼樣？也不過是活一天算一天罷了，何況我們身體隨時會垮掉。」阿諾看看王平木然的表情，有些尷尬的停止了感慨，面對這種連面部表情都沒有的傢伙，任何人都沒信心憑語言打動他，看看旁邊三個戰士，阿諾咬咬牙，說道：「我們左右兩邊的腋窩處各有個孔洞，直徑五毫米，標準的螺母孔，你所要做的就是製造個炸彈胸箍，具體怎麼做不用我說了吧？」
「我考慮一下。」王平其實就等阿諾說出這個，太歲那個傢伙怎麼會沒發現他們身體的奇特之處？讓這些人自己說出，起碼在心理上他們已經接受了再次被當作奴隸使用的現實，這時再給他們一個比較好的選擇，只要這些傢伙不傻，就應該知道怎麼做，至於忠誠度的問題，在缺乏人手的情況下，也只好先用著，再說，這裡足夠荒僻，他們就算跑，又能跑到什麼地方去？
「喵，他們說的應該是真話的哦，雖然野貓聽不明白你們再說什麼的哦，」野貓與王平離開房間後，低聲說道：「喵，平，你打算怎麼做？」
「我知道你的第六感很準，不過今天晚上還是考驗他們一下。一會找人解開他們的鐐銬，再送頓飽飯，給他們一個逃跑的機會吧，如果他們連逃走的想法都沒有，甘心繼續做奴隸，恐怕就真像那個傢伙說的，生死早就無所謂了，給誰殺人不是殺？」王平感歎一句，繼續說道：「這年頭，人人都是刀，又都是握刀的手，想要不讓人殺人，恐怕只有把手都砍斷，段天星說的對，拯救世界？哪裡有那麼容易？」
「喵，貓不喜歡平這麼說話，怪怪的，貓怕。帶貓去吃夜宵吧？」野貓問道。
王平點點頭。
野貓立刻將剛才的不快丟在腦後，興高采烈地挎著王平的胳膊，走出門市地兩個人頂著漫天星斗，向旁邊的重型卡車走去。
第二天清晨，炊煙的製造者仍然沒有找到，也沒有人在意這種小事，不過車隊裡多了四個強化戰士。
他們四個沒有名字，只有從三到六的編號，也只會說英文，不認識字，為了叫起來方便，暗割乾脆給他們起名字叫阿一、阿二、阿三、阿四，但是又被黑殺否決，因為這幾個傢伙對中文的發音也不熟悉，如果真的參加戰鬥，聽錯命令是會要命的，乾脆根據各自的特點取了名字。
長的象阿諾的被王平提議叫明星，結果被否決了，因為他傷疤最多，取名叫大地，眼睛是藍色的叫天空，唯一長著金褐色頭髮的叫黑毛，最後一個因為牙齒裡出外進，還有些黑，乾脆就叫爛牙。
教育他們的任務落到了段天星這裡，在經過短暫的驚訝後，這四個強化戰士很快就與林洪一起，成為了段天星身邊最常出現的學生，長毛男為了在開車的時候耳根清淨一些，乾脆特事特辦，把他們單獨丟在一輛重卡上。
剩餘的幾天路程更加枯燥與無聊，直到龔老大的簡易地圖證明了它的有效性——眾人根據標識找到地圖上指示的界碑與高速公路收費站，這才讓車隊裡的又一次瀰漫著興奮的情緒。
當天下午，剛剛吃過午飯，車隊翻過兩座山梁，視野中出了他們期待已久的航空基地，或者說是航空實驗基地，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眾人都不敢大意，紛紛從車上下來對機場進行觀察。
從遠處就可以看出，這個基地的規模不小，光是跑道就有六條，看長度都超過一千八百米，估計和正常的4c（注一）級別機場是一個標準，可能還稍微大一些。如果將整個基地的面積加起來，包括周圍明顯被人工平整過的土地，恐怕早就超過十平方公里，範圍是相當大的，至於停機棚之類的大型建築，差不多有二十座，只是多數被多年的酸雪、酸雨腐蝕，都已經被風雪壓塌，少數殘存的也多半是被掩埋在雪堆裡，看不太清楚它的原始風貌。機場的指揮塔也已經倒塌多年，順帶還砸倒了旁邊看起來是辦公樓的三層小樓，放眼望去，機場確實很大，不過完好的建築卻是鳳毛麟角，王平仔細看了看，只有一座看起來像是宿舍樓的建築還倖存完好，看樣子住過這麼冬天是沒問題的，長時間居住，恐怕還是不成，起碼安全性沒有保證。
「周圍沒什麼特別的生命信號顯示。」王平隨口說道，將太歲的疑問句子堵回了嘴裡。
「你們不覺得奇怪？這麼個看起來普通的地方，為什麼那個發現這裡的僱傭兵小隊會火拚？」段天星的『身高』比較矮，養正了站在高處的習慣，而現在他就選了旁邊一塊高達十多米的山巖站在上面。
「你那裡視角更好，是不是發現什麼東西了？」黑殺笑呵呵地問道，經過這麼多天的跋涉，終於到達目的地，誰的心情都會很好。
「沒錯，我這裡能看到越過機場後面的小山包，還有個很有意思的建築物。恐怕這才是我們應該去看看的地方。」段天星的聲音從山巖上傳下來，沒有任何語氣的話，卻鉤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段老師！是什麼啊？」林洪的眼睛在晴天又是雪地的環境裡總是根據他眼球的轉動角度改變顏色，現在是蔚藍色捎帶一點銀白色。
對於自己學生的提問，人狼當然沒什麼隱瞞的，回答道：「看樣子像是一座監獄，非常的古老，但是也非常的結實，起碼在外型上沒有大的損壞，我覺得如果咱們能夠將那裡整理一下，就是座半永久性的碉堡，二十個人，外加足夠的武器，沒個三五百人外加重火力拿不下那裡的。」
王平聽天狼星說到一半，早已經忍耐不住，監獄建築可是出了名的堅固！如果能在那裡安家，以後的日子就不愁了！他看準落腳點，連續幾個縱躍就到了天狼星的身邊，在他身後，野貓也跟著跳了上來。
果然，遠方山包後面隱約露出了一片灰色的建築群，遙遠的距離不能抹殺它那種經過時間磨礪的深沉以及與生俱來的蕭殺肅穆，就如同一隻盤踞在群山峻嶺中正在沉睡的猛獸，如果能處於它的保護下，那就會給人絕對的安全。
王平難以掩蓋心中的喜悅，一把抱住野貓，流浪了這麼久，終於有了個像樣的地方可以長時間停留。
新家。
注一：4c指的是飛行區等級，一般的民用支線機場都是4c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