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狼的記憶(上) 文 / 紅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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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我覺得噁心的地方就是你的鎮定……」魔術師海格蒂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張原本俏麗美艷的面孔滿佈猙獰的憎恨。唰啦……一疊撲克憑空出現在她手裡，柔滑的白絲手套摩挲在撲克牌上反覆摩挲著，昏黃的光線中撲克反射出炫目的金屬光澤。魔術師五指輪轉捻展撲克，持扇般貼於胸前。「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一個國王嗎？逞強的東西，死到臨頭還在裝腔作勢……」

    踏，踏，踏……

    魔術師海格蒂娜一步一步朝海華沙緩緩走去，充滿怨恨的陰沉聲音迴盪在黑暗的樓宇間。

    「你，回去。」當魔術師海格蒂娜走近癱坐在「事務所門中照出的微弱光亮與厚重的黑暗之間」的狼時，這個如同被彈雨凌遲一般的滿身血污的男人張開了口。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但口氣卻強硬得不容置疑。

    「嗯？」魔術師停下了腳步，斜眼瞟了一眼狼，鼻息中傳出一聲譏諷、輕蔑的哼聲。嘩啦嘩啦，狼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破碎的義體右腿和左臂嘩嘩作響，身體上剛剛開始癒合的傷口再次崩裂，暗紅色的血淋漓落地辟啪作響。

    啪，啪，啪。

    「真是讓人羨慕啊，姐姐，這條狗還是對你這麼忠誠……嘖嘖，只不過呢狗就是狗，總是會不顧一切討好主人，也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樣。」魔術師海格蒂娜走到狼的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前方的海華沙，臉卻偏向狼從口裡輕輕吐出一句話：「小狗崽，還記得』露腳趾』嗎？」

    這句話似乎充滿著無窮的魔力，或者說是『露腳趾』這個詞有著無窮的魔力。當它傳到狼耳中後，這個男人竟恍如凝視了美杜莎的蛇眼一樣變成了石頭，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露腳趾』那是一個名字，一個小孩的名字，一個從狼的人生中消失了十幾年的名字，一個影響他一生的名字。

    「我就是『露腳趾』，呵呵，呵呵呵呵……」海格蒂娜邁出腳步與狼擦肩而過，她的話如魔音一樣鑽入狼幾乎停滯運轉的腦中，那笑聲中滿載悲憫與同情……

    狼如死一般立於原地毫無動作，魔術師的影子投在他的背上，不斷擴大不斷擴散最終與黑暗溶為一體將他埋於其中。茫然，無助，冰冷，恐懼，如同他腦中的回憶，回憶中的那個夜晚……

    那一年他七歲，雖然在上帝之城一個八歲的孩子成長得足夠干很多事情了，但是剛剛成為流浪兒不到半年的他只是上帝之城數千流浪兒中的一個「嬰兒」。

    上帝之城，這座位於巴西里約熱內盧的貧民窟的名字不知源自何處，但卻是對這處連魔鬼都會歎息著轉身離去的罪惡之域最直接的的諷刺。上帝之城每個人不僅要遵守屬於這處罪惡之域的法則，還要遵守屬於他們自己的法則。在這裡，成人有成人們的法則，孩子則有孩子們的規矩，尤其是那些流浪兒。

    在上帝之城各處像老鼠一樣眾多、狡猾又令人討厭的便是那些流浪兒。在這些從三兩歲至十四五歲的孩子們中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規矩，他們會因區域分為從幾十人到幾人大大小小人數不等的團伙。這些團伙被孩子們稱為「家」，而每個家庭中都會有一個領導者做其他孩子們的「家長」。大多數情況如果想要成為一個團伙中的「家長」，必須要發育得比其他孩子更快更好更強壯，因為一個發育良好的「家長「意味著這個「家庭「在與其他家庭發生衝突時更具有優勢。一小塊發霉的黑麵包也許就會讓兩個孩子打得頭破血流，而當他們無法解決問題時便需要各自「家庭」的家長出面。不過上帝之城中並不是所有「家長」都是靠比拚發育程度當選的，也有一小部分或者說有那麼幾個是靠腦子當選「家長」，比如海華沙。

    這些由孩子們組成的小團伙之間會像成年人的黑幫組織一樣互相爭奪地盤，一個在每天清晨為流浪兒免費發放早餐的教會食堂所在區域，便像夜總會，桑拿房，酒吧這樣的溫柔鄉林立的黃金地段一樣，讓小團伙們之間能夠爭得頭破血流，甚至因此會有孩子死在夜晚突然飛來的磚頭，摻了殺蟲劑的麵包這樣的對抗之中。在上帝之城孩子們的世界已像成人的一樣骯髒，醜惡。因此，在暗流洶湧的對抗中如果一個「家庭」的「家長」是個空有身力氣和個頭的蠢貨，那麼很有可能會讓這個「家庭「土崩瓦解，成為其他「家庭」瓜分的對象。

    在這些以「家長」姓氏命名的「家庭」中其他孩子也有著明確的等級劃分。一個「家庭」中年紀較大的孩子大多會成為「家長」的左膀右臂，在很多時候他們也能夠像「家長」一樣對其他孩子發號施令，甚至在收穫豐厚的時候像「家長」一樣優先享用其他孩子帶回來的食物。成為「家長」的孩子會被其他孩子叫做「爸爸」或「媽媽」，而這些年長的孩子則是他們的兄長，姐姐。而剩下的一些孩子，則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維持整個「家庭」運作的「工人」，和他們的年齡一樣他們在「家長」以及「兄長」們口中就是某某家庭的孩子。在權利分配上，他們是負責執行「家長」計劃的人，分配食物也是在「家長」和「兄長們」享用後才能吃自己獲得的那份。但在家庭中還一類孩子的地位最低，他們就是剛剛成為流浪兒對流浪生活的殘酷認識淺薄，對生存經驗幾乎一竅不通的「嬰兒」。

    而狼的記憶深處，關於上帝之城的起點便是從「嬰兒」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