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百張 狼的記憶(中) 文 / 紅敷

    渾身赤裸蜷縮在深巷中瑟瑟發抖，飢餓讓那個小小的孩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瀕臨死亡的氣息，這氣息引得那些貪婪的野狗在巷口前不停徘徊著，等待著壓倒這個瘦小生命最後一棵稻草的落下。

    他還記得自己那身畫著卡通圖案的新衣服，和那雙離開自己國家前媽媽特意給他買的那雙新鞋是如何被其他孩子搶走的。他還記得他的媽媽是怎樣被那些男人拖進那個閃著五顏六色彩色燈泡的房子，又是怎樣逃出來之後被打死在他面前。他還記得他的爸爸那一刻不停的咳嗽聲是如何在那個漆黑的、擁擠的、起伏不定的船艙中引起其他人的不安，又是如何被那些穿著黑色膠皮雨衣的外國男人帶出船艙的。他還記得他和爸爸、媽媽在那個不安的深夜，如帶著家裡所有錢翻越一層層鐵絲網登上那艘鐵皮船……

    但是，就在這個黑頭髮的外國小孩即將像其他那些無發法適應上帝之城的孩子一樣，餓死在深巷中時，上帝之城最大的「家庭」的「家長」發現了他，並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那個已經開始在上帝之城嶄露頭角的海華沙用了兩顆花生米，一把受潮的麵包*皮換回這個外國孩子一輩子的追隨。

    【巴西曾為葡萄牙殖民地，官方語為葡語。】

    因為不會說葡語，這個只會說一個葡語單詞「狼」的外國孩子很快成為「迦南家」中最受欺負的嬰兒，而他的名字也就變成了那個單詞「狼」。不過儘管他受盡欺凌，他還是在上帝之城活了下來，因為那個僅僅比她大三歲，確實整個上帝之城最大家庭的家長的小女孩海華沙，不允許她的孩子們發生任何內鬥。而如果有孩子膽敢打破這個規矩，那就是在挑釁迦南家家長的權威，無論他是誰都會被海華沙無情地逐出家庭。而其他家庭也不會收留這樣的孩子，為了一個「工人」而觸犯上帝之城中最有聲望的家長是一件非常不划算的買賣。不過雖然畏懼家長的威嚴，但是孩子們之間仍然存在許多不和睦的關係。他們不會明目張膽地在海華沙面前大打出手，但是私底下惡毒的咒罵，用牙籤刺對方的身體，用手指掐，或者在對方的食物上吐口水等這樣的小手段總是層出不求。

    不會說葡語的狼受盡其他家庭成員的欺凌，這讓他變得十分沉默，孤僻，不合群。而他的寡言少語，以及怪異的行為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讓其他孩子將他當成了啞巴。也正是因為他這孤僻沉默的性格，讓那一夜成為改變他一生的轉折點。

    當狼終於擺脫「嬰兒」的身份，變成一個「孩子」成為家庭中資格較老的成員時，海華沙和她的偷盜團伙也成為上帝之城當年最熱門的話題。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如何能夠控制其他孩子，甚至那些比她大上四五歲的孩子們呢？又用了什麼方法，將這些孩子凝聚在一起組成上帝之城最卑鄙無恥，令人厭惡卻又無孔不入的小偷集團呢？

    海華沙這個十歲的小女孩是如何做到這些的成年人中鮮有人知，但是她和小偷集團的迅速成長讓她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關注，而這其中就包括控制上帝之城三分之一地區毒品販賣的大毒梟金度。金度和他手下的毒品販子們都是一群貪得無厭的傢伙，他們對金錢就像狗鼻子嗅到肉湯一樣敏銳。他們知道怎樣賺錢，怎樣用毒品搾取上帝之城居民身上每一樣值錢的東西，以及那些跑到上帝之城來買藥的花花大少們身上的每一張鈔票。

    但是他們仍不滿足，他們想要賣更多的毒品，賺更多的錢。如何賣更多的毒品？讓任何一個兜裡揣滿鈔票的花花大少在上帝之城的任何地方都已輕鬆買到他們的貨，這樣便能賣出更多的毒品賺到更多的錢。那麼如何讓他們的貨遍佈上帝之城的任何角落？只要找到合適的運貨人和賣貨人便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而在上帝之城，還有什麼人比海華沙那個無孔不入的小偷集團更加適合的人選呢？相比成人，利用流浪兒運送、販賣毒品不僅需要支付的報酬更加低廉，而且這些生長在上帝之城的小老鼠們行動更加隱秘迅捷，即便他們在交易時被警察發現也能很快將警察甩在錯綜複雜的街巷中。金度為他的想法感到興奮，他很快便派出「使者」去和那些流浪兒的「家長」海華沙交涉。但是很顯然，當時的海華沙和她的孩子們已經能夠自給自足，因此對金度帶來的那些當做報酬的「零食」不屑一顧。

    不僅如此，因為海華沙的父母的死便源自黑幫間的毒品交易，故此她對金度提出的「生意」深惡痛絕，並堅決而強硬地回應了金度——孩子們用石塊襲擊了那兩名充當使者的成年人，並將其中一個人的眼睛打瞎了。

    年幼的海華沙因個人原因對毒品販子們做出的強硬答覆，讓金度無比暴怒，從而招致了一場近乎滅頂的災難。在商談日過去的三天後上帝之城突然有許多流浪兒集體失蹤，沒人知道他們在哪但是有人見到他們是如何被那些手臂上刺有紋身，帶著面巾和粗大金鏈的傢伙粗暴地塞進汽車內的。而發生流浪兒失蹤的地點幾乎全部在海華沙家庭所控制的地區，很顯然一場針對海華沙和她的孩子們的報復行動開始了。

    當那十幾名大大小小的孩子被金度和他的爪牙們帶到那件毒品車間時，這些最大不過十四歲最小不過五歲的孩子們幾乎全都被嚇壞了。一個成年人也許對這些如同鼠賊一樣的流浪兒們來說並不可怕，但是如果他們被幾十個拿著球棒、砍刀、鐵鏈甚至手槍的成年人圍在中央，成年人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壓迫感便令他們感到十分不安和莫名的恐懼。這些以察言觀色為生存技能之一的流浪兒們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這些大人們身上散發出的殺氣，那是屠宰場裡的那些穿著黑色後皮衣的大塊頭們提著刀靠近生豬時才會有的氣息。而他們身前的這些大人的眼神，那些或是冰冷或是興奮的神色清楚地告訴他們一場災難就要降臨到他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