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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坐著馬車去北京 文 / 犀利

.    許紅妝不屑地撇了撇嘴,「神氣什麼,要擱上在撫順碰到咱們,早搶他個精光了。」馬銳笑了笑沒說話,當時在馬市就看出這幫商人有錢有勢,生意能做到這麼大,肯定跟官面黑道上都有來往,這年月沒點實力想在亂糟糟的東北做生意簡直是自尋死路,他留著那個曹老闆的名刺就是想萬一到了北京有什麼機會能跟他攀攀交情什麼的。

    不過這時他沒打算跟那個猥瑣的金帳房有什麼交集,兩個人把桌上的一條醬燒鯉魚、一盤白油豆腐和一盆排骨燉冬瓜一掃而光,馬銳去櫃檯登記了名字,交了一個銀元押金,跟著小二上了樓。

    來到掛著「甲三」字樣木牌的房間門口,小二開了房門上的銅鎖,把鑰匙給了馬銳就下,把手裡的大鐵壺放在臉盆架旁,告辭一聲走了。

    倒了些開水洗了把臉,馬銳打量了一下這間收費100個銅子兒一宿的上房,屋裡一水兒的紅木桌椅,屏風前擺著幾盆花草,在通了煙道的屋裡倒也綠意盎然,牆上掛著幾幅山水,馬銳也看不出畫的是哪兒的風景,就趴在鋪著綢被的床上,脫衣服讓許紅妝給自己換了藥,放下帳子埋頭睡覺。

    在火車上顛簸了兩天一夜,兩個人實在乏得厲害,第二天睜眼一看表,已經時近中午,馬銳推了推流了自己一胳膊口水的小丫頭,許紅妝撅著小嘴兒伸了個懶腰,小衣被鼓鼓的小胸脯頂得老高,馬銳披袍推開窗子,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結了厚厚的冰層,反射著刺目陽光的湖面,飽飽睡了一覺後覺得身體和心情都舒服了許多。

    小夫妻穿戴好了,下樓吃過午飯,馬銳跟掌櫃的問過鎮上的馬車行就在相臨的街上,就拉了許紅妝一路尋了過去。

    街上的道路頗為泥濘難行,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寫著「臨榆縣趙記馬車行」的大院裡,一眼看見老大的院子裡整齊排列著的十多輛大車,幾十個夥計正滿頭冒著熱氣地忙著把一捆捆的皮貨碼到車上綁好。

    馬銳攔住一個夥計問了下,那夥計沖一個中年粗壯漢子指了指,兩個人來到那個穿著兩截棉衣罩著件皮坎肩的車行老闆面前,他正七手八腳地指揮夥計裝貨,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小伍兒,你個猴崽子手腳不能輕點兒?小心扔地上沾了泥水,老子扒了你的皮賠金爺!還有你,肥仨兒,這捆是狼皮,你他媽別往獐子皮堆裡塞……」

    正急得火燒火燎的滿嘴是泡,聽見身後有個年輕人的聲音問道:「這位趙老闆是吧,在下想包輛大車,不知道……?」

    嘴裡大聲不耐煩地回了句「沒有!」回頭一看是個陌生的年輕人,一身光亮的皮裘很華貴的樣子,旁邊俏生生地站著個同樣衣著的小美人兒,忙不迭地道歉:「這位客爺,您看我這兒實在是忙昏了頭,口不擇言,冒犯冒犯!」

    馬銳拱拱手說不打緊,又聽那趙老闆說道:「不瞞貴客的說,您二位來得晚了,早上剛包出去兩輛大車,都是去天津衛的,這會兒實在是沒有多餘的車子了,全被京城興盛行的金爺給包了,你看你看,就這樣還不夠給他裝貨的呢,您老要用車,只能等明後天別的車子從京城回來嘍,唉,好死不死的馬賊把鐵路給毀了,這下生意好是好了,可人疲馬乏地,連壞了不少的大車都來不及修。」說著連連拱手告罪。

    許紅妝一指旁邊沒有前牆的大棚屋裡,「那不是還有幾輛車麼,帶頂帶窗兒的總不是裝皮貨用的吧?咱們就雇它成不?」

    那趙老闆又是作了個揖,「姑娘啊,那也是金爺包下來的,他們一行十幾條大漢,這五輛車剛好夠他們用的。」

    許紅妝一瞪眼,「那一輛大車足夠躺下五六個人的,他們十幾個人哪用得完,跟他們說說勻一輛出來,咱們多給銀子還不行麼。」

    「哎喲我說姑奶奶,這不是銀子多少的事兒,人家金爺是咱們十幾年的老主顧了,何況已經先答應了人家,做買賣的總得講信譽不是?為了幾分銀子砸自個兒招牌的事俺老趙可做不出來,您老別難為小的了行不?」小丫頭的蠻不講理使他大為頭疼,都恨不得磕頭求饒了。

    馬銳攔住想繼續說話的老婆,沖車老闆笑笑,「趙老闆,你看這樣成不,我呢剛好認識那個金爺,我們自己去跟金爺打個商量,求他勻一輛車給我們,反正都是去京城的,跟車隊也走不散。」

    「哎喲那敢情好,哎,那不是金爺麼,正巧,您老快去吧。」趙老闆巴不得眼前兩塊狗皮膏藥趕緊的消失。

    馬銳回頭一看,金帳房正好帶著十幾個背槍的漢子進了院門。

    許紅妝拉著馬銳的袖子小聲嘀咕:「你哪認識什麼狗屁倒灶的金爺了……」馬銳小聲對她說:「放心,看我的。」顧不上細說,迎著金帳房走上兩步,抱拳說道:「這不是金爺麼,小子有禮了。」

    金帳房瞇著老鼠眼兒看著馬銳,上次在馬市上光注意那張虎皮了,只掃了他兩眼沒往心裡去,再加上這時馬銳衣著打扮大不相同自然認不出來,抱著拳疑惑的說:「這位少爺,金某看您眼生的緊,咱們在哪朝過面兒?」

    馬銳笑了笑說:「上次在舊屯的馬市上跟金爺和曹老闆見過一面兒,您二位還從小子手裡買去一張老虎皮子……」

    「哦!」金帳房頓時恍然,常玩錢糧帳目的人記性極佳,聽馬銳一說立刻想了起來,「這位是馬、馬……」馬銳又是一拱手,「金爺好記性,小子姓馬單名一個銳字。」

    「呵呵,原來是馬家兄弟。」金帳房口裡的稱呼立馬親切了許多,看看馬銳旁邊的小丫頭,問道:「二位這是……?」

    馬銳笑著說道:「在下剛成了親,現在帶了賤內想一同到美國去,坐火車到了這裡,正想雇輛大車轉去京城逛逛,恰巧大車都給金爺包了,便想跟金爺打個商量……」其實他本意是想租輛大車趕過鐵路損壞的路段,再坐火車去北京,畢竟要快捷得多,可一來許紅妝受夠了坐火車的苦悶,吵吵著寧可坐馬車進京,二來看金爺人馬眾多,便想借光與他們一路同行,倒也安全得多。

    那帳房先生精明得很,上次在馬市上就看出劉進寶不像一般的獵人,跟曹老闆在酒樓吃飯時又碰見他們,等他們走後跟曹老闆說出了心底疑問,那曹老闆走南闖北何等人物,只是笑著淡淡說了一句話:「關東地界上臥虎藏龍,鬍子賣山貨沒什麼稀罕,再英雄的人物也有落難之時,以後遇見不妨照拂一二,多個朋友日後也多條路走。」

    此時一聽馬銳的話便知道他的來意,金爺一擺手,「老弟莫要多講,出門在外誰還能把房子背在身上趕路的,金某勻出一輛馬車給賢伉儷便是,不嫌棄的話不如大家同路而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馬銳沒想到這個貌相猥瑣的金爺居然這麼豪爽,心中對他大為改觀,道了謝,又跟車行的趙老闆招呼了一聲,問過即刻便要發車,就帶著紅妝一起回酒樓結了帳,又買了幾隻鹵雞五斤熟肉,打了三斤燒酒,馬銳單手拎著,紅妝提了背包,兩個人回到車行,十五輛大車已經裝好了貨,夥計正在重新檢視綁紮,金爺正跟趙老闆說著話兒,馬銳上前問過車費是紋銀二兩七錢,拿出三個銀元交了給趙老闆,接過他找零的10個當20文銅元,趙老闆揮手招來個夥計領著二人上了一輛廂式馬車。

    雖然是五輛車中最小的,車廂裡也能容下四個成年人並排而臥,馬銳把包袱和酒肉放好,跟紅妝說了一聲,就回到院裡想跟金爺聊聊天攀攀交情。

    金爺剛才問過趙老闆,得知馬銳二人是先找他租車,未果之下才找的自己,心下稍安,跟曹掌櫃做了這麼多年生意,早就磨練得跟人精似的,剛才認出來馬銳時,便省起他是跟鬍子一起的,雖然他沒跟「馬上雙刀」朝過面兒,老劉也化了妝,可多年馬上征戰養成的殺伐之氣怎麼也掩飾不了,因此就懷疑馬銳是不是來替鬍子們踩盤子的,雖然這裡已經是河北的地界也不得不防。

    金爺遞過裝著車費的錢袋,見趙老闆接過自行了前院,他拉住一個精幹的馱槍護衛,低聲吩咐他帶兩個人密切監視馬銳夫妻的舉動,如有異常不用稟報先控制住再說,手下剛點頭離開就見馬銳衝自己走了過來。

    馬銳再次謝過金爺,他客套了兩句,馬銳笑著問道:「這次怎麼沒見曹老闆和金爺一起?」

    「掌櫃的平日裡要在店裡坐鎮場面,這次出關也是例行拜訪一下關東各處場面上的朋友,兩個月前就坐火車回京城了,小老兒也不過是跟著家主兒做了十幾年的生意,各個行當的朋友們賞臉叫一聲金爺,兄弟不必客氣,直呼老金名字上立下德便是了。」金爺抖著兩撇老鼠鬍子說。

    馬銳連說不敢,兩個人剛聊了沒幾句就聽到一聲忽哨,扭頭一看,一個中年車伕手執長鞭,連甩了三下,「啪啪啪」三聲鞭響過後,二十個車伕各自上了一輛大車。就要出發了,金爺和馬銳不再細聊,來到各自馬車前上車,領頭兒的車伕長鞭起處,車隊魚貫出了院門。

    車隊出了鎮子一路向北,下午的陽光極好,馬銳站在車轅上,手搭在眉前遠遠向正前方望去,極目遠眺之下,隱約可見一片綽約的黑影,車隊沿著山海關城牆下的土路行進了10多分鐘,停到了鎮東門前。

    馬銳透過玻璃窗打量著這座雄關,威武高大的城門樓上,寫著「天下第一關」的巨大牌匾掛著白幡,城牆下門洞裡一排排手持步槍頭纏白布的清兵東倒西歪地站著,城牆上垛口伸出的老式火炮也都蒙上了白布炮衣,馬銳前世也沒機會來這裡旅遊,這次本來想好好觀賞一番,可看到那些滿面菜色哈乞連天的清兵就倒足了胃口,再看到城牆上坑坑窪窪深淺不一的窟窿,估計是八國聯軍入關炮擊時留下的印記,頓時就覺得血湧上臉,鑽回車裡放下了車簾。

    許紅妝倒是撩著窗簾看得津津有味,她問馬銳:「銳哥,咱們從這過去就算進關了吧?」

    「是啊,進關了!」馬銳感慨地說:「以前滿人就是被前明鎮守這裡的總兵叫吳三桂的放進了關,成就了大清朝的天下,八年前洋鬼子就是從這裡進了關,把大清朝的皇帝皇太后都嚇得逃出了北京城,以後……」馬銳閉嘴不語,以後張作霖也會從這裡進關,不過他在北京呆不了多久就會灰溜溜地回來,再往後就是日本人了,這座外表雄偉的關隘幾百年前擋不住女真人的鐵蹄,幾十年後又怎麼能指望守衛它的那些大煙鬼們能擋住日寇的刺刀?

    他抬起左手由前至後摸了摸腦袋—自從剃了光頭後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動作了,不去想這些沉重的心事,摟著老婆低聲給她講後世裡聽過的關於山海關的傳說故事。

    車隊在關前停了一小會,金爺已經跟守關的清兵交了城門稅,車隊魚貫通過巨大的磚砌拱門,從內城穿過,出迎恩門上了官道。

    在西門內等待通關前,馬銳拿了些鹵雞熟肉和酒罈,上了前面金爺的馬車,金爺也是個好酒之人,自然是來者不拒,皇帝駕崩舉國服喪百日,不論官家與民間都不得公開飲酒行樂,只能晚上睡覺前偷偷在房裡喝點兒,早就憋得狠了。

    金爺這輛車是馬車行特別留給他的,裡面不但被褥靠枕一應俱全,還有一張可折疊的矮桌,金爺把炭爐撥得旺了些,放在桌上,燒酒倒進隨身帶的銅壺裡在爐上溫著,眼鏡也收了起來,兩個人就用手撕著熟肉邊喝邊聊。

    據金爺頗為自傲地介紹,打十幾年前他就進了曹家當帳房先生,後來曹寶華見他不但帳面做得清楚,而且為人膽大心細,便讓他跟自己到了京城,幾年裡四九城倒混得很開,去關東收皮料也一直由他負責,秋冬之際正是各類野獸即將冬眠皮質最好之時,前幾年因為戰亂的緣故,曹家的皮貨生意大受影響,近年才稍有起色,是以這次曹大掌櫃親自來關東走上一遭,不但要跟官場上聯絡疏通,也要跟綠林道上的大窯口來往拉攏,以保貨源通暢無阻。

    金爺幾十年的江湖路走下來,天南海北的見識極廣,馬銳聽他介紹,才知道曹寶華名刺上的「束鹿縣」就是後世的河北省辛集市,曹家在束鹿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戶,生意遍佈全國各省,上海天津都有分號,各類皮衣皮具甚至遠銷歐美,這十幾大車的料子就花了近三萬兩銀元,要運到北京,跟蒙古過來的料子一起裝車運到束鹿去。

    馬銳聽了咂舌不已,對曹家的實力更是驚歎,原本還以為曹寶華就是興盛皮貨行的大聽金爺說了才知道,在家裡排行老三的他只是負責京津以北的生意,南方和海外各由兩個哥子掌控。

    金爺咂了一口酒,若有意若無意地問馬銳:「聽小兄弟說話,一口京片子流利得很,莫非也在京城長住過麼?」

    一句話問得馬銳後背出汗,他普通話本來說得就很標準,以前跟鬍子們說話時被同化成了東北口音,現在跟一口北京話的金爺聊了會天兒,不自覺地改成了普通話,卻被心思慎密的金立德聽出了破綻。

    沒辦法跟他解釋自己所說的普通話跟北京方言有什麼異同,馬銳只好亂扯了借口,說自己從小跟著叔叔在東北長大,叔叔曾經在北京做過藥材生意因此說話帶有北京味兒,這次就是變賣了家產要去美國謀生,上次說自己從美國回來是因為掌灶時不小心被燒了辮子,怕官府找麻煩才扯了個謊,順便把許四虎投奔張作霖的事也抖了出來,心裡卻懊悔當初不該滿嘴跑火車,扯一個謊言要想不被人識破,就得再扯一個更大的謊言去掩蓋它,聽了他真假參半的解釋,金爺點點頭便也沒多問。

    馬銳慢慢把話題轉到天津的銀號錢莊上,金爺初時有些拘謹,酒肉都是見馬銳用過之後才肯入口,此時稍微有些酒意,談興大發之下把天津近幾年的金融形勢一一道來。

    庚子年間當八國聯軍的鐵蹄踐踏過津沽大地後,已經通商開埠40年的天津城商業受到了莫大影響,許多銀號因此而倒閉,經濟蕭條。

    天津開埠後使用的是以銀為本位的「銀帖」,後來銀帖發行過多便不斷貶值,用銀帖兌換白銀便須加色即所謂的「貼水」,老劉用馬銳的40兩黃金和600個銀元,總價值1000兩銀元卻換到1100兩銀貼,就是這個緣故。

    而三年後大清發行並在天津通用的銅元,更是給了天津的金融業一記重拳。

    從清王朝的角度來說,發行銅元是為了治理天津的金融市場,緩解天津的金融危機。而實際上,銅元發行後,卻與當初發行的目的背道而馳,形成了新的金融風潮。銅元在發行後不久,就開始貶值月份,甚至達到每兩貶值而與當時百姓日常生活相關的一些行業也都受到了一定的衝擊,一些貧苦人家在把自己的衣服當了以後,準備在過年的時候贖回來過冬,當鋪卻不准他們用銅元贖回,原因就是由於銅元貶值,一塊銀洋可換銅元1800餘文,可換制錢僅此而言,銅元制錢已差中間巨大的差價使得不少錢莊因為對銅元走勢估計不足而破產。

    而杜泮林口中的假銀案告破後,使得天津的白銀問題凸顯,津門金融市場上又引起了一番不小的波動,終於在今年爆發了銀色風潮,銀色參差不齊致使銀價急劇變化,無數銀號關張,歐美各國洋行也緊急叫停白銀兌換外幣業務。(真實歷史上並沒有停止白銀兌換外幣,為了情節需要,犀利稍稍改動了一下,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去網上自行查下資料,這裡就不多注水了。)

    聽到這裡馬銳暗暗慶幸,還好臨出發前跟杜先生深談了一番,不然到了天津又得折回北京,來回折騰一番沒有半月也得十天。

    二人談談笑笑,肉沒吃多少,酒卻一人喝了半斤下去,金爺酒興盡得差不多了,推杯不飲,馬銳身上有傷不敢多喝也沒強勸,金爺拉開車簾看了看天色,問騎馬跟在車旁的護衛:「離秦皇島還有多遠?」

    那護衛本來跟在馬銳車旁,見馬銳上了金爺的車才跟了過來,他跟扭頭看著自己的馬銳對視了一眼,回答道:「不遠了,還有裡把地就能到。」

    馬銳微微一笑,金爺安排人監視他,他也早看出來只是沒點破,人家攜著幾萬兩銀子的貨物,跟自己又是素不相識,小心提防很正常,這時看那護衛臉上凍得通紅,嘴唇上滿是乾裂的血口,便順手端了炭爐上的酒壺,伸長胳膊遞了過去。那護衛正凍得手腳發僵,看金爺微一點頭示意無妨,接過去一飲而盡,沖馬銳點點頭謝了一聲。

    不一會的功夫到了秦皇島,馬銳看天色還早,以為才走了幾十里路就要打尖休息,卻見幾個護衛把槍交給夥伴,從金爺手裡接了銀元快馬進了城,很快就帶了些熟食酒菜回來,眾車伕和護衛簡單吃了些,直接繞過城繼續西行。

    馬銳問了下金爺,才知道今天要趕到撫寧落腳,兩人一通酒喝下來關係拉近不少,這個金爺雖然長相不怎麼樣,可行事謹慎細密之處堪與杜泮林比肩,馬銳對他相當欽佩,大歎人不可貌相,告辭了一聲回到自己馬車上,許紅妝剛才吃了些熟肉,躺在車裡迷迷糊糊睡得正香,馬銳一聲不吭地在她身邊躺下,倒把她嚇了一跳。

    車隊趕到撫寧時天色已黑,金爺指點著來到一家相熟的客棧,眾人吃過晚飯,馬銳夫妻去客房休息,車伕們給馬喂料加蓋棉被,那個一臉絡腮鬍子的護衛坐在金爺對面跟他小聲說著話。

    「那年輕後生打您車裡下來就一直在自個兒車裡睡覺,剛才吃過飯就回了房,倒沒看出什麼異常來。」

    「適才喝酒時,他主動提起自己的來歷,上次他說是從花旗國來,原來此話不盡不實,當時三爺還誇他外國話說得好,今天說了實話,他就是土生土長的關東人,老丈人是奉天以東有名的大綹子許四虎,這個倒沒想到,不過據他說已經投了朝廷,看來倒不像是個插千的。」金爺捻著老鼠鬍子,慢條斯理地說:「明天繼續盯著他,雖然他這麼說,可咱們帶了不少貨,還有沒花完的銀子,不能不擔著十二分的小心。」那護衛應了聲是,自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出城趕路,昨天下午才出了臨榆縣城,又飽飽地休息了一宿,馬銳在車裡坐著無所事事,剛從包裡拿出地圖冊,翻開第一頁想研究一下沿途所經各地,就聽車伕「哈!」的一聲呼喝,長鞭響處,拉車的兩匹馬同時發力奔跑起來,馬銳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向後一仰,一腦袋撞在身後的許紅妝胸口上,小丫頭揉著胸口雪雪呼痛,他倒是軟綿綿地舒服了一把。

    掀開車簾一看,車隊在官道上放開了速度疾馳,馬蹄翻飛,雪泥四濺,問過車伕才知道撫寧和盧龍之間是盜匪多發之地,昨天不敢放開馬力跑,就是為了今天能趕緊通過這裡。

    馬銳放下車簾,卻見許紅妝一臉的興奮,奇怪地問她:「你高興什麼?這裡還疼不疼了,我來幫你揉揉?」用手指了指她高高的小胸脯。

    在他的肥豬手上打了一巴掌,小丫頭興奮地說:「以前都是咱們去劫別人,你說這會要有馬賊來劫這車隊該多好,咱們也跟直隸的同行打個招呼。」

    馬銳翻了個白眼兒一頭紮在小丫頭胸口上,任她連推帶拽地死賴著不起來,這小妮子也太異想天開了吧,人家老金生怕有人惦記才故意這麼安排路程的,你倒好,唯恐馬賊不來光顧。

    也許是馬賊們為了配合小丫頭的想法,馬銳正摟著老婆哼哼唧唧地親熱時,就聽到遠外傳來「啪」的一聲槍響,緊接著就是車身猛地一頓,周圍一陣人喊馬嘶聲,聽到車旁護衛「嘩啦」「嘩啦」地拉動槍栓上子彈,大車慢慢停了下來。

    馬銳把亢奮的小丫頭按躺在車廂裡,囑咐她沒自己的話千萬別出來,撥開槍套把手放在槍柄上,外面披了袍子掩飾,把車簾掀起一條縫向外看去。

    整支車隊是金爺的大車打頭,馬銳排在第二位,後面一輛是供護衛們輪流休息的,正好把他夾在中間以便監視,這也使得馬銳把車隊前的馬賊面目都看得清清楚楚。

    官道正中擺著兩棵砍倒的大樹,樹後並排三個人騎在馬上,個個衣不蔽體面黃肌瘦的,如果不是騎著幾匹毛都掉得差不多的老馬,手裡握著桿火銃的話,馬銳指定會把他們當成難民。

    中間一個30多歲鬍子拉碴的頭目大聲喊道:「年關難過,求有錢的老闆賞口飯吃!」身邊兩個小弟同聲應和。

    馬銳目光越過他們,三人身後近百米處另有一群人馬排成幾排在靜靜等候,顯然是三個頭目要不來過路錢就會縱馬衝鋒。

    馬銳看了看車旁馬上的護衛,那人抱著上膛的步槍一臉輕鬆的樣子,眼神根本不看那幫像叫花子多過像馬賊的苦哈哈們,反而饒有興致地落在馬銳沒戴帽子的禿腦袋上。

    馬銳衝他呲牙一笑,放下車簾坐回車裡,小丫頭正拿著擼子一臉緊張期待的表情,馬銳從她手裡拿過手槍,關了保險給她插回槍套,順手把她摟在懷裡,嘴唇在她耳邊廝磨著說:「打不起來,一幫要飯的,估計給倆錢兒就能打發走。」

    小丫頭看不了熱鬧滿臉的失望,抓住馬銳的手不讓它在自己懷裡亂掏,聽著前面車上的金耗子—她給金爺起的綽號—跟三個馬賊討價還價,因為經常跑這條線,跟幾個馬賊倒也朝過面兒,最後金爺拿出三十個銀元打發了他們,一行人繼續趕路,中午時分,車隊在盧龍鎮簡單休整一番後,又是一陣急趕,天黑前到了沙河驛。

    一天趕了100多里路,人馬都是疲憊不堪,馬銳和許紅妝飽飽地吃過晚飯,小丫頭回驛館的客房睡覺,馬銳留下來跟金爺喝著茶消食兒聊天兒。

    那絡腮鬍護衛跟他們坐在一張桌上,步槍就靠在桌旁,馬銳徵得他同意後,興致勃勃地接過他退出子彈的步槍研究了一下。

    「漢陽造」據馬銳估計也是仿德國毛瑟步槍設計的(實際上漢陽造就是毛瑟公司直接提供的式步槍的圖紙授權生產的),同樣的旋轉後拉式槍機,外露的五髮式彈艙,不過加工精度比三八大蓋要差得多,但是它的子彈口徑比三八式的6.5mm要大上估計殺傷力也高出不少,看著馬銳熟練地拉開槍栓,絡腮鬍問他:「小兄弟也會打槍吧?」金爺貌似隨意地放下茶碗,聽馬銳如何作答。

    哼哼,告訴你小爺突突過多少子彈怕嚇死你,馬銳又開始滿嘴跑火車:「以前在老家開過幾槍,這次成親後跟家岳也學過兩天,可準頭就差得太多,入不得行家法眼。」幾個月下來,這種文縐縐的語氣馬銳早就駕輕就熟了。

    絡腮鬍呵呵一笑接過步槍,把子彈一顆顆壓進彈艙,推上槍機笑著說:「有機會再跟小兄弟切磋槍法。」隨手把槍靠在自己腿側。

    看他還是一副戒心重重的樣子,馬銳微微一笑,心說小爺回頭把ak造出來免費送你一支,跟金爺說了一聲自去房裡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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