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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節 雲出關中(六) 文 / 燕雲

    初平四年(193年)八月二十九日午長安東城南起第一門霸城門

    「告鎮西將軍、右扶風楊飛:《書》云:威克厥讓允濟,高皇帝又言: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歎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訴理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岸亭侯楊飛資兼文武,外退強敵、內撫百姓,從群臣奏請,其命飛為鎮東將軍、河東太守、寧鄉侯,使持節,得便宜從事。」(漢代的詔書喜歡引經據典,往往一個詔書裡面至少會有一個。)

    黃門侍郎在宣平門上面大聲宣讀天子詔書,我和高見等騎兵營、親兵營將領(所有九千名精銳步兵和將軍府、右扶風掾屬及其家人四百多人已經在軍司馬宋建的統領下,昨天大清早就拔營出發,現在已經過了灞橋向東前進了,我和高見帶領騎兵大部斷後。)以及鍾繇、裴綰、原績、張既、陶成(因為李?等前些天封鎖長安,昨天才從長安返回大軍)跪在護城河外接旨,這些名號都是次要的,現在當務之急是平平安安抵達河東安邑。

    「臣飛謝恩!」

    謁者僕射裴茂和謁者裴輯兩人從城門口走出來,徐晃也帶著三個親兵一起跟了下來。裴茂父子二人將兩枚青綬三彩龜鈕銀印繫在我的腰帶上,然後把節信(就是一個竹竿,頂上掛著一串犛尾。)和詔書一併交給我,我回身給主簿張既。兩人舉手恭賀,神色複雜的看著我和裴綰,這一別可就不知道何時能見面了。

    我們分別和兩人拱手告辭,對著徐晃點頭示意,反正以前和徐晃比較熟悉,而且形勢特殊,不需要太客套。

    我以前也不是沒有動過徐晃的腦子,曾經讓郝鍺、高見等人諷喻過,不過他這個人忠義為心,實在沒辦法,這次我雖然讓人攆出關中,但能得到徐晃這員良將,也是一大喜事,當然他應該是願意到我們楊軍來的。

    他和楊軍將領高見、郝鍺、馬藺、李奇、蒲儼等人關係都很好,尤其和郝鍺、蒲儼極其莫逆,和蒲儼關係好,那是因為兩個人都是河東老鄉,而且以前是縣吏的時候就認識,也都被迫而參加白波軍,有共同經歷和語言;和郝鍺關係好,是因為兩個人性格相似,經常在一起切磋武藝。這次跟著我們,他也可以回到自己的故鄉河東了,我想這應該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到我們這裡當司馬比在楊奉麾下強多了,楊奉自己的兵力不過和我麾下一個校尉相似,徐晃部下也就和我們一個軍侯差不多,槐裡之戰後更和我們一個屯長差不多。我瞭解徐晃的心理,他非常注重名節,雖然他可能心裡願意過來,但你必須給他提供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保持他作為武者的尊嚴和忠義之名。所以我才這麼作,假以皇帝之命、車騎將軍李?之令,十分堂皇,很照顧徐晃的面子,應該可以令他滿意了吧。和李?等談判,我意本就不在楊奉,而在徐晃。

    我又回頭看了一下霸城門城樓上豎立的旗幟、華蓋,以及擁擠的人頭,也分不清具體是誰,不知道皇帝看到我心裡會怎麼想,不過從他給我這個鎮東將軍的名號上,天子還是對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看了一眼後,翻身上馬帶著高見、馬藺和龐雯(槐裡之戰後因為高順扭轉戰局,拯救全軍命運的巨大功勳,提升他為破賊校尉,行牽逵營司馬,杜珩(heng)為蒲儼營司馬,尹公陀升為軍侯。司馬的定位本來就是校尉的助手或者副將,別部司馬例外。)一曲以及親兵營騎兵共一千多騎向灞橋馳去。

    槐裡之戰結束後,楊軍騎兵營尚有騎兵一千六百人,親兵營騎兵三百人,總計一千九百人,經過俘虜的補充,現在騎兵營三個曲(鮑出、龐雯、姚興)騎兵兩千六百人,親兵營五百人,計三千一百人,加上各將校的親兵隊騎兵,所有騎兵約有三千四百人,鮑出一曲八百人隨著步兵隊伍行進,姚興一曲一千人在據守灞橋接應我們,等匯合後一起進發。

    我們大隊騎兵到達灞橋西岸的時候,胡封、李利、趙岑、陳覺、桐醍碌等人率領五千騎兵在這裡恭候,整個灞水西岸圍的水洩不通,黑壓壓的一片全部是人和馬,到處旗幟招展,馬匹的嘶叫聲從長安都可以聽得見,老百姓們早已經躲的遠遠的,附近除了軍隊和朝臣看不到任何其他人。

    說是送行,其實就是押解,讓我們老老實實東進。按照慣例,太尉府會派員代天子為將領餞行。而此次尚書僕射士孫瑞,尚書賈詡等人也都過來給我送行,當然其中各人用心就實在不可為外人道也。已經解任在家的皇甫嵩將軍也過來了,說心裡話,我並不希望他們過來,這樣容易引起李?等人的懷疑,我在的時候還好說,李?等人有點忌憚,我一走可不麻煩嘛?

    不過他們也挺聰明,東拉西扯的,不知道從那裡找來了幾十個朝臣作掩護,像我認識的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射聲校尉沮俊、光祿勳鄧淵等都在其中,就是故京兆尹蓋勳等退職的朝廷大員也有,看來我還真有面子啊。

    當然我深深明白他們的心思,朝臣們好不容易組織了一次討逆運動,雖然很多人沒有直接參與其中,卻都寄予了深深的希望,並暗中作了很多工作,但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下次可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我讓高見帶著大隊騎兵在灞橋以東等我,但他和龐雯執意不肯,只好讓馬藺帶領所有騎兵到灞水東岸去,留下高見、李奇、龐雯、呼衍奴、楊干(現在是騎兵屯長)帶領一千多騎兵(裡面一曲女騎兵)跟我留在西岸。

    朝臣已經指揮僕從提前在路邊搭起了一個大大的帳篷,四周的圍帷都掀了起來,裡面擺著酒宴。

    進去後朝臣們開始敬酒,當然這也就是個禮節而已,說得都是套話,言不由衷,看見對面的賈詡,簡直恨的我牙根癢癢,這個混蛋兩次壞了我的好事,想到這裡我扭頭斜眼瞄了一下後面站著的陶成,只見他輕輕點點頭,我才放下心來,放鬆心情和朝臣們歡飲。

    酒過三巡,我就告辭出去,準備上馬走人。我在這裡和他們虛與委蛇,就是為了讓大隊步兵走得更遠點,他們從昨天早晨就開始行進,我和騎兵們是在長安東郊駐紮掩護,估計現在應該都過了新豐戲亭。

    一直在旁邊觀看的趙岑、盧頎等也策馬過來,帶著房醞、張惠端起一杯酒給我送行,大家相對無言,

    「仲乙和鮑升怎麼沒過來?」半晌我才問趙岑。

    「鮑升是攻城的時候讓你的弩士射死了,仲乙是讓高見他們射穿了右臂,我看這條胳膊是廢掉了。」趙岑歎口氣,聽了這話我無言可對,戰場上刀槍無眼,那也沒辦法。趙岑的話語裡面也沒多少怨恨,這就是軍人的生活和命運,今天我們是敵人,但明天就可能是戰友,今天是戰友,明天就可能刀槍相向。但,無論如何,只要保有那段袍澤情誼就好了。

    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回身上馬,看了看黑壓壓的騎兵,揮手讓李奇組織人馬過橋,我帶著高見、龐雯、楊干、徐晃等五十多騎勒馬觀看。

    我在隊伍裡面找了半天,就是沒有看到李應,難道這麼多年的朋友一場,竟然如此絕情,我都要走了也不來送送?又看到了桐醍碌這個叛徒,恨的咬牙切齒,不過現在我也沒辦法,以後再收拾他吧,他看見了我,趕緊低下了頭。哎,同袍一場,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到了竟然如此,看來我自己還有許多要改進的地方啊,我如此提拔重用他,關鍵時刻都背叛和離開了我。當然他可能覺得馬藺超越自己這個牛輔親兵副統領成為驃騎營司馬是對他的侮辱,因為他比馬藺的資格老的多,以前職務也要高的多。

    又找了一會不見他們的人影,我也就歎口氣,心說:算了。看到騎兵們都過了橋,我對著送行的人拱手一禮就踢馬上橋。

    「子雲,子雲,慢走!」

    我們都到了橋中央,聽見後面有人在喊,我心裡一熱,仲廉畢竟沒有忘記我,趕緊勒馬回頭等著。只見李應、皇甫酈、李豐(李應的親兵頭領,司馬,奴隸出身,羌族。)等十幾匹馬夾著一輛容車衝開騎兵隊伍奔馳而來,一直到了我的面前才吆喝著停了下來。後面的胡封、李利一看,擔心李應落單,被我們暗算,帶著親兵奔了過來,橋東的李奇一看也帶著親兵們策馬過來,頓時一座灞橋讓人馬擠的嚴嚴實實。緊張的氣氛使得戰馬暴躁地噴著鼻息,不停的用蹄子刨著灞橋的木橋面。

    我和李應、皇甫酈三個人都下了馬,三人在上萬將士的注視下,緊緊拉著對方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仲廉,扶我一下!」李應聽到這個聲音,到了容車旁,打開車馬扶著士孫蓉下了車,幾個月沒見,她變化很大,原來那種少女特有的調皮神色已經不見了,代之少婦的穩重成熟,比以前更多了一層風韻。我心頭一陣劇痛,眼淚差點噴湧而出,強自忍住,思量了一下,對著後面的張既招招手,指指他馬背上的錦盒。

    「仲廉,李、李夫人,故人一場,無物可贈,這個錦盒我保存良久,權且作為紀念吧!」我說著鄭重地把錦盒交到李應的手裡。

    「只願你們夫妻二人白頭偕老,兒孫滿堂!」我忍著傷痛說完這幾句話,就準備扭頭上馬。

    「子雲,哎!」士孫蓉緩步走了上來,低頭歎息了一聲,抬頭對我輕聲語道:

    「不必太勉強自己,昭姬本是佳偶!」

    我苦笑著點點頭,李應上前扶著士孫蓉,兩人深情地對視一眼,對我說:「少筠已經有身孕了,我們準備用你的名字來給他命名,你不反對吧?子雲!」

    「我已經知道,那,那是我的榮幸,只怕會把我的霉氣帶給孩子就是了!」我心裡如同刀攪一般,但還是強作笑顏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到了河東安定下來一定給我們來封書信,如果有孩子了也一定記得說一聲!」

    「嗯!」

    「子雲,這是我家祖傳的一塊玉珮,據說是天降神石,善能避邪,你此去河東,危難重重,就把它送給你,保佑平安!」士孫蓉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塊鮮翠欲滴的玉珮,遞到我手裡。

    這塊玉她曾經在我面前炫示過,原本就是她專門給我的,不過當時沒有做,只是璞玉而已,現在是成品了,玉珮周圍是綠色的雲,中間是一個紅色的螭蜷曲成火焰的形狀,巧妙的利用了石頭原來的花紋,算的上巧奪天工。哎,看來她雖然心裡記得我,但送了這個玉珮,就是要永遠的讓那段情緣,那段初戀留在記憶裡了。畢竟,無論曾經如何相愛,大家都要面對和接受現實的生活,要繼續走完自己的人生路。

    「阿應,只管和他囉嗦什麼?趕緊走吧!」胡封在後面早都看的不耐煩,這時策馬上前對著李應吼道。

    「你他娘的說什麼!王八蛋!」高見一見胡封就是氣不打一處來,阿昌作為李?親兵營的副統領,他的死肯定和胡封脫不了干係。

    「你個小雜種叫囂什麼?」李利也過來幫著胡封。

    高見是氐、羌混血兒,和阿昌有點類似,所以兩個人有共同語言,都對這個雜種這個稱呼深惡痛絕。高見兩眼冒火,拔出環首刀就衝了上去,皇甫酈趕緊攔在中間,李應勸住了胡封、李利,我們這邊的張既、裴綰、鍾繇等人勸住了高見,把兩個人拉了開去。

    兩邊叫罵,把個李應和士孫蓉放在中間難以做人,李應只好把士孫蓉扶上車,我趕緊對著他拱拱手告辭了,免得他們難堪,也免得夜長夢多。

    「胡將軍,難道就忘了我這個故人嘛?」李利等正要走開,我身後一員女將策馬走了過去,把我看的心頭火起,怎麼把人丟在這裡了?不過也無可奈何,瞪了龐雯一眼,她含笑不語,我只好帶著親兵們向橋東馳去。

    這個女將名叫劉玉都,是龐雯麾下的屯長,在楊軍,甚至在京兆駐軍中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甚至比我的知名度都高。

    她是渤海王劉鴻的女兒,按照輩分來說,是皇帝劉協的姑姑,當然她比劉備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冒牌皇叔可真多了。她是劉鴻強姦一個婢女所生,從小和母親一起當奴婢,一直到她長到七歲,劉鴻快死時,才良心發現,承認了她和其他幾個類似兒女的身份,劉鴻死後,恆帝劉志以**罪削奪劉鴻長子劉黎的爵位,命自己的弟弟蠡吾侯劉悝為勃海王。劉悝任勃海王后,就在王府裡肆意**,不僅強姦了自己的嫂嫂,族兄劉黎的妻子,還強暴了當時十歲的劉玉都,後來劉悝因謀反被削去王爵,渤海國改為渤海郡,劉玉都等也因此成為奴婢被賣掉,輾轉幾次被一個西域商人購的。在商人向西返回西域,經過關中下?時,又被下?縣令堵廣強娶作小妾,龐雯殺死堵廣,劉玉都曾經參與其中,並在裡面作內應。後來和龐雯到了嵯峨山,劉玉都就給她作副將和軍師,龐雯帶領他們投軍後,她現在累積功為軍侯,以軍侯領屯長職務。

    當然對於她的皇族血統,我根本就不看重。在北軍私下喝酒的時候,我就經常聽楊芳等親信們說起他們宿衛的時候,聽到皇帝在西園做一些喪盡天良的事情,比如逼迫宮女與狗**,或者把宮女**趕上樹,連續一個月不讓下來(史實如此,明文記載,非是杜撰。),等等等等,聽說後我把自己隔夜的飯全部吐了出來。

    自從偉大的光武皇帝後,皇室的血統就已經衰弱,歷代皇帝的生育能力和生命力都很差勁,光武皇帝的兒子孝明皇帝活了四十八歲,孝章皇帝活了三十三歲,孝和皇帝活了二十歲,殤帝才活了兩歲,孝安皇帝才活了三十二歲,孝順帝三十歲,沖帝三歲,質帝九歲。如果說光武皇帝給後世兒孫留下了一個繁殖力不強的基因,那麼他的代代子孫則使得漢室的皇家血統更加污濁不堪。

    她本人對之更是深惡痛絕,聽楊春說她有時會用火來熾燒自己的胳膊。但她對於自己的容貌外觀卻是萬分的重視,不論什麼時候見到她都是那麼年青艷麗,衣甲得體,與軍營其他人的邋遢和不修邊幅形成鮮明對比。聽楊春等說她每天早晨會花很長時間來收拾和打扮自己,然後才出去見人,這在這個時代中的普通女子中是不多見的,尤其是在女兵裡面更其如此。

    因為騎兵雖然坐在馬上看起來威風凜凜,其實十分辛苦。先不說長時間騎馬咯的屁股和顛地渾身骨頭疼,就是行軍作戰,你也不能總騎在馬背上,經常得下來牽著馬走,時刻觀察馬的狀態是否良好,對於一支優秀的騎兵部隊而言,狀態良好的馬匹和優秀的騎兵一樣重要,所謂騎術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如何養馬、如何管好馬。而一名優秀的騎兵將領不僅要精通騎兵戰術,更要熟悉馬性,善於養馬,善於相馬,善於調節馬的狀態。

    人說:馬不吃夜草不肥,那是一點都沒有說錯的,為了讓戰馬長膘,騎兵每天晚上至少得兩次起來餵馬,平常給馬割草、刷洗都很麻煩,還要沒事出去遛馬,打掃馬圈的骯髒更不用說了。軍中對於管理飼養軍馬有嚴格的規定,如果馬無故掉膘或者生病,騎士要受重處,如果戰馬無故病死,則可能殺頭。所以騎兵們都對自己的馬都十分愛惜,不光怕挨罰,而且為了馬匹不要關鍵時刻出問題,把自己一條小命給丟了,比如衝鋒陷陣的時候,馬匹突然一個馬失前蹄,那肯定死翹翹,逃跑的時候也是一樣,光是馬力不給就會讓後面的追兵殺死呢。

    而要人馬配合得好,你就得經常和馬在一起交流相處培養感情,甚至和馬吃睡在一起,所以騎兵身上常常有股子馬尿馬騷味,女騎兵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雖然都是女人,但女騎兵和士孫蓉這樣喜歡騎馬的名門閨秀那是根本沒法比的,不僅手足和大腿上都有厚繭子,容貌也因為風吹雨淋、櫛風沐雨早早老化,很多人因為從小騎馬,還是羅圈腿,當然楊軍中的男子大多是粗人,也不計較這些,準確的說很多人認為這樣的女人意志堅強、吃苦耐勞、身體強健、麻利能幹,才適合做妻子,才適合一起生活一輩子,那些小家碧玉就像小鳥一樣,不適合窮人家和普通將士。這裡面就劉玉都是個例外,十分注重保養和衛生,不僅身上總有股香味,現在三十多的人了,比我都大了幾歲,因為善於保養,容貌看起來還像二十歲的。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軍隊裡面尤其如此,對這些我也不關心,我管那麼多幹什麼?再說我一個統兵兩萬的大將,還能沒事去關心一個小小的屯長不成,到現在為止,因為身份地位相差太多,我和她見面的次數雖然比較多,卻也沒有說過幾句話。

    我差不多每隔八天十天就要組織一次軍官飲宴,但基本都是軍侯以上才有資格參加,除非重要節日或者大捷,一般不會宴請到軍侯以下,當然就是大宴,也輪不到她跟我說話,我也不喜歡她的為人,沒有刻意去和她接近。

    她和陶成真是有的一比,陶成是喜歡勾搭女人,她是喜歡勾搭男人,陶成是好和好散,歡樂一場,大家各奔東西,像他現在早都和楊春一拍兩散了。劉玉都也是如此,不過準確地說陶成是到處遊獵,她是設置陷阱等獵物上鉤,一個象狼,一個象蜘蛛。

    當然劉玉都的事情都是別人給我說得,我從來沒有見過她主動去勾搭那個男子,至少在我印象裡她一直是一個舉止端莊、言語得體的軍官,她的這種素質在我麾下軍官中是不多見的,其他人好像也就鮑出一直保持了言語有禮的習慣,就是我本人和部下在一起還經常髒話連篇呢,尤其是打仗打急了的時候,不過他們都是粗人,而且在軍中多年,大家都習慣了,也不會說你罵他兩句就懷恨於心。

    聽他們說,許多和她歡好的男子都會挨她的鞭打,雖然如此,因為劉玉都養顏有術,十分美麗,而且出身高貴,所以那些男子都是趨之若騖、前仆後繼,誓死不退,為這個而打架鬥毆、爭風吃醋的不計其數,我有時甚至覺得是她在故意挑唆那些男子這麼作,以為一種樂趣。

    她的情人隊伍,不僅遍及楊軍各部,連其他將領麾下都有,聽說許多高級將領都是她的入幕之賓,好像李利、胡封、夫蒙觸、甚至楊奉、張龍等都是,而此次作戰中,夫蒙觸就是被她親手誘殺的。後來我也知道那些傢伙沒事往楊軍跑,很大原因是因為劉玉都。

    對於這樣一個變態而濫情,又敗壞軍隊風氣(當然董軍餘部也確實沒多少好風氣)的女人,按照我的道德觀是根本不能容忍的。我之所以沒管她,不僅是我不喜歡干涉部下的私事,而且是因為她雖然有許許多多的風流韻事,但在公眾場合,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她有什麼言行不謹、騷首弄枝的現象。同時作戰十分勇猛,屢次斬將立功。打仗時她會帶上一個妖冶的青銅面具,當先衝鋒,基本龐雯那一曲女騎兵衝鋒陷陣的時候,都是劉玉都當先鋒,她的膽子也很大,有時我感覺是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至少我是不會像她那樣作的。

    象上次漆水大戰她斬殺馬騰部將王承就是。本來騎兵逆襲,主要就是打亂敵人的進攻隊形,焚燒敵人的攻城器械和物資,尤其當時龐雯女騎兵很少,不過一千三百人,不能深入,否則就容易陷入包圍。但她偏不,脫掉兜鍪,露出自己嬌艷的面容,一人一騎直衝到敵陣後面大將所在,斬殺了神暈目炫、不知所措的王承,從容的下馬割了首級,然後勒馬而回,她的表演確實給敵我雙方以很大震懾,不僅因為她的勇敢大膽,而且因為她的妖艷和從容。連當時在望樓上指揮觀戰的我都看的目瞪口呆。

    沒想到今天她卻當著這麼多將士的面,和胡封這個混蛋敘起舊情了,並且邊說笑,邊搖首弄俏,嬌笑不已,把兩岸的將士們看的矯舌不下,很多人不停「??」地嚥口水。

    她畢竟是我的部下,雖然丟人,我也不能把她扔下不管,即使心裡很不高興,還是和高見、徐晃、龐雯、李奇等勒馬橋東等候她,只好看著她在灞橋中間當著兩岸一萬多將士的面,旁若無人、肆無忌憚的賣弄風情。李利等也看不下去,都勒馬而回,只留下胡封和劉玉都兩個人在橋中央。

    我覺得我和她真是很有意思,一男一女,兩個人在男女問題上分別走向了兩個極端。

    突然聽得一聲喊,兩岸將士都喧鬧吶喊起來,我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只見劉玉都將胡封按在馬鞍上飛馬過來,等到對面反應過來,她已經到了我們這邊,將胡封扔到地上,親兵們上去將胡封按到在地捆了個結結實實。

    李利一看,帶人跑到河岸邊破口大罵,但不敢追過來。我們這邊的人看的哈哈大笑,我也一笑,對著龐雯、劉玉都好生誇獎了幾句。只見笑聲裡,高見一聲低喊,高見、楊干、苻鍵、鉗耳(羌姓)莫於(西羌人,勒姐羌部落,屯長,高見麾下的神射手)四名神射手並列帶馬而出,一起拉開強弓射了過去,兩百步外河對面李利的大旗應聲而倒,隊伍裡面的桐醍碌也被一箭射穿腦袋,從馬上飛了下去,李利的坐騎被射倒,把李利從馬上顛下來掉倒灞水裡。對面的隊伍一見驚呼連連,拚命往後面擁擠,登時退開了幾十步。我們這邊將士看著李利在水裡撲騰喊叫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徐晃也勒馬旁邊含笑不語。我看的很高興,畢竟除了桐醍碌這個叛徒,看來高見、李奇、龐雯他們早都有安排。

    對方的騎兵逐漸安靜了下來,雙方隔著灞水對視著,看著兩岸羌胡騎兵飄揚的長髮,我心裡感慨不已。

    羌人是中國古代的披頭士,他們的風俗是披著頭髮,而不是象漢人一樣結成髮髻,或者象匈奴人那樣結成髮辮。這種風俗是為了紀念他們的偉大祖先無弋(羌語奴隸的意思)爰劍夫婦,西羌的幾大部落,勒姐羌、先零羌、燒當羌、燒何羌等都是他們的後人。據說無弋爰劍曾經在秦厲公的時候是秦人的奴隸,一次他被追殺,路上遇到了一個被割去鼻子的女囚犯,兩個人就結為夫妻,這個女子因為羞恥自己的面容,就將頭髮散開遮在臉上,因此成為羌人的風俗。

    雖然東羌人和部分西羌人因為與漢人和胡人雜居,有些改變,像楊干就梳著椎髻,但大多數西羌還是堅持了祖先的習俗,比如高見、姚興就是,從來不結束頭髮,也不戴頭盔,而是任由長髮飄逸。所以羌胡騎兵衝鋒的時候是很好看的,都是長髮披肩,大喊大叫著衝向敵陣,我就比較喜歡看騎兵衝鋒時這種長髮飛舞的景觀。不過經過槐裡之戰的損失,尤其是桐醍碌的背叛,我麾下那只威武雄壯,剽悍善戰的羌胡騎兵現在才剩下兩千多人了,到了河東,那恐怕是不可能補充羌胡騎(註:東漢、三國時天下出名的騎兵主要有四類:羌胡騎、匈奴騎兵、鮮卑騎兵、烏桓騎兵。段?、董卓、馬騰、韓遂軍隊的主力是羌胡騎,劉秀、公孫瓚、袁紹、曹操的騎兵主力是烏桓騎兵。大司馬吳漢、虎牙大將軍蓋延建功立業的基礎就是烏桓騎兵,也就是三郡突騎。其他地方也有騎兵,但不論數量和質量和他們根本沒法比,諸葛亮發明那個八陣圖主要就是為了對付魏國的精銳騎兵,也就是羌胡騎和烏桓騎。楊飛部的主力就是羌胡騎和勁弩士,槐裡之戰能夠反敗為勝,羌胡騎起了關鍵作用。)了,哎,可惜了郝鍺創立的這支雄師!

    又看了一會兒,帶著徐晃、李奇、龐雯他們先走,高見、馬藺、姚興等繼續留在橋邊押後。

    九月二十三日晨蒲阪津渡口

    我帶著徐陵、楊乾等幾十個親兵,以及裴綰、張既、蘇則、鍾繇、原績、陶成、游楚等人登上旁邊的一座土丘,看著晨霧中最後一批渡河的楊軍隊伍,心裡感慨萬千,所以人都一聲不吭。

    我回頭看著模糊的河山,思緒萬千,這一次離開了故鄉,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啊?

    思量間,淚水不自覺打濕了我的衣襟!

    「將軍!我們走吧!」徐陵在旁邊催促了,我也不作答,又仔細地看看關中的河山,才擦了把眼淚,一聲不語,帶頭快步下了土崗,向渡口的船隻的走去。

    再見了,關中!再見了,故鄉!

    渡船上我站在船尾望去,晨霧中對岸的景色也越來越模糊了。

    附:

    《資治通鑒.卷六十》記載:

    「孝獻皇帝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八月,尚書僕射士孫瑞、故車騎將軍皇甫嵩、謁者僕射裴茂等與鎮西將軍楊飛謀誅李?、郭汜,事機洩漏,車騎將軍李?、後將軍郭汜、右將軍樊稠出動全部兵馬十萬進襲楊飛,攻槐裡一日一夜不下,楊飛司馬高順將二千騎夜襲李?大帳,?帶數騎倉惶奔長安,全軍潰散。後承帝命和之,出楊飛鎮東將軍、河東太守,使持節,進位寧鄉侯,增邑五百戶。

    九月,李?等用賈詡策征右扶風都尉董承為城門校尉、鎮西將軍長史梁衍為議郎,董承、梁衍逃亡漢中。丁卯(四日),誅殺謁者僕射裴茂、謁者裴輯、光祿勳鄧淵、尚書郎韓斌、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等及其家人奴僕二千餘口於渭水,水為之赤。尚書僕射士孫瑞、常侍謁者皇甫酈因李?侄李應故得免於難。戊辰(五日),尚書、宣義將軍賈詡病死,身體潰爛,骨肉皆脫,時人謂之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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