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八節 河東危機 文 / 燕雲
興平二年(公元195年)四月十四日,臨晉王城楊軍大營
「將軍!」
把樊稠接到大帳,我納頭便拜。不說樊稠是我的老上司,就光說他一直對我不錯,就應該拜他。
「子雲,快快起來!」
樊稠沒想到我會這樣,趕緊扶了起來。因為他就和趙岑、張惠帶了一百多騎兵狼狽逃出來投奔,以後要依靠我了,雖然說他職務很高,不過這亂世年頭,講究的是實力。
我拉著他的手,兩個人一起在上座上坐了下來,唯一跟著樊稠跑出來的趙岑也在右首首座落座。楊軍將領高見、馬藺、徐晃、彌且不真、姚興、雷動(龐雯麾下屯長,涼州隴西人,雷盛的弟弟。因為龐雯一曲一千人現在一半多都是匈奴男騎兵,所以有兩個男屯長。龐雯剛生了小孩了,李媛姜則懷孕,都留在安邑,由她麾下的副將雷動統率所部一千騎兵。這也是女將女兵麻煩的地方,我現在才發現,以前在關中,沒有結婚還好點,到了河東後鼓勵婚姻,女兵女將們大多都成婚了,一懷孕生小孩,幾乎一年多都不能出征作戰。此次幾乎有一百多個女兵女將因為懷孕或者生小孩,沒能參戰。這樣下去,我看女軍這個編製遲早得撤銷了,否則經常嚴重缺編還了得。)、鮑出(現在為徐晃部司馬)、苻鍵、鉗耳莫於、楊乾等隨行的騎兵將領在兩邊作陪。
因為情況緊急,我在安邑沒有駐留,只待了一天,佈置了防務,就立即率領親兵營騎兵趕往蒲阪。又率領已經趕到的五千騎兵過河,步兵則都留在了河東。其中中護軍莊燦率領所部、蒲儼營、韓暹營和程銀營四營七千人駐守蒲阪,牽逵為河北長率領所部兩千進駐河北(今山西芮城縣),防守潼津(即風凌渡)和?津(芮城縣的一個小渡口)。再說了敵我力量對比懸殊,我也沒打算在河西與馬超決戰。帶著騎兵過來就是回應皇帝勤王的詔書,接應他們進入河東的。
「哎,別提了,真是丟人。」樊稠連喝了幾杯酒後,對著我感慨到。
「將軍不必煩心,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聽回來的將士說,馬超抓住了皇帝陛下?」我皺著眉頭問道。
聽了我的問話,樊稠和趙岑對視一眼,樊稠又歎氣道:
「真是慚愧啊!」
我聽著極不高興,心說你們把皇帝扔了,兩個人跑回來幹什麼?也不怕讓天下人恥笑?
不過看到他們狼狽的樣子,忍忍沒說難聽的話,強顏道:
「將軍和文山不必氣餒,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拚死也要救出陛下的。」說完,我對眾將使了個眼色,大家都上前對他們敬酒,反正已經這樣了,責備他們也沒有用,還是安慰一下他們吧,這麼多年的交情了。
「子雲,你準備如何應對馬超啊?」
「哦,還沒定。我想聽聽您和文山的意見。」一個多時辰後,樊稠和趙岑逐漸穩定下來,樊稠回頭問我,眾將一聽,都不說話了,仔細傾聽。
「此次馬騰、韓遂率領五萬漢羌胡聯軍東進,我看是不比以前了。」聽了樊稠的話,我也不吭氣,只是用眼睛看著他,等待下文。
「以前,羌胡人都是抄掠一番,就解兵而去,很少象陳倉之戰那樣長久攻略城池。而此次馬騰、韓遂佔領右扶風後,竟然立即委派了官員。聽俘虜說,韓遂要求先鋒馬超和閻行一定要抓住皇帝,並且善待朝臣。這都是與以前不一樣的,我懷疑韓遂他們是要脅天子以令諸侯,爭奪霸業了。」
「嗯,那麼他們兵馬部屬的情況如何?」對於他的話我並不奇怪,其實在漆水之戰的時候,就已經暴露出韓遂、馬騰爭雄天下的野心。看了李?、郭汜兩個人因為脅持皇帝竟然一下從馬賊成為手挽重權的權臣,而毫不動心的諸侯是很少的。我現在關心的是如何應付馬韓的進攻,而不是什麼脅天子以令諸侯。
「韓遂買通了張苞打開城門,奇襲長安得手後,李?第一個被殺,郭汜投降,只有我防區在城東,才能糾集二千兵馬突圍而出,保護天子朝臣東進,但一路遭到他們兩個先鋒馬超、閻行兩萬騎兵的追擊,到了華陰,不僅朝臣被俘獲殺死不少,我的兵馬也只剩下不到七百了。一路疲於奔命,好不容易到了華陰,與段煨的四千兵馬會合,一起防守定城,才稍得喘息。但馬超、閻行很快就追了上來,閻行還帶領五千騎兵向東迂迴,佔領了潼關。而我們堅守三天後也被馬超攻破,我帶領人馬向北突圍,想和你會合,但一路被騎兵攻擊,好不容易逃脫,段將軍被殺了,李利、胡封、楊定、楊奉則臨陣投降。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
說道這裡樊稠喝了一口酒緩緩勁,接著道:
「子雲,馬韓實力強大,我看還是暫時避一時,然後聯絡山東諸侯共同攻擊的好。」
聽了樊稠的話,我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和趙岑,心說:哎,那怎麼可能呢,在山東諸侯眼裡,我楊飛是屬於董卓殘黨,他們那裡會和我聯合攻擊韓遂、馬騰啊,不來收拾我,那也是因為騰不出手而已。現在河東真是兩面受敵,裡外不是人啊。
「您說的很對,我會考慮的。這樣,您和文山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就讓我帶領河東兵馬來對付馬超吧!」
「嗯,好吧,子雲,酒喝多了,你送我一下吧!」我微微一笑,上去扶著樊稠往帳後走。下面眾將都是臉色不豫,心說你讓人家攆的狼狽逃竄,一個喪家之犬過來投靠我們,還這麼拿大,擺什麼架子?
一直到我重新回到大帳,眾將還是很不高興,在那裡議論,不僅議論戰局,也議論樊稠和李?、郭汜,畢竟楊軍騎兵將領主要來自董卓以前的羌胡騎兵,尤其是牛輔親兵,與李?、郭汜軍中的很多人都是老鄉和袍澤,關係極深。
我坐下後,先端起杯子喝了幾杯酒,對於眾將的議論視若不見,只是在思量樊稠剛才暗自告訴我的話,他告訴了我皇帝喬裝逃到太華山上這件天大的秘密。樊稠還是比較謹慎的,剛才因為酒席上人多嘴雜,一直沒有說。
高見用眼睛掃視了一下各將校,大家很快安靜了下來,楊干、史阿看到我們要討論軍機大事,趕緊安排親兵佈置了關防。
「大家看怎麼辦?」
聽了我的問話,眾將互相看看,高見拱手道:
「末將以為樊將軍說的有理,我們現在騎兵實力比不上馬超、韓遂,而且跨越大河,補給困難,還是退回河東,憑河據守,趁機反擊的好。」
聽了高見的話,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我剛才一直在尋思說辭看如何說服這些將領退軍呢,沒想到高見這個一向用於進攻的猛將竟然主動說出這樣的話,省了我多少口舌。
「嗯,其他人呢?」
「末將以為,應該趁馬超立足未穩之際對敵人進行奔襲,至少應該對敵人進行襲擾。我們現在所部多是匈奴輕騎兵,在關中平原上正好發揮優勢。而現在歲當初夏,不虞馬匹沒有草吃。」
聽了姚興的話,我點點頭。看看其他人都沒有什麼話說,反正要麼退,要麼戰兩種方式,都讓人說了,而以我們五千騎兵和馬超一萬五千騎兵堂堂對決肯定是愚蠢的。
「好吧,時間緊急,就不囉嗦了,眾將聽令。」
聽了我的話,高見以下所有將領都從蓆子上爬了起來,在高見、徐晃的率領下,在大帳中站了兩行。
「我決定,高見所部立即隨我回師河東,徐晃率領所部留在河西對敵人進行襲擾阻滯,相機也撤回河東,具體聯繫方式你和蘭卿商議。我們帶走所有西岸的船隻,不能帶走的一律燒燬,公明在河西活動時也要注意盡量燒燬破壞這裡的船隻,使得敵人無法渡河。」
「是,末將遵令!」
看看眾將躬身要下去,我揮手制止了高見、徐晃兩位大將,等所有人都退出後,才把樊稠的話告訴他們,兩人都是一愣。
「公明,所以你的任務還包括秘密派人去太華山迎接陛下,我派親兵董亮(即狗蛋,董大哥的兒子)協助你,他對華陰、太華山的情況比較熟悉。」這個事情關係重大,可實在不能假手他人。
「是,末將一定保護陛下回到河東。」
「嗯,那好,你一路小心就是。你的任務主要是阻滯敵人,偵察情況和救援皇帝,而不是作戰。千萬不要與敵人死打硬拚,只要救回皇帝,就立即從蒲阪津或者龍門渡撤退,我會安排船隻接應的。」
「是!」
四月十六日,蒲阪
「伯儒,與張濟聯繫的情況如何啊?」
我撥了撥書案上魚雁燈的燈芯,隨意看看下面坐著的莊燦、高見、衛覬、張既、蒲儼等楊軍(徐陵率領水師飛蚰船五艘去潼津支援牽逵防守渡口了。)在蒲阪前線的主要文武,輕聲問道。
「回來的使者稟報,閻行奇襲潼關得手後,立即沿著桃林塞東進,但在湖縣的故函谷關地方,讓張繡率領兵馬據險堵住,函谷道狹窄,雙方都不能展開兵力,正在那裡對峙。張濟請將軍從?津出兵,和張繡夾擊桃林塞中的閻行。」
聽了衛覬的話,我暗自皺眉,心說張濟都說得是屁話,現在馬超八千騎兵駐紮在芮鄉、成公英率領五千騎兵就駐紮在蒲阪對面的臨晉虎視眈眈,聽細作報告他們正在四處收集製造船隻木筏。我看韓遂、馬騰的後續援軍一到,他們就要準備從潼津或者蒲阪津強行渡河進攻河東了,我現在還那有心情去和你夾擊閻行啊。
「將軍,據子英從永安飛馬稟報,呼廚泉逃到西河後,聚集人馬,似乎要反攻河東報仇,呼衍奴、伊屠知牙師已經抓住了幾個呼廚泉派過來的奸細。而王凌也報告說,上黨在大規模收集糧草,製造兵器,我懷疑袁紹進攻公孫瓚得手,公孫瓚現在龜縮在易京的百尺樓裡,他可能準備要對我們下手了!」
「我看裡面也少不了右賢王去卑這個漏網之魚的挑唆,否則袁紹離那麼遠,如何知道河東的虛實?」蒲儼聽了衛覬的報告也插言道。
「河內張揚有動靜嘛?」
「東垣長劉玉都只是報告河內人張晟在澠池、雒陽和河內等地流動寇掠,沒有報告張揚也有異動。」聽了衛覬的報告,我煩躁不已,幾乎要站起身子,終於忍住了。
我在絳邑,一直都關注著呼廚泉的動靜,曾經派麾下的親兵河東儲巒去刺殺他,但沒有成功。而對於袁紹、高幹要對我們下手,我心裡一直都有準備,以前他和我們虛與委蛇,主要是因為公孫瓚的威脅太大,如果不是袁紹拼了老命,冀州幾乎都讓公孫瓚奪取了。而現在情況不同了,根據派到公孫瓚那裡的使者回報,被公孫瓚殺害的幽州牧劉虞的兒子劉和、舊部從事漁陽鮮於輔、齊周、騎都尉鮮於銀、護烏?司馬閻柔、閻柔弟閻志等不僅挑動幽州郡縣反對公孫瓚,而且與袁紹南北夾擊,屢次打敗公孫瓚,他現在已經基本失去了對幽州的控制權,侷促於易京那個巴掌大的地方苟延殘喘,他所署的冀州刺史嚴綱戰死,兗州刺史單經沒能上任,青州刺史田楷也讓袁紹的長子袁譚趕出了青州。袁紹已經完全控制了青州、冀州和并州,我看如果不是公孫瓚還在易京堅守,牽制著袁紹的兵力,他恐怕早都集合所有兵馬過來把我們給剷除了。現在馬騰、韓遂東進,他可能要利用這個機會插手河東了。不過袁紹、高幹、呼廚泉離關中那麼遠,如何這麼快就得到消息的,看來河東內部肯定有他們的奸細啊,而且說不定還是官吏呢,回頭得讓原績好好查查。
現在敵人分別從西面、北面、東面三個方向威脅,而我所依賴的騎兵主力還是匈奴騎兵,如果呼廚泉重新進入河東,控制了匈奴部眾,那這些騎兵的忠心就很成問題。而且為了防備韓、馬,我幾乎把楊軍所有兵力都集中到蒲阪、河北,東部和北部的防禦力量極其弱小,唯一可以用來支援東部、北部的就是楊芳在絳邑、臨汾的一萬多屯田兵,簡其丁壯可能有三千人。而我麾下部將裡面,韓暹和程銀都是被迫投降,忠心值得懷疑,不敢輕易把他們單獨派出去。
思量半晌,現在沒有辦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命令道:
「立即傳令,由韓校尉兼任大陽長,由文始(士孫萌)擔任大陽丞,李琨擔任大陽尉,率領所部一千進駐大陽,防守茅津。高校尉率領所部一千八百人急行軍向端氏前進,負責河東東部防務。命令屯田都尉楊芳派出一千五百兵馬北上永安,聽從永安長李奇的指揮,防守雀鼠谷,監視河東匈奴。命令呼衍奴等加強戒備,謹防奸細作亂。」頓了一頓,我皺眉繼續道。
「匈奴各部大人殺了於扶羅和呼廚泉的父親羌渠,為了怕於扶羅報仇才會把他攆出來,我看現在呼廚泉在西河那裡,召集聚集人馬,擴充勢力。雖然說是對付我們,但其他各部大人不會沒有戒心的。我看可以派出使者,攜帶重金,到西河、太原等地的匈奴各部遊說匈奴大人,讓他們殺死或者驅逐呼廚泉,至少不要支援他。你們看如何?」
「嗯,試一試吧,聊勝於無,或許可以。」
「那就發文,讓梁道挑選使者吧,他對於河東人物和匈奴情況比較熟悉,而且離得比較近。」聽了高見的話,我含笑對衛覬點點頭。
「是,將軍!」衛覬聽了我的話,立即答應,讓親兵們抬進來一個書案,就在當地鋪開書簡開始書寫文書。
下完命令,看著伯儒在奮筆直書,我長出一口氣,希望如此能抵擋一陣吧。
「將軍,末將以為,如果我們能利用我們水師的優勢,一面防禦蒲阪津和潼津,利用大河險要阻滯馬超,一面出奇兵,從?津(今芮城縣東南三十五里處,也稱沙窩渡。當地人稱為王村曲裡渡。)渡河,前出到函谷道,切斷閻行的退路,與張繡聯合先迅速消滅閻行,也不失為一個妙計。」
莊燦一直都沒有說話,而是在暗自沉吟。聽了莊燦的話,我也是暗自思索,確實的,閻行立功心切,進兵太快,與馬超一萬五千主力騎兵脫離,雙方相距五十多里,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特別是函谷道特別狹窄險要,如果利用大河防守馬超,而派主力立即南進渡河,抓住戰機,與湖縣的張繡配合先殲滅副先鋒閻行一股兵馬,也足以震懾敵膽,鼓舞士氣。
我又仔細通盤考慮了一下,覺得可行。馬超的騎兵雖然厲害,但適合於平地作戰,現在大河阻隔,也無用武之地,而且還有公明一千二百騎兵在他的背後襲擾,他如何能夠全力渡河啊?我們從關中撤退的時候,把臨晉的所有船隻都攏到了東岸,他要倉促之間收集製造渡河的器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更別說有河東水師不斷襲擾他們。
「好吧,子顏,還是由你這個中護軍擔任都督,指揮所部和蒲儼的弓弩營五千五百兵馬立即連夜南下,從?津渡河包圍閻行,並命令公方和如岳對駐紮芮鄉的馬超部襲擾以進行牽制,保證順利殲敵。兵法雲,險則用弩,易則用騎,桃林塞地勢險峻逼窄,不利於騎兵行動,孟達的驃騎營就隨我留在蒲阪好了。」
「是!」
「子顏、公方,故函谷關離潼關不過三十里,距離芮鄉不過四十五里,記著,一定要速戰速決,不能給芮鄉的馬超騎兵支援的機會。」
「是!末將明白」
眾將拱手應道,高見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一閃即逝,這不僅因為他曾經從函谷道經過,知道那裡的地形確實不適合於使用騎兵,而且也因為他現在不斷成熟起來,知道我留他在這裡是為了監視程銀營,以及應付河東內部的突發事件。
其實現在即使不用高見,程銀也翻不了天,他現在近一半的軍官都是我的舊部,而且我在各營各部中都安插了檢校,特別是韓暹和程銀兩營安插的最多。那麼多只眼睛盯著他,一天到晚戰戰兢兢,唯恐出錯,那裡還敢做耗。而蒲阪還有張既和徐陵招募訓練的兩千士卒,加上親兵營五百騎兵,他們根本沒有可能作反。
把眾將送出中軍大帳,看著漫天的星辰,聽著滾滾南下的滔滔大河,我輕輕念道:閻行,閻行。以前還從來沒有直接和這個將領交過手,只聽說他是金城健將,韓遂的心腹大將。可不知道和我的愛將子顏比起來,那個更厲害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