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都市之卷 第七章 最後的賭局(上) 文 / 弈者
在沒有目睹月時花之前,孫火一度以為月時花不過如此,就只是一個罕見的花種而已,沒有其他特別,並對典籍上不惜以華麗的詞藻對之描述感到不解。
但在親眼見證月時花的綻放之後,孫火終於明白了那些描述者的心情。
從來沒有一種花,會綻放得如此美麗,美麗到除了刻骨銘心,別的什麼都不剩下。
花開的瞬間,紛紛揚揚的白色光點從花蕊深處飛舞而出,盤旋在蘇堤的夜色中,有一種悠遠的芬芳浸潤了空氣,可以聞到恬淡的清香,而花瓣的顏色,竟是凝結得有如實質的月光。
許久,孫火都沒有開口,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花開瞬間,突如其來出現的閃光,奪走了他三秒鐘的視力,但也很快就恢復了。
在月時花面前,即使是向來鎮靜的孫火,也不由為之動容,沉浸其中。倒是沈迦瑤率先回過神來。
「好像又輸了呢。你想知道什麼,問吧?除了女孩的私生活不許過問,其他隨便。」沈迦瑤臉上笑容燦爛,絲毫不像是輸了的樣子。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還用得著明說嗎?難不成你的聰明是間歇性的。」
孫火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回敬。故意挑起了自己的興趣,隨後裝模作樣地扮成不知情的樣子,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呵呵,逗你的,真開不起玩笑。不就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可以在十里之內找到你嗎?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因為某人太貪心了,把我送給朋友的禮物搶過來當賭注,還贏了去。而很不幸,這樣的木棉絲總共有兩條,並且事先我找人在上面刻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圖案,如果兩個戴著這種木棉絲的人在在一定的範圍內,就可以互相感應到。所以嘍,呵呵∼∼」說完,女孩晃了晃手鏈,上面有一個『緣』字圖騰微微泛著金色的光。
孫火從背包裡翻出木棉絲,看著上面的『緣』字半天不語。
這樣都行!該是自己運氣太衰,還是這個女孩太機靈了?孫火臉上還在淡淡笑著,但心裡卻在想著沈迦瑤剛剛那個古怪的笑容到底有什麼含義,隱隱有些不妥的感覺。
「你們『風』家的傳音術,其實我不會用。上次我用的是催眠術中的『擬音法』,你當時並沒有『聽』到我的聲音,而是『感覺』到了我要說的話。」沈迦瑤微笑著欣賞著夜色中的月時花,耳邊似乎又傳來了對面少年的聲音,但這一次,他是一直閉著嘴。
「是這樣啊∼我知道了。雖然這個問題我很疑惑,但你為什麼要說呢,這一局輸的人又不是你?」孫火的這番話,卻讓沈迦瑤看不透了,之前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這個少年總有些出人意料的言行,每當沈迦瑤覺得差不多已經瞭解了此人,卻又發現這瞭解的僅僅是大海裡的一滴水,看得越多反而越琢磨不透。
「對手故意輸的比賽,我並不承認自己贏。雖然不知道你這麼做的目的,但我不想欠任何人,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扯平了。」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拖泥帶水絕非男兒本色。孫火坦然自若地注視著沈迦瑤的眼睛,不閃不避。
「好一個不想欠任何人,真不知道該說你是狂妄好,還是天真好?有很多東西,不是你說不想欠就可以不欠的,身在這個位置,沒得選擇。」沈迦瑤怔怔地看著孫火,過了好半天才搖頭說話。孫火說這句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但在無意間觸到了少女內心一塊柔軟的地方,這讓一向神經大條的她忽然敏感起來,於是忍不住出言反駁。
「未必。可以不欠的東西,就盡量不去欠。即使沒得選擇,那些非欠不可的東西,等到有能力了就可以去還。一筆筆的帳都記得清清楚楚,有什麼可愁的。如果平時不注意這些,等到你要歸還的時候,就積重難返了,怎麼都算不清。」孫火比劃了下手指,表示一清二楚。
「理想化的思維,經不住現實的一塊磚。說的倒是輕巧,可你就沒欠過任何人嗎?」
「我是欠過不少人,但能還的早還了,不能還的我也沒辦法,以後有能力了再還。」孫火看到神色迷離的沈迦瑤,已經浸染在一種幽幽的情緒中,不知不覺間收起了平日裡隱藏得很好的小利爪。沒有了先前的精靈古怪,她的臉上乾淨無瑕,映著月時花的柔和光輝,整個人安靜得像只小鹿。
「並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一筆筆算清楚的,你欠父母的,你還的清嗎?」聽到這口氣,與其說是反駁,倒不如說是詢問。孫火苦笑,這話題似乎也越扯越遠了。
「欠父母的,或許一輩子都還不清,但父母的養育是一筆帳,作為子女的回報,卻又是另一筆帳,別把兩者混淆了。性質不同,別把他們混為一談。好了,暫且打住,有點兒離題萬里了。我們應該還有最後一個賭約要完成,是不是該開始了,賭的方法還是由你來定吧,我無所謂。」孫火笑笑,提醒沈迦瑤該開始最後的賭約了。
「呀,不好意思,有點兒走神了。」沈迦瑤回過神來,拉直了額前垂下的劉海,短短一個深呼吸間,已經恢復到了一開始的表情。「呵呵,我倆有些錯位了,反而是你來提醒我該開始賭約。嗯,那好,就開始吧。」沈迦瑤咬了咬嘴唇,最後下定決心似地用力一點頭。「既然你剛剛說得那麼坦白,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剛剛的賭約,的確是我故意輸的,反正輸了的代價也不重,我就隨便嘍。但如果是你的話,就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我看得出你是那種人。所以剛才的比賽,其實是我設下的一個局。」
「哦,那是什麼呢?」孫火有些詫異沈迦瑤會在這時自曝老底,雖然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沈迦瑤的速度應該還有保留。
「田忌賽馬的故事,想必不陌生吧。」沈迦瑤說完這句話,就什麼都不說了,因為她知道孫火可以明白。
田忌賽馬,出自《史記》,事情的緣起說到底也是一場賭約。齊國的王和他的他的大將田忌,有一次以千金為賭進行賽馬,把各自的馬分成了三個檔次,同樣也是玩三局兩勝制,但齊王作為一國至尊,所擁有的良駿當然在檔次上都超過田忌,幾次比賽都以田忌的失敗而告終。但這個時候田忌的謀士孫臏在一旁獻策,讓田忌以次等馬對齊王上等馬,上等馬對齊王中等馬,再讓剩下的中等馬對齊王下等馬,如此一來,自然是反敗為勝,逆轉了局勢。
在天機門的教史上,這是個以智勝強的典範,裡面包含著最質樸的博弈理論。抽像出來,其實就是調換比賽的先後順序,而使得實力對比重新變化。
孫火聽到田忌賽馬四個字,略一思索,立刻就明白了沈迦瑤的小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