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都市之卷 第八章 混亂都市－－俠之契約 文 / 弈者
焦急的一分鐘。
等待的兩分鐘。
極限的三分鐘……
血液變冷的，第四分鐘。
什麼都沒有發生，誰都沒有出現……站立在三個人的最前面，盜版俠的血液隨著時間的起落，一點一滴地冷卻下去。
怎麼沒有來，為什麼沒有來，『俠』出什麼事了嗎？
面對著壓力越來越盛的何圖，盜版俠有些喘不過氣來。沒有救兵，沒有退路，強弱懸殊，難道自己就真的沒有選擇了嗎？
下意識地捏緊了右手的中指，盜版俠的眼睛忽然一凜，復又重燃起更加堅定的光芒。
沒有援兵，不要緊！無路可退，真的嗎！絕對的暴力嗎，那又怎樣！如果一味地依靠『俠』的援助，打不過了就找幫手，自己就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俠』。成長的道路，也只有一條。
盜版俠面對著強敵，感到身上的熱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動起來。即使是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也非要挺身而出不可。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俠』，自己為什麼要涉足這樣的生活，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已有了答，就是因為這個時候。
兩天前的那一場遭遇，這個時候又浮現在唐可的眼前。
∼∼∼
陰暗的生活，伴隨著城市一起發霉。下城區，某樓的天台，唐可今晚的家。
「這就是，你的生活？」面對著沙袋狂毆，整整七千四百拳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在唐可的耳邊，回頭環顧，整個天台卻空無一人。
黑色的聲音帶著風一樣的影子，悠然響起在少年的耳畔，彷彿是為了配合這個季節的冷調，神秘的聲音從容而淡定，如同高天上飄過的雲彩。
「嗯，如你所見，就這樣。」面對著看不見的聲音，唐可沒有多廢話，繼續捏起拳頭，不作停留地朝著沙袋揍去。一拳蓋過一拳。
杭城的術法世界裡，無聊的人多了去，有那瞎功夫去理會，還不如多流點汗練拳。這是唐可的信條。
「挺充實簡單的生活，這就是你喜歡的？」黑色的聲音不依不饒，慢悠悠地在地上淌過。
「簡單點就好啊。理想的生活狀態，是有個圓滿的家庭，一個自己喜歡並且對方也不討厭的戀人，再有一份收入不低而且業餘空閒很充裕的工作，此外如果沒有人來打擾。這樣的日子，我就會很滿意了。」在說到『打擾』的時候，唐可重重拖長了尾音，然後一拳，用力揮出。
「呵呵，如此而已嗎？與世無爭的生活，你這願望，的確倒是簡單。」黑暗中的聲音笑道。
一如既往的，唐可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也許是天涼了，這普普通通的聲音，只是經過瑟瑟秋風的一染，再傳到耳邊時，就已經變得冰冰涼涼的，冷得不帶半點溫度。
「那殺王宏林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麼！」
聲音依然是淡淡地傳來，唐可的拳頭只是一滯，然後繼續爆炸在沙袋上。
「那傢伙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哈哈，活該，天理報應，罪有應得！
怎麼，懷疑我是殺的？隨便你，老子瞎湊什麼熱鬧！」哈哈大笑著，唐可把拳頭砸進了沙袋裡，熱淚盈眶。
懷疑，管他呢！那惡棍遇襲死亡的時候，自己可是在十里之外的明輝一中裡，至少有三十雙眼睛看到了，堪稱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要證據，拿出來啊！凡事都是要講究證據的，即使術法師也不例外。
這個完美的犯罪計劃，啟動於三年前的那一場『意外』之後，他已經為之不懈地準備了一年整，更是考慮到了所有的細節。即使這惡棍的老子是風系世家的第二號人物，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復仇。
「一個時間差的小把戲，加上事先佈置的心理錯覺，你對自己的計劃，有足夠的自信吧。」
「完美的不在場證據，平時日裡大大咧咧的偽裝，外加被殺的王宏林在實力上兩倍於你，能夠聯想到你就是殺人兇手的人，只怕不多。但不代表沒有。」聲音依舊淡然，彷彿閒話家常的談天，卻沒有帶著絲毫的炫耀。
唐可還是沉默地出著拳，擊打在沙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高。結實的沙袋被暴力打得搖搖晃晃。
「只是，可惜了。」黑暗中，似乎傳來了一聲歎息。
一道翠金色的光芒忽倏而起，突兀地懸在了半空中。唐可的拳頭瞬間定格。
「可惜了，那枚沾了王宏林鮮血的戒指，用普通的方法是洗不去上面血腥味的，但你卻沒有把它處理掉。這就像一個完美的犯罪計劃，兇手卻在殺人現場留下了指紋。真是個敗筆啊∼」聲音歎息著，卻沒有遺憾的感覺。
唐可看著拳頭，又看了看沙袋，忽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提起拳頭重重地一砸。
拳力爆發。
噗的一聲，沙袋渙散，化為了紛紛揚揚的碎沙，飛散在空中。
茫然地接過懸在空中的戒指，唐可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戒指本就一直戴在他的食指上，自己卻無從察覺對方是怎麼取走的，這樣的功夫簡直就是必殺。他歎了口氣，卸下偽裝。
「沒錯，是我殺的那畜牲。因為他該死，只要是看到別人有心愛的東西，他就會去搶，去奪，不擇手段地弄到手裡。而且他總能得手，只因他爸爸是風系術法世家的二號人物王坤永。」唐可坐在地上，解開繫在腰間的酒壺，開懷暢飲。他的語氣裡已經充滿了不加掩飾的仇恨，但他的眼神卻是出奇得清澈。
「既然調查過我，那你應該知道，我的動機是什麼吧。我的妹妹唐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傻丫頭，跟著我一路從成都來到了杭城，想要來看看這杭城的西湖，江南的水鄉，還有這神州大地上的每一處景觀……可是她的時間不多啊∼∼家族裡的老神醫說了，我妹妹的體質先天失調，最多只能活到20歲，所以我才要帶她走遍大江南北，滿足她那個小小的願望。」也許正是因為喪失妹妹的悲痛，所以他才對那個時候遇到的佳瑤——那個和妹妹有著相似笑容的小女孩，產生了一份莫名的關心，平日裡總是把她作成妹妹一樣地寵著。
「可是那畜牲卻奪走了一切。求愛被拒後的『意外失手』，什麼狗屁理由，那混蛋……」大口灌著酒，唐可語無倫次地吼道。
「這一枚戒指，是我丟不得。」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回到食指上，唐可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不管是誰，總有些東西是無法拋棄的。這枚戒指，是三年前我妹妹送我的生日禮物。」聲音到了這裡，已然暗淡。
唐可在動手以前，就已經設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站在一片黑暗中，面對著神秘的捕風者－－捕風者，那是風系術法世家隱藏力量的其中之一，專司術法師之間的矛盾和紛爭，相當於術法界中的執法者，傳說捕風者的速度已經超越了風，少數人甚至能達到了駭人的半音速。
他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來臨，但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專司執法的捕風者，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福爾摩斯式的人才？！
「你那個簡單的理想，真是天真啊∼」黑暗中的聲音似乎笑了笑，卻渾然沒有理會少年的內心獨白。
「我知道啊，所以說，這樣的生活，只能是希望，而不是現實。杭城是混亂都市，我一直是知道的。」唐可低下了頭說道，表情落寞，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在呢喃。而在他手中的酒壺裡，正倒映著一張粗獷的臉。
「即使是再透明的水晶，在杭城裡放久了，也會染上灰塵，環境如此，這是沒辦法的事。」唐可抬起頭，看了眼天空，又深深歎了口氣，重複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唐可抓著酒壺的手忽然緊了下，他清楚自己的這一天是過不去了。不管是逃是戰，他都不可能，因為在他對面的人是鼎鼎有名的捕風者，他站在黑暗裡和那個捕風者說了半個多小時的話，可是到現在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找不到，所以已經不需要多想了，他知道自己的結局。
大不了就是一死，但唐可想要死得有尊嚴，只求酣暢淋漓的一戰，以武者的身份死去……
所以他鬆了鬆胳膊，釋放出全身的力道站了起來。雖然也會些術法，但唐可根本是個術法師中的異類，骨子裡完全是個不折不扣的武者。
「沒辦法的事？未必！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些傻子啊。為了心底的一線溫暖，明知是危險，也還會義無反顧地跳進去，可卑又可敬∼你就是其中的一個。」黑暗中的聲音感歎道。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這場對話，已經越來越偏離唐可心中的軌道，完全向著未知的方向發展。難道那傢伙，不是個捕風者嗎！
「我是傻子，但這也總好過卑賤地活著。」唐可心中大定，坦然自若地回答道。雖然不知來意，但顯然暗中的那個人應該沒有敵意。
「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你還會不會殺了王宏林？」
「已經發生的事，沒有如果。不過要真是再回到過去，我會選擇回到三年前，我妹妹被那混蛋害死的前一刻。你還有什麼話，都現在一起問了吧。」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黑暗中的聲音豁然間清晰起來，淡去了一切的神秘，字字清晰。
「過去的事，誰都無法改變，但將來卻不一定。
我不是捕風者，不想插手你的事，但我想知道：
你願意，成為『俠』嗎？」
藍色的身影信步而出，江明安的笑容浮現在唐可驚詫的眼眶裡。
∼∼∼
「俠之契約
第一條，自願成為『俠』，並且甘願為之付出一切。一日為『俠』，終生為『俠』。
第二條，權利與義務相等價。在獲得『俠』能力的同時，必須履行『俠』的職責。『俠』的任務很簡單，專業稱法是『衡量法律準繩是否有失偏頗，然後在能力允許的範圍內小幅度糾偏』，通俗了講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除此之外，不得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為非作歹，也不得向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暴露自己『俠』的身份。
第三條，所有行為，不得違反上述二條。違者後果自負……
∼∼
當然，除了在契約上註明的這三條，『俠』又在口頭上補充了一句話，也稱『俠之契約』第零條：當遇到威脅重大，自己無法應付的危機時，高舉右手大拇指大呼三聲『俠，俠，俠』，眼前的這個『鼻祖俠』，就會在最多不超過3分鐘的時間裡，來到召喚者的身邊助一臂之力。
只要這麼做了，分裂出的『俠，俠，俠』能量碎片，就會激起本尊的共鳴，江明安就能感應到這幾個『俠之代言人』的危機而趕過來。
但唯有一個情況例外，這個例外就是一層薄薄的界，阻擋住魂印與碎片之間的能量交流，尤其是江明安的老師－－昆書，以上古咒法『萬咒封印』締造出的這個『浪紋陣法界』，即使是禁忌之術來襲也可以撐半個時辰左右，更不用說那本就被削弱了的魂印碎片了。
所以這一次的召喚，不管是界內的江明安，還是界外的盜版俠，都不知道彼此的情況。
但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盜版俠再等了，何圖已經把自己這一行人逼到了角落，而且矛頭直指身體素質最菜的孫火，這擺明了唐可不得不站出來，否則就成見死不救了。
「絕對的暴力又怎麼樣，還不是照樣拿我沒辦法。」唐可跳了出來，擺出『固若金湯』的防禦，不動如山。
何圖不發一語，只是冷笑，冷冷地笑著，冷到了連空氣都快給凍住，這個時候才把手一揮，遙遙地向前一指。
而在他手指揮過的地方，無形無質的空氣竟隱約現出一朵朵蒲公英的形狀，詭異地飄浮在了空中。
「金木水火土風幻，現在是我的『風』登場的時間。上次給你見識的是，火系中的『地獄雪蓮花』，那這次就換個口味，品嚐一下『風中蒲公英』的味道。
蒲公英是最依賴於風的花朵，而這片完全由風元素構成的蒲公英，自然是更加不同凡響。
各位好好品嚐啊，就當時我給大家的中秋節禮物，呵呵呵∼∼」
一聲輕笑中，何圖忽然隱去了形體。而風刺結成的蒲公英，這時已升到了半空，下一刻就如萬箭齊發般向著眾人激射而出。
數萬跟風刺在瞬間洞穿了小巷，上一秒還是完好無缺的地面，下一秒卻已經坑坑窪窪地多了不知多少的小孔，然後在一聲轟響中徹底坍塌。
沈佳瑤看著滿地的碎磚爛瓦，嘴角的笑容不由一滯。並不是只有盜版俠在等救兵，沈佳瑤也在等，在等那支沈家直屬的術法師精銳趕過來。可是在她預料中，本該是無聲無息圍上來的這支精銳，居然早已被何圖發現，失去了奇兵的效果。
而當她再回過頭去，卻發現小巷裡已經空無一人，包括何圖與盜版俠都已消失不見，只剩下那個名叫孫火的少年站在她的身邊，以及空中遠遠傳來的一句話：
「記住我的名字，何圖。這次只是個小小的警告。不過現在我趕時間，下次再來玩點有意思的劇本。哈哈，走了，不送。」
聲音還在遠遠飄蕩，孫火下意識地鬆了口氣，他也注意到了那些埋伏在四周的術法師，一開始他還不以為意，以為只是這些人沈佳瑤叫來的援軍，但直到他們走近之後，孫火才發覺情況有點不太對勁，因為他們居然是徑直朝著自己走來的。
「大長老有令，帶他走。」領頭的男子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孫火，發出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