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十章 朝會雙雄 坐看風雲 文 / 斷空
六月的清晨，太陽初升，便已灑下明亮而炎熱的光芒，山間的濕氣被日光蒸騰，發出濕熱沉悶的味道。
地處赤龍峰山腰的九連城議政大廳中，易天行靜坐其中，獨自品味著王江流在南江西岸引種成功的神州名茶寸金芽，愜意地想著：「嘿，這個王江流挺有一手的嘛，這寸金芽對環境要求十分嚴格，向來只有神州雲靈峰能夠出產，神州市價都是一寸芽一寸金，到了荊州十倍都不止，他居然在這裡種成功了，唔，味道似乎沒有雲靈峰產的醇正，不過也差不了多少，一般人分不出來的，呵呵，這事兒讓荊州那些引種多年、從未成功的茶商知道還不得氣死？唉！可惜了王江流的才華，窩在這裡，如果在元世盛手下做事，蜀州會更加繁榮吧？」正思量間，忽然若有所覺，挺身正坐，肅容對著門口。
廳門打開，英姿勃發的劍滌塵大步而入，大笑道：「師弟一年不見，雙目碧光隱隱、膚泛金玉光澤，功行一日千里，真是可喜可賀。」
易天行微微笑道：「托劍兄的福，略有進展。」
劍滌塵逕自坐到易天行早已命人安置的椅子上面，看了對面空置的另一把椅子：「師弟還叫了其他人？」
易天行點頭道：「嗯。」
劍滌塵也不繼續追問，輕描淡寫地道：「師弟此次叫我來，有何貴幹？」
易天行淡淡地道：「等人齊了，一起說吧。來，嘗嘗王江流引種的寸金芽，看看是否有神州寸金芽的七成品質？」
劍滌塵端起準備好的茶杯，喝了一口，默然不語。
易天行詫異道：「怎麼？不好喝？」
劍滌塵沉聲道：「我兒時已經避禍來到蜀州，再說我們家道衰敗已久，就算身在神州，也喝不起這種茶——＆網——長，的確有茶經所載的甘芳感覺，應該跟神州所產一般無二。」
易天行哦了一聲，道歉道：「是我疏忽了，劍兄勿怪。」
「怪什麼？」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一個劍眉鷹目、身長八尺、體態均勻的青年軍官走了進來。
易天行起身笑道：「你終於來了，我來介紹一下。劍滌塵，也就是我們學院的前輩英才陳致知。」說著指著青年軍官：「這位是元世雄，也曾經就讀我們學院，照理當年應該也是學院中的一時俊傑，不過少有人提及他的事情，可能是因為他老爹太出名了，所以他出不了名，呵呵！」
劍滌塵露出異色，站了起來：「戰神之子？」
元世雄亦驚訝道：「陳致知？」
說罷二人同時大笑起來，望向易天行：「怎麼？同窗會？」
易天行徐徐坐下，呵呵笑道：「不行麼？」一面說，一面示意二人坐下：「好了，言歸正傳。你們應該也知道，一個多月前，我結集三大軍團、兩大獨立旅、禁衛軍，一舉消滅了食毒巫。」
元世雄翹了翹拇指：「盟主此戰疾愈風雨、猛似雷霆，當真是一代名將之才。」
易天行目光一黯：「我太急功近利了，此舉雖然成功，但是參戰的六支軍隊都傷亡慘重、元氣大傷。」
元世雄不以為然地撇嘴道：「行軍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大丈夫馬革裹屍，正當其所！戰鬥減員而已，我現在訓練出來、可以作戰的精銳士兵已有三十餘萬，尚在訓練的近五十萬，隨時可以補充各部的戰鬥損耗。」
劍滌塵眼中異芒一現而逝：「我手下也有不少將士，師弟若有需要，儘管開口，未免旁人生疑，我只管出兵，將領由你指派。」
易天行擺手道：「那怎麼行？劍兄的兵馬都是你辛苦培養的，我怎麼能夠隨便徵用？元兄也是，這些日子光是訓練士兵，一直沒有機會征討四方、一振元大司馬的威名！」
元世雄聞言心頭一熱，激動起來：「盟主想讓我帶兵？」說著搖頭道：「目前聯盟軍制已經建立，不宜妄動。出征的事情，還是交由三大軍團來辦吧！我一定竭盡所能，保證他們的軍需補給和人員補充，令他們無後顧之憂。」
易天行淡淡地道：「我以前跟你們也提過，我不會在蜀州待太久，等到巫、蠻兩郡的部落聯合起來，我就會前往神州。自元成邑篡位，已近三年，我進入巫郡，也有兩年光陰，雖然僥天之悻，得到了許多英雄豪傑的幫助，能夠略有成就，但是比之我的期望，尚有不少距離。現在巫郡西南已經由劍兄統一，而在我軍的攻勢之下，巫郡除了巫郡鐵屏，東北方向僅剩下泗原未平。」說著聲音一停，目光落在元世雄與劍滌塵身上。
元世雄會意，接口道：「巫郡鐵屏之中，五苗山輪迴教已經歸入本盟；東峒山巫門與盟主交情非淺，一直大力支持我們；西峒山九尤族，我已經拉攏過他們，他們雖然沒有答應與我們合作，卻也允諾與我們互不侵犯。」說著眼睛厲芒暴閃：「九鬼峰黑煞門已經勾結上元成邑老賊，如不趁早剷除，異日必定是我們心腹之患。」
劍滌塵接著道：「泗原九大巫族之中，食毒巫已經被師弟率兵征服；朱紋族、虎皮巫困獸猶斗、敗亡可期；襄子族喪家之犬、已經併入七絕巫。目前我們要對付的，只有煙雲頂的七絕巫、映碧山的榆族、菊花嶺的洛族、曦山的辰族、大敦巖的宓族。其中榆、洛踞北，辰、宓司東，均與白象王朝的勢力範圍接壤，應該最後征伐。現在最重要的，是一舉擊潰七絕巫，使得泗原西南及中央腹地盡入我手，屆時勝可進、退可守，靜則休養生息、積累軍需，動則勢如風雷、銳不可擋。待時機成熟，便可以收服榆、洛、辰、宓四族，直接面對白象王朝了。」
易天行微笑道：「二位兄長分析得很有道理。現在我們在巫郡不但已經擁有了大片根基，而且人才濟濟、兵精將猛，必將一統的大局已定，我覺得我已經無須再滯留此地。」
元世雄眼睛一亮：「盟主打算去蠻郡？」
易天行哈哈笑道：「還是元兄瞭解我。我的確有了前往蠻郡之念，不過巫郡雖然沒有大礙，終歸需要人總管，我走之後，聯盟的事務交由誰打理？我還拿不定主意。」
劍滌塵微笑道：「葉司馬。」
易天行搖頭道：「我少不了他，既然去蠻郡，總要請他老人家同行才是。」
元世雄道：「耿雷用兵沉穩可靠；姬電用兵神出鬼沒；長於豹用兵變化莫測。三人都是一方將才，任選其一，便可托付重任。」
易天行仍然搖頭：「這三個人征伐四方尚可謂之雄才，處理政務就無甚可取，還是專心帶兵比較好。」
劍滌塵道：「師弟想交給顏崇古或者張安國掌管聯盟？巫族雖然相對於蠻族比較油滑，終究還是尚武崇暴的野人，沒有赫赫的武功，恐怕難以服眾。」
元世雄點頭表示認同：「要暫代盟主之職，一定要有威震群巫的戰績。顏崇古不通戰陣，而且拘泥仁義，要他率軍征戰實在難為他了。張安國比較通達，有我們輔佐，可以試試。」
易天行哈哈笑道：「他們二人未經戰陣，我哪兒有那麼多將士拿去給他們練手？不過你們有一句說對了，要震得住聯盟諸部巫族，就一定要展示軍功！」說著聲音一提：「我今日叫你們來，就是要你們以一個月為期，征討尚未臣服聯盟的勢力，到時候誰的戰功最大，我就把赤龍聯盟在巫郡的管理權交給誰！」
劍滌塵笑道：「我無德無能，還是交給元師弟吧。」
易天行目光炯炯地望著劍滌塵：「劍兄，自從你率部加入赤龍聯盟，我們名義上是一體，實則各自為政，我希望這個繼任者，是統一的赤龍聯盟盟主。」
劍滌塵笑容一僵，隨即笑得燦爛如花：「我們倆怎麼分配目標？」
元世雄冷冷地望了劍滌塵一眼：「士兵如何分配？」
易天行對著元世雄呵呵笑道：「劍兄自有親兵，不用你操心。至於你，就把這些日子訓練的士兵自行編製一軍吧。明天我就給大家宣佈，由你們分別組建軍隊，出兵征討巫郡未降服的勢力，你們對自己的軍隊有最高指揮權，作戰不受聯盟其餘官員任何干涉，這兩支軍隊為臨時軍制，僅僅供你們這個月的征戰之用，等到一個月後，我將根據你們的戰績挑選繼任盟主，屆時你們的兵權自動失效，兩支臨時軍隊由新任盟主按照需要重新編製。」說罷望向劍滌塵：「我在案幾上揉了六個紙團，裡面各自寫著黑煞、七絕、榆、洛、辰、宓，你們各取三團，就是你們的目標，怎麼吞併他們，就看你們自己的本領和造化了。」
劍滌塵笑道：「好！」一面說，一面起身：「不過我想知道，聯盟其餘的軍隊……？」
易天行淡淡地道：「我會叫他們停止出征，一面鞏固已經奪取的土地、安定新降部落的民心，一面休養整頓。另外，我會和幾個主要的將領出巫郡辦點私事。」
元世雄哈哈大笑：「私事？不會是幽會小情人吧？」
劍滌塵也不禁笑了起來：「元師弟不說我都忘記了，外邊可是傳言師弟很有幾個紅顏知己，怎麼？最近心如鹿撞、難耐相思了？」
易天行臉上一陣火熱，霍地站了起來，羞怒道：「你們胡說什麼？」
元、劍二人見狀齊聲大笑，元世雄捂著肚子道：「小伙子害什麼羞啊？男人找女人天經地義！」
看見易天行雙拳緊握、神色不對，劍滌塵立即面容一肅，拉住易天行，對著元世雄正色道：「好了好了，不要說了。師弟還小，臉嫩，不要把他惹生氣了。」說完一臉神秘地湊到易天行耳邊：「師兄那兒有幾本春宮圖，需要的話晚上來找我要。」說罷身形驟然暴退三丈，堪堪躲開易天行的雙掌橫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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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元、劍二人離開，易天行獨自坐回正中的交椅，端起已經毫無熱氣的茶杯，呆呆地望著杯中不再隨著水波沉浮的茶葉，沉默半晌：「他們走遠了。」
易天行左後方的一根大柱子後面，一片青雲憑空出現，露出兩個人來，一個是葉道凡，另一個身披一件寬大的青絲斗篷、濃眉虯髯，正是博巫族族長胤胥。
易天行示意二人坐下：「葉老如何看？」
葉道凡徐徐道：「他們二人各有算計，公子現在只管以靜制動、坐觀虎鬥。一個月後，無論戰果如何，他們二人都不會有人認輸，也不會有人相信對方會認輸，到時候總要分出勝負的。」
易天行眼中露出傷感的神色：「我這樣是不是陰毒了點。」
葉道凡嘴角一撇：「公子勿用婦人之仁，他們二人一旦分出勝負，勝利者就會立即把矛頭指向你和你的兄弟。公子雖然一直說要離開，但是連老夫都不太理解，別人又怎麼會相信？記住，欲成大事者，都有一個共性，就是寧枉勿縱！別說無法分辨真假，就算自己心裡相信，他們也會做最壞的打算，公子既然已經身陷泥潭，就別想幹乾淨淨地脫身，面對現實吧。」
易天行長歎一聲：「我知道，就是心裡有點不舒服。他們二人……都跟我共過患難。」
葉道凡嘿的一聲：「一起逃生的時候，同舟共濟只是人自保的本能，不算什麼情誼。就算並肩作戰過的兄弟，翻起臉一樣無情，你還年輕，經歷的事情太少，所以不要怪老夫多嘴，無論朝廷、軍隊，還是江湖，都是屬於心狠手辣者的世界，要講仁義道德、問心無愧，就該去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自耕自織、不與任何人打交道，只有沒有利益衝突的地方，才沒有爾虞我詐。」
易天行喃喃道：「小國寡民？」
葉道凡不屑道：「小國寡民的說法純粹是狗屁廢話！甘於平淡、與世無爭，那也得看人，公子可以，是因為你自幼接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沒有挨過窮！窮困的地方遠非道德淨土，老夫就曾看見過不少邊遠鄉村的窮小子，不惜任何代價地往繁華地方鑽、不擇手段地往上爬。很多人都說富貴使人墮落，窮困，其實也是一樣的。」
易天行抬起頭，滿臉憧憬地道：「所以我很羨慕修道者的生活，不用跟俗世的人發生太多的利益衝突，活得自在逍遙。」說著大笑起來，彷彿忽然從夢中醒來，精神一振，目射碧芒，洪聲說道：「扯遠了，我終究牽掛太多，不能放手而去。既然入了局，就得走完這盤棋。明天我走之後，葉老就按照我們商量好的，預作準備。學院方面，替我催催匡前輩，下個月去蠻郡前，就算鐵棍也得給我先打造一根，那種崇尚蠻力的地方，沒有重型武器很吃虧的。」
葉道凡含笑點頭：「公子放心。」
易天行嗯了一聲，轉向胤胥：「博巫族為聯盟出力不少，我卻連個基地都沒有給你們。胤族主不怪我吧？」
胤胥笑道：「公子好意，我們怎麼會不知道。」
易天行還以微笑：「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需要儘管找耿雷。對了，令郎在學院學習得怎麼樣？」
胤胥拱手道：「謝謝公子關心。學院中各州奇人異士無數，我兒子在那兒不僅學到了渭州的忍術，還接觸到了各派法師，隱身之術大有進展，已經可以不用借助隱身斗篷隱身了。」
易天行道：「各派隱身之術，各有奧妙，也各有缺點，如果令郎能夠將學到的法術與隱身斗篷結合起來、取長補短，創造新的遁法，當是貴族之福。」
胤胥喜形於色：「多謝公子指點，我會跟他說的。」
易天行點了點頭，起身道：「不早了，各自回去吧！」